父亲们种下的树

我喜欢无聊的事情。而且,我只做我喜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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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们种下的树

一次散步,和父亲来到当年他上班的工厂附近,父亲忽然停下,指着路旁一株小树他告诉我,这是当年他亲手种下的。然后,父亲用手抚摸着树干似乎自言自语在说:“当初它还这么小,现在都长的这样粗了。”但我看到那棵树一点也不粗,还是一株小树呢。几年后我又回家,父亲已经不在了。走在街上,北京的绿化越来越好。现在,到处是绿树,但我已记不起父亲当年种的那棵树在哪儿了。他说过“当初它还这么小,现在都长的这样粗了。”于是,我想那么现在它就隐身在了北京这成千上万棵绿树之中了。时间又过去了好几年,如今它一定又长高长粗了一些,但可能看上去还是像一棵小树。但我现在也老了。

后来又读到《世说新语》:“桓公北征,经金城,见前为琅琊郡种柳,皆已十围。慨然曰:‘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攀枝执条,泫然流泪。”柳树可能生长迅速,也可能是因为他和我的父亲一样,都是亲手种下了那株树,而我没有。曹丕似乎也一样。《柳赋》中有说:“在余年之二七,植斯柳乎中庭。始围寸而高尺,今连拱而九成。”他们种的都是柳树,我父亲种的不是柳树,但我不知道那是一棵什么树。据说在于古代丝绸之路上生长的胡杨树,五千年生而不老,五千年老而不死,五千年死而不枯,五千年枯而不朽。丝绸之路早已荒漠,今天又开始重建新丝绸之路。地球的环境变化,许多树埋在地下,经过几亿年变成了煤和液体的石油。而世界上有多少路伸向远方,出现了又消失了。

《世说新语》真是一部奇妙的书。里面有那么多奇妙的人和事。那些人与事如今早已了无踪迹,但在这部书里至今读来仍栩栩如生。“或有诣阮,见自吹火蜡屐,因叹曰:‘未知一生当著几量屐!’神色闲畅。”“ 既婚,交礼,女以手披纱扇,抚掌大笑曰:‘我固疑是老奴,果如所卜。’”“谢太傅盘桓东山时,与孙兴公诸人泛海戏。风起浪涌,孙、王诸人色并遽,便唱使还。太傅神情方王,吟啸不言。舟人以公貌闲意说,犹去不止。”“桓子野每闻清歌。辄唤‘奈何’!谢公闻之曰:‘子野可谓一往有深情。’”阅读这样的书给我带来多少的快乐。而古往今来又有过多少读者,而他们的快乐又有谁曾知道。终究,留下来的只有一部无言的书。如此安静。

《世说新语》,文字简约传神,而且叙述冷隽,令我久读不厌。可我却总不行,一写话就多。所以,不写了,也罢。

如此便安静。
是树一样的安静,当
风停止的一刻。
但仍然在无声生长,
像从沉睡中长出的
一个梦
枝叶渐渐繁茂
后来,变成了雨林。

 

2018/09/01 

 

 

 

 

鲁钝 发表评论于
期盼立兄大作,一睹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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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鲁钝' 的评论 :

是的,是的,鲁钝兄。你好。你说的与时俱进也好。但是,就像我们小时候吃奶。长大了,当然你就不能再吃你娘的奶,我也不能再吃我娘的奶。但是,你,和我,我们能忘记乳房吗?不可以嘛。任风云变幻,沧海桑田,时代在发展,而我们对于乳房的情感和或许,兴趣,是不变的。然而,真的是这样的吗?不一定。要研究。所以,请注意立不久的一篇力作,就是研究人类对于乳房的看法,(看法),的改变。

《正经的乳房和不正经的乳房——乳房色情化小史》


鲁钝 发表评论于
时代在发展,语言在变化,如今你若还用“世说新语”的写法作文,估计就没有几个读者了。
鲁钝 发表评论于
我大学里的一个教授,在我还没有毕业的时候就查出癌症,然后快速动手术,然后迅速恶化,然后就死了。从动手术到他的逝去不到两个星期。他死后,同事们为他在校园里种了一棵树,并冠以他的名字。以前去看过,现在已经好久不见,估计长的更大了。
北美先生 发表评论于
树是因为人的栽种才因而成活的树,是人给了它生命,相信你的父亲是一位好父亲。
谢谢分享!很是深刻。自然。
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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