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荡光秋(13)

尘土飞扬时观自在,随心随喜处见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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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光,菩提树下

两年前,在柏林旅行时,曾在一条名为菩提树下大街(Unter den Linden)有过小坐,看周遭里人来人往,在春光里,感受呼吸的顺畅;在春风中,体验身心的飘荡。那是一段很惬意的时光,没有咖啡也没啤酒,大约是抽了烟的。街名,似乎是通行的中文译名。那条大街,似与东德自由人士,在柏林墙倒塌前,于其间静坐示威有关。没有过多详实的研究,只是一直比较迷惑这个名字。此菩提树,与佛祖端坐其下,得以了悟的那棵树有关吗?想来,德国与印度的纬度差异较大,所以生疑。最近,在网上找到一个纠偏的说法,中文译名是来自日文,且留传有些时日,就保留下来。

其实,Linden,正确译名为椴树(Tilia Tuan)是种典型温带植物;而菩提树即榕树,属典型的热带植物(Ficus religiosa)。另据说,椴树,代表着日耳曼人尊崇的爱情与幸运女神。回想,柏林街头小憩间,并未如佛祖一般,得以开悟,许是这树种不对之因。至于,是否又自此更受幸运女神眷顾,尚不确定。毕竟不清楚,可以判定的幸运眷顾有效期是多久。还好,我也没有太执念于这个计较。

次日清晨,感觉着微凉九月,搭乘着风和日丽,体会着天蓝清澄。坐火车从Strasbourg出发,前往小镇Colmar。那有几件文艺复兴前后的艺术品,收藏在一个也叫菩提树下的博物馆。而且Colmar的历史悠久,又能躲过二战炮火摧残。传统中世纪德式风韵,保存得相当的完整。古朴的建筑风格,街道布局,就边餐饮风味也仍旧很德式与其它法国地区不同。

小镇Colmar仅有六万多的人口。许是周日的关系,街道上显得安静,干净。空气中似乎透着一丝不紊的清新气味。道路两旁,随处可见各式繁盛的花草,让人忘却秋天已至。镇上有条小河贯穿而过,虽无中国江南那种小桥流水,倒也不失精致。四周建筑,多是传统德式民居,较大的折线式屋顶,侧墙配以条木格栅,既为屋顶提供支撑,亦可开窗其间,且有装饰效果。一切虽略显纯朴简易,但岁月沉积夹杂间,却给人稳重踏实的感觉。

历史上,小城Colmar是神圣罗马帝国的一部分,请注意,既不属于现在意义的,做为民族国家的德国,也不属于法国。Colmar在帝国内,是一个自由城市,享有一定独立于皇权之外的特权。1648年,惨烈的“三十年战争”结束,哈布斯堡家族治下的神圣罗马帝国战败,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威斯特伐利亚和约。法王路易十四,得到洛林地区的梅斯、图尔、凡尔登3个主教区,和除Strasbourg外的整个阿尔萨斯地区。更多条约细节,大家可自己查看。另外关于割地条款,据维基介绍,当年的法国首相马萨林,还算是采取了相对宽容的策略,把洛林根和巴伐利亚的大部,归还给神圣罗马帝国。历史进展到了1871年普法战争,俾斯麦治下的普鲁士帝国,通过法兰克福条约,夺回了阿尔萨斯-洛林地区。一次世界大战后,德国战败,阿尔萨斯-洛林地区,再次回归为法国领土。二战初期,纳粹德国重新恢复对这片领土的主权,直至最终战败。二战之后,法国收回统辖权至今。至于,今后的欧洲局势会有如何变化,大家谁也无法预测。

此时尚早,博物馆还没开门。我就先去到,附近路边咖啡店坐了会儿,尔后又进到Domanican教堂参观。只是不巧,当时正有礼拜活动在进行,没能得见名画-玫瑰园中圣母,这可是Colmar当地的一件宝贝。作者Martin Schongauer,是当年南德地区著名的木板雕刻家和画家。年轻的Dürer(丢勒)曾想向他学习,可Martin在Dürer到达前就过世了。不过,在木板雕刻的技艺上,Dürer的确从Martin的作品中学习并延伸得更多。

等我转回来时,博物馆已经开放了,于是购票入内。我向售票的女馆员Isabelle,提出这个归属感的问题。她说她觉得Colmar应该是法国的,我问她,是土生土长的阿尔萨斯人吗?她说是的。我又继续提及,这里的方言和民俗和莱茵河对岸是如此的一致。但她很明确地对我说,尽管如此,这里依然是属于法国的。不能确定,是否她认同的是既成事实的领土归属,还是其它原因。本想和她多交流一下,无奈后面有人排队,只有带着她的答案,进去参观了。

这里的镇馆之宝,是套著名的神龛画,被称作Isenheim Altarpiece。关于作者Matthias Grünewald的的个人经历似乎传世十分不详实,争议很多。而且他的其他画作也很稀少。似乎这都不妨碍他的倍受推崇。他与Dürer基本同时期,但似乎并未受意大利绘画技法的影响,而是,依旧执着地坚持原有的Gothic和Flemish手法,将这类宗教题材的表现力发挥到了极致。耶稣受难的惨烈枯槁,魔怪狰狞的夸张恣意,构图色彩的鲜活到位,不得不让人惊叹。

文艺复兴,对于很多人来说,多是意大利的绘画三杰,或更进一步简化为,达芬奇的名画《最后的晚餐》。不过,这个提法本身就是你说、我说、大家说,并没有太明显的界限,后世说前世的事儿。只是,如果局限于绘画与雕刻,会显得格局略小。毕竟其间,文学启蒙、科技推陈、哲学演进、宗教改革,都对欧洲及世界格局的走向,产生了巨大的推动。以自己目前的认识层次来谈这个话题,定是肤浅些。倒也不妨事,大家都这么慢慢混出来的。

能看出来,博物馆中的收藏,是以所谓本地或相邻地区作品为主。不意间见到一幅伦勃朗的作品,眼睛一亮。细看旁注之下,不禁勾起一些兴趣。刚好有位工作人员在附近,便向她打听。墙上挂的是复制品,真迹现在多伦多艺术馆。原来1917年,博物馆为把散落的Isenheim Altarpiece收集回来,被迫把原画低价卖给一位德国文物商。商人后转手卖得10倍价钱。但她并没具体说明交易的全部,所以我也不好评价,只是简单附和了几句。

博物馆中出来,已一点多。找个馆子吃中餐,点了一些德国特色的火腿,肉肠,酸包菜,配上法式面包,一杯啤酒。本想把笔记本拿出来,写点啥。想想,还是没重复两年前,德国柏林的套路,许是感觉不到,就不强求了。不过,很喜欢酸包菜的佐味感。

吃完饭消食,转转街巷,看到几乎每栋建筑,都标着始建的年代,到处都是德语标志。见到老海关楼上,哈布斯堡双头鹰标志,这是小镇的历史,作为当年自由城市的印记。逐渐觉得,已不为这里的真正归属挂怀了。过去已过去,现实是现实;之于未来,不过是还未到来,谁能真实不虚说个究竟?我想,就算本地人群中,大约也各种情怀都有,认同法国,或德国,也或者欧洲一体化。用所谓同宗、同族、同文、同轨,来强加一个束缚,掌控未来走向,多少有些无聊与徒劳? 回去路上,偶遇弗莱堡来的STEVE,和我聊天谈起,后文艺复兴的建筑风格,他说这里应该属于德国。

街道展现出的是一个狭窄空间。房前窗台摆放的各式盆花,却在柔和的秋光中,开得斑斓多姿。为这些不高,又错落有致的古旧民居,增添了风情,又铺陈了协和,更提供一种新空间的展开感,让人不觉得压抑与沉闷。很是喜欢Colmar留给我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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