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澜进院子说了声饿,文珊赶忙捅开炉火做饭。吃饱喝得文澜一抹嘴,开始央求石奉山找韦向天把金佛要回来。
石奉山忍住气,听文澜把这事说完全,琢磨半天才捋清来龙去脉,可并不知道文澜带来奉天的不是家里那件鎏金佛,而是盗墓所得的纯金佛。
文珊见弟弟回来安然无恙长出了口气,什么金佛银佛的她不在乎。奉山却想文家的东西不能就这么没了,这次文澜大不了是败霍家里东西,不是偷不是骗,也没欠别人赌债,遭此一劫本是活该,可也没有不管的道理。
石奉山不说帮也不说不帮,坐那一言不发。文澜倒是学的奸诈,跟他姐姐没完没了的絮叨,最后文珊求情让奉山出个头,帮文澜一次。奉山让文澜在家不要出去,明天他自己先打听打听,不知道找田五牛能不能舍来这张脸,难啊。
韦向天与石家有仇,当年奉山他爹没少与胡子为敌,想尽一切办法剿灭。上次是卖田五牛的面子搭救文澜一把,这回的事麻烦,到土匪嘴里的肉再想抢出来,便如同平地抠饼对面拿贼,不容易。
文澜一出现,何庭的事奉山也知道了,第二天早起直接去找老何。
跟老何把他儿子盗取文澜的金佛逃跑途中被胡子劫走的事一说,老何喜忧参半,喜的是儿子跑了,忧的是欠官兵的帐可怎么还。
奉山劝老何不用急,奉军那边他去想辙,告诉那军官金佛已被胡子抢走,想清帐只能找胡子。老何觉得这么办不靠谱,奉山让他别管了,如果何庭回来告诉他还得跑,被逮着没好。
老何琢磨半天,他也知道田五牛跟土匪有旧,可这种事他田五牛也不好开口,人家土匪那是买卖,如果抢劫的东西总是被熟人要回去,那弟兄们还吃不吃饭了。
把想麻烦田五牛又不好意思开口的事跟奉山说了,奉山也觉得这个人情不好搭,现在是豁出来文家的金佛不要了,只要能让那营长放过何庭咱们就算没白折腾。可石奉山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帮会的事,人家帮会入股一百大洋,等着分利呢。
铁鹰知道帮会那哥俩饶不了他,可还想去警局报告何庭的着落,若是赏金是一百大洋,拿回来还给大头二头就行了。如此一来解了难,再要索要自己算命的家什,摊子一摆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卖嘴赚钱。
“王掌柜,警局给多少赏钱,要是够口我得出去打听打听。”
“给多少钱不清楚,艾捕头常打门口过,我去把他叫来你自己问问。”
铁鹰吓的又往里面挪了一步:“你总吓唬我干啥,我欠着人家钱呢,你也知道那伙人都是什么玩意,我打艾捕头这拿赏钱,艾捕头也从帮会那拿赏钱,你可别坑我了你。”
王老好逗铁鹰那是开心的不得了,也明白铁鹰知道些什么,同时也揣着好奇,答应帮铁鹰问问。
铁鹰还是躲在后面,他能看清外面,外面看不清里头。过了一盏茶的工夫,王老好忽然走到茶馆门口,高声叫道:“艾捕头,艾捕头,进来喝杯茶歇歇脚儿,瞧把您累的,别太为我们操劳了。”话音一落,艾捕头出现在门口,王老好连拉带拽把他让进来,找了张桌按他坐下,伙计上来茶,王老好又给点上烟。艾捕头背对着铁鹰,铁鹰探出半个头想仔细听听。
王老好问艾捕头:“艾爷,您说警局悬赏老何他儿子,这事是真的?”艾捕头抽了口烟,端起茶杯:“那是,我老艾口里能传出假信?悬赏何庭,知道信的赏一百大洋,抓到人的给五百大洋,人赃俱获的给一千,怎么了,你知道他在哪啊?”
王老好一吐舌头:“我哪知道,我要有那能耐还开茶馆干嘛,见天抓贼,早成奉天首富了。”艾捕头呸了一声,喝了口茶。王老好又问:“您上次还说大头二头悬赏铁鹰,这事真吗?”艾捕头觉得王老好今天实在话多,不觉起了疑:“王掌柜,我看你这么打听想必知道不少,要是知情不报与案犯同罪,可别说到时候我保不了你。”
这话说的极重,同案犯不是闹着玩的。王老好忙打哈哈把话头岔过去,艾捕头又道:“这案子可插不得手,都他妈乱了套了,帮会来人又把文澜告了,告他诈骗合伙人获利两万,我们还得逮他,真他妈累的荒。”
王老好卡巴半天眼睛,想不出来文澜有什么买卖能赚两万,跟帮会合伙还敢揣着钱跑。铁鹰在后面听的清楚,心想坏了,大头二头那一百大洋真算入股了,现在帮会也在索要金佛,官军也在索要金佛,而金佛已在土匪手里,这可真够热闹的。
抽完烟,喝罢茶,艾捕头起身要走。王老好一边送一边没话找话:“文澜是石少爷的小舅子,当年与您是同僚,想抓他不是难事。”艾捕头骂道:“你懂个屁,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下不了手,没什么好处我犯不着登门得罪石奉山,街面上遇着了我不能不管,文澜家在乡下,那破地方谁他妈爱去。”
送走了艾捕头,铁鹰也从后面转出来,刚要跟王老好说几句,忽然石奉山站在茶馆门口,铁大爷一时不知所措。
老何得知儿子的着落,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可这还欠着官军的帐呢,若不还上永无宁日。本来想找田五牛帮忙,张不开嘴,筹措再三厚下脸皮,还得跟田大哥说说,能帮忙出个主意也好,石奉山虽说愿意帮忙,可他已然没了功名,想帮自己也难了。
田五牛家离祥德旅馆不远,进到院子正看见田大哥正与房东说话,见老何来了,老田对房东说了句:“你说这个价忒黑。”房东回了句:“浑河堡那便宜,这价够买院子。”
老田不再理会房东,把老何让进屋里。老何问:“田大哥,买房啊?”老田笑了:“这不在奉军那得了几个饷银,攒了个整数,想把这间买下来,自己一人,够住就行了。”
老何看田大哥心气这么高,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想说的事张不开嘴了。老田那是混江湖的人,一眼就看出来老何有事,再三追问老何才把何庭的事说了。
田五牛紧皱眉头沉吟半天:“老何,这事你想怎么办?”这话问的有门道,老何找田五牛说这些事,就是想让老田帮忙,帮到什么程度得听老何的意思。
老何眼下已经是心慌意乱,哪有什么想好的主意,说了半天全无一点说书人的章法,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老田能听明白,问老何是不是只要官军那边不找何庭麻烦这事就算了了,老何点头称是。田五牛说懂了。
铁鹰在泰峰茶馆看见石奉山,走也不是坐也不是。王老好看见奉山忙过去招呼,把铁鹰晾在一边。
石奉山找了张桌,面对着铁鹰,伙计给上完茶,奉山看着铁鹰目不转睛,铁鹰实在尴尬不住,向前几步在奉山对面坐下。
“石少爷,文澜的事真不怪我,我也是好心帮他,想报达您的恩惠,您可别想歪咯。”铁鹰不打自招,奉山反到笑了:“铁鹰,你跟文澜有交情,你肯帮他我信,可你怎么把他帮到如此田地?”
石奉山好像没弄明白铁鹰在这事儿里面耍什么心眼,铁鹰也不敢和盘托出,这事既然石奉山知道了,那就说明文澜已经落脚于他奉山家里,这要是日后跟文澜见了面,多人对质,自己想独吞金佛的事准露,得想个法子让文澜远离奉天城,最好是永远都别回来。
想到这铁鹰换到奉山旁边那张凳子上,往奉山身边凑了凑,奉山头向后仰不愿意离他那么近。铁鹰也不在乎遭人嫌弃,压低声音:“奉山,咱俩朋友一场,虽说我带着文澜做了不光彩的事,可你石大少爷还是有恩与我,要不是你周济惦念,我铁鹰早完了。”
石奉山明白铁鹰这话仅是开头,后面的才是紧要。“这次的事我不瞒你,我搅和进去也是为了赚点辛苦钱,这里面还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我是怕文澜出了大事才跑前跑后照应着他,没我盯着他恐怕现在蹲大狱呢。”
奉山嗯了一声,铁鹰说话总是故弄玄虚,他的话只能信一少半。奉山端起茶:“怎么个说法?”铁鹰凑到奉山耳边:“他那金佛是从坟里盗出来的。”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文澜背着自己不是因为败家,而是因为盗墓。盗墓可是大罪,逮住就没好,可那金佛明明是文府里的物件,在铁鹰嘴里怎么成了贼赃。
“铁鹰,你见过金佛,是实金还是鎏金?”奉山这句把铁鹰问的一楞,“实金呀,单那块金子就值两万,再加上是辽代的东西,四万出手都不算贵。”石奉山想着前前后后这些事,终于想通了文澜这段日子都干了什么事,盗墓所得被胡子抢了还不自认倒霉,多亏自己没冒冒失失托人去要,这事只要出手必定做实,到那时不但文澜有罪,连自己都牵连其中,这小舅子是真坑人啊。
奉山假装没听懂铁鹰说什么,说了句金佛是文家祖传的物件,铁鹰你不要胡说八道。
起身扔了两块大洋,石奉山急匆匆出了茶馆。铁鹰嘴角露出笑模样,文澜出奉天那是板上钉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