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情愫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来香港一年半了。这一年倒是让我发现人身体有很大的可塑性。去年夏天,我非常不适应这里热呼呼且潮湿的天气:不习惯从空调办公室出来马上被一股热浪包围,眼镜被水蒸汽蒙住,浑身热汗淋漓的感觉;更不习惯浑身是汗走进空调冰冷的办公楼或者地铁,顿时凉汗裹住身体,浑身瑟瑟发抖,体会传说中的冷汗铁衫的感觉。当然,也不习惯病倒在床上一个多星期,然后接连着两个月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在短袖人流里穿行的样子。

 

然后,也难以容忍旺角,铜锣湾及香港大部分地区那些破旧的大楼,那是名符其实的水泥森林,虽然不能说比印度的贫民窟差,但好像也可以与电影里解放前的样子一比,感叹蜗居在那里生活的人们;到周日,在各大商场的门口,天桥上,公园里,让人走不开步如同蚂蚁坐在地上的菲佣。台风来临的时候,狂风暴雨,交通瘫痪,连着几日人们都生活在阴湿的天气里。

 

如果谈到文化,除了半山上一点有着孙中山遗迹的建筑,我似乎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看。觉得,这样的城市,既没有纽约大街的气势,也没有欧洲城市的古典,甚至比不上深圳的宽广和整洁,更不可能有普林斯 顿美国小城的静谧。真是不太让人喜欢啊。这让我忍不住对香港同事说,你们祖居在这里有房子的,把昂贵的房子卖掉,移民去美欧吧,那里既便宜生活质量又好,何必在这里呢?

 

 

然而,渐渐地,我还是发现了香港的好处,那是去年十月中的时候。我当时正在想这样的夏天何时结束,有一天忽然就有了不炎热的温暖,不潮湿的晴天,虽然没有此时北方的秋高气爽,却也是让人觉得非常惬意。那个周末,我去了赤柱,在舒服的天气里沿着海边行走,我写到:

 

再往回走,看到路两边有葱绿的植物。心想,植物在这里是多么幸运,永远温暖,永远湿润。我很想跨越过栅栏,去触摸那果树,是荔枝吗?我不知道,如果是,我会在那坐一会,吃几颗,想像从前苏东坡在岭南流放的感觉,虽然我不是流放,是自愿来到香港,但也是命运的安排。既来之,则知之,“略知荔枝三五事,不枉身為嶺南人”。

 

我第二次发现香港的好,是在去年的新年。那之前的几天,我在新泽西过圣诞节,天气极冷,路上到处是冰水雪水,在室内则干燥的让人手脚干裂。我从香港机场下了飞机,忽然温暖的阳光扑面而来,湿润的空气原来是那样舒服。看来世界上的事真没有完美的,如果没有夏天的热,怎么会有冬天的温暖呢!

 

这个冬天,我还去爬了几次山,站在山和海之间,我看到了香港海的美,也看到了大佛静静地看着天地。我写到:

 

走到山上的某一段,回首眺望,看见来时那绵延的小路,总是有些感慨:那山路并不是太熟悉,因为来时匆匆没有看仔细;那地形原来是这样的,现在看的清楚是因为当时身在此山中;很多后来的人现在走在那条路上,原来我们有共同的喜好;弯弯曲曲的小路挺美,走过那段路有份自豪感,等等。

 

 

然后,这第二年的夏天又到来了。非常非常地让我震惊,我竟没有感到去年那可怕的湿热。当香港同事说今年是历史上最热的一个夏天时,我不好意思地说我根本没有感到。热浪不再让我浑身是汗,有汗也没有感到那么难受,回到办公室大楼或者进入地铁也没有感到空调那么冷。我不止一次地问同事,你们觉得今年是不是没那么热,同事说,比去年热。当然,今年确实没有去年湿。我想大概这是主要原因吧。可是组里从北京来了位新同事,她每天在办公室里披着一件厚衫,瑟瑟发抖,诉说同样地故事,外面太热,室内太冷!我说,明年会好的。

 

 

在香港书展,我看到从来没有看到过的铺天盖地的图书,不绝如缕排队进入的读书人。而平时,我偶尔中饭后,会拐到三联书店看那些世界各地,尤其是两岸三地外加日本的思想书籍,这样的汇合是别处所没有的东西,我想这就是香港独特优势吧。如果我到深圳河北岸,我就享受不到这独特的文化,在这里,我可以用这个,可以用那个,可以接触世界上任何出现的东西,无忧无虑。

 

夏天,我回到安静的普林斯顿度假。在那个美丽的校园里徜徉,在家里悠静的后院看绿树篮天。但忽然,我有些想念香港 :窗外的维多利亚港湾,通往太平 山顶的登山路,远处那些香港特有的山峦, 它们不高不低,没有生硬棱角的悬崖峭壁,只有温柔平缓的走势,绿色葱葱。当然还 有那些大海,在赤柱,在浅水湾,在东涌,在愉景湾.…

 

飞机落地香港,我坐上机场快线,两边的青山向后飞去, 让我想起以前从美国回伦敦之后, 坐上希斯罗机场快线的记忆:伦敦郊野的房 屋,也是这样向后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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