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直怀疑珠子是假的,六爷万万没有想到,第一个念头就是看向赵平,怀疑他是不是做了手脚。赵平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反应,再看菅直,两只眼睛就像钩子挂在自己身上,全身火辣辣的疼痛。
先蒙后诈都是老掉牙的手段,六爷可不吃这套,拿过木盒打开,取出夜明珠转着圈的看了又看,直到菅直耐不住劲:"范大人,是真品吗?"六爷把珠子随手往桌子上一扔,珠子滚动差点掉到桌子外面,菅直手急一把按住。六爷阴阳怪气道:"这对珠子交到赵长官手里时候是真的,他交给你时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可我要是拿回去那一准儿得是真的,菅直大人,您说这是真的吗?"菅直语塞,复又笑道:"怎么会不是真的呢,若是假的赵署长就说不清了。"
六爷心中暗骂,明知道是真的还诈我一下,小鬼子果然阴险,不跟他们来点硬的注定吃亏,越上赶子越不是买卖,事已至此他们爱换不换吧,有了这个主意六爷倒放松了许多,平等交换,又不是求你们办事,用不着跟自己装这份孙子:"东西你也看了,珠子是我的,盘子是我卖的,我想换回来什么毛病都不犯,这事成不成您一句话,咱们也别掖着藏着,痛痛快快的得了。"六爷急了,谁都看得出来,菅直把珠子放进盒子里把盖子盖好:"范大人,这事咱们公一半私一半,你为祖宗我为天皇,咱们都不吃亏。"六爷心说天皇是你祖宗,可真孝顺:"这事您也别急,我得把珠子送回京都,等皇家首肯确认,大事才算成了。"
菅直说的在理六爷也没意见,可珠子放日本人手里终究不太放心,菅直明白六爷心思,回身从木柜里拿出笔墨信纸:"咱们立个据,赵署长做保,出了意外也有个说法,范大人意下如何。"六爷心想你跟赵平是一伙的,他来做保明显自己吃亏,货到地头死也没别的法子,好在赵平也是自己的二外甥,且当扯平了吧。菅直写好字据,三人签名按了手押,一式两份分别收好,菅直说要请六爷喝酒,六爷推脱今天受了惊吓,得回去歇着改日再说。
人家也是客套,六爷和赵平出了司令部准备分头回家,从出了茶馆六爷就没给赵平笑模样,这个吃里扒外的玩意帮着日本人吓唬自己,不是个好东西,可心中还记挂着件事,冷着脸说道:"二外甥混的不错,伊藤是你朋友,菅直是你同学,当初是真有眼光去日本留学,早认识你我也改学日语多好。"赵平也不接茬,跟在六爷后面,六爷又道:"菅直这关过了,你喊伊藤招来宪兵,我是不是还得去伊藤那报个到啊?"
赵平紧走两步挨近六爷:"这里没伊藤什么事,宪兵是菅直带来的,他每次出门都有宪兵跟着,这是司令部的规矩。"嗬!敢情都是在吓唬我,折腾的这么热闹伊藤早晚会知道,那小子心眼更多,没准插上一手事又凉了:"这事伊藤知道吗?"六爷问赵平,赵平道:"跟他八杆子打不着没他知道的份。"赵平这么一说六爷悬着的心放下一点:"你在茶馆跟我急吃掰脸的说什么盘子毁国运,什么意思?"赵平觉得六爷是在装傻,他不该不知道盘子的古怪,可如果他知道又怎么会拿出来卖呢,六爷这人比那盘子更加古怪,赵平也开始搞不清他到底知道不知道。
赵平没有答话,六爷也懒得再问,自己叫了辆车回王府,赵平喊了句有事来警署找我,六爷鼻子哼了一声,找你?跟你有什么关系。回到王府和阿文说了发生的事,拿出菅直立的字据让阿文瞧,阿文也觉得事情办的这么顺利有些出乎意料,也许眼下这盘子对日本国真的没什么紧要,或者说菅直更期望能得到天皇的嘉奖,对盘子的法力置于一旁了。不管怎么说这事算有了眉目,日子有了奔头,阿文也觉得不会有什么阴谋安心等待便是。
说完这事六爷想起来看见了范有澔,跟阿文说范有澔在茶馆现身转眼就不见,上次在哈尔滨突围之后就彼此再没见过,他来到奉天必有大事,没准真是来找自己的,六爷开始悔恨为什么没在茶馆喊他一声,阿文劝六爷别急,如果真是投奔六爷而来凭六爷的名气打听一下就找到了。办完这事剩下的就是等待,六爷偷闲歇上几天,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吃饱喝得就去茶馆泡着,每日里过的悠闲,为防土地爷来扰,特派老疙瘩回城隍庙侍奉些日子,也好回家聚聚。
这一天照旧去茶馆喝茶,来的勤了跟众茶客混的熟络,刚进门就被掌柜的喊住,神神秘秘压低声音道:"昨天晚上奉天城出了大事,有个日本军官在官邸险招暗杀,今天早上城里到处搜查,已经来茶馆两次了,六爷你可得当心。"随着掌柜的话六爷扫视了一圈,店里果然茶客稀少,仅有的几个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六爷叫了壶茶挑张桌子坐下,立刻就有个茶客凑过来说道:"六爷,听说了吗,昨晚抗联进城了,包围了关东军司令部伊藤大佐的宅子,一通猛攻想要刺杀伊藤,可好像没有得手,宪兵队正满城抓人呢。"
刺杀伊藤?这可是伊藤家的定数,爷爷被朝鲜人刺杀,孙子被中国人刺杀,这家人可真是得罪大人了。六爷昨晚睡的踏实,一点动静都没听见,现在得知伊藤有难,开始琢磨要不要去看看,万一死了呢。付了茶钱走出茶馆,这才觉得街面上与往日有异,伊藤这老小子做恶多端,他要是被杀自己可省心不少,至少盘子的事用不着他掺合了。叫洋车去天源当,伊藤住哪自己不知道,或者负伤住院也不知道在哪,去一柜那打听下消息,也好知道自己到底该去不该去。天源当的一柜好像从来都不休息,每次进店都能看见他,一问昨晚的事一柜推说不知道,六爷不解这事有什么好隐瞒的,问了半天也没结果,六爷损了几句合计还得去找赵平,那天赵平留的句话还真应验,在奉天城真有事用得着他。
奉天警察总署跟关东军司令部在同一幢楼里,跟守门的卫兵知会一声就让六爷进了,找到赵平的办公室敲门进屋,赵平正忙着安排几名警察到城郊的村落去搜查抗联,警察们走了才过来招呼六爷,二人坐下六爷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昨天半夜十几个人围攻伊藤在小南关的宅子,打死两名卫兵进了院子,与伊藤的贴身侍卫激战,打死了一名侍卫,伊藤也受了重伤,枪声引来了城里的巡逻队,包围了院子击溃了抗联,击毙七人其余的跑了,一个活口都没抓到,但肯定有人受伤,现在正全城抓捕漏网的抗联。六爷不关心抗联死活,只想知道伊藤怎么样,于是问道:"伊藤伤着了?"赵平点点头:"一枪打中左肋,一枪击穿肩胛骨。"六爷听罢自言自语道:"这都不致命啊。"
赵平愣了一下:"是没有生命危险,可失血过多人一直在昏迷。"说完这句又觉得六爷的话不太友善,补了一句:"二姨夫是说他怎么没死?"六爷知道说走了嘴,假装怒道:"怎么说话呢,伊藤死了我能分他家产啊,胡说八道的。"伊藤没死六爷很失望,在赵平面前还得装着心痛:"你瞧瞧他那差事,都是得罪人的,几路人马都想要他的命,他做了什么这么招人恨呢。"赵平探了口气:"伊藤阁下最近立了件大功,摧毁了抗联和共产党在新京的地下组织,不但截获了大量军火药品,还抓获了近百名叛匪,尤其是有所地下医院,光伤员就有几十人,这样一来新京藏匿的叛乱份子算是彻底清除了。"
抗联和共党一勺烩,还抓了大批伤员,这样的鬼子该杀,不但抗联要杀他,六爷自己有枪都想打他一梭子。听赵平的话伊藤昏迷不能前去探望,现已知结果也就不用着急了。跟赵平聊了点别的,两人都怕进城的抗联是赵安领头,赵平说被打死的人中没有赵安,逃跑的几个有没有他就不知道了,如果真有赵安那倒真是麻烦,俩人都知道麻烦何在。从警察署出来六爷想起了范有澔,这位爷进得城来没找自己,八成是去刺杀伊藤了。
街上鬼子宪兵和满洲警察来来往往,时不时有巡警盘查行人,等了半天没有洋车过来,六爷边向前走边找洋车,走着走着觉得后面有人跟随,六爷心里一惊,只怕是抗联报仇心切杀红了眼,找不成日本人的晦气弄死几个汉奸也算出口恶气。越想越害怕还不敢回头看,只能往人多的地方走,前面道边有个书摊,有人在那翻看书籍,六爷也凑到前面假装看书,稍微回了点头想看看身后是否有人,身后空无一人,六爷以为自己多疑正要转身继续找车,忽然耳边有人说道:"六爷 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