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系列三:庄宗复唐之十三:后唐征服前蜀与闽王王审知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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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光三年即公元925年九月初十(庚子),后唐庄宗李存勖下诏大举伐蜀。十月初四(癸亥),尚不知情的前蜀帝王衍离开成都,到秦州游玩。十月中下旬,后唐大军进展顺利,先后攻占了威武城和凤、兴、成等州,并在三泉打败前蜀三招讨使。

十月二十八(丁亥),后唐文武百官上表,请求在庄宗李存勖母亲贞简皇太后的灵柩车驾出发时,御驾不要跟随前往山陵。次日,后唐将贞简太后安葬在坤陵。十一月初一(庚寅),庄宗前往寿安,到坤陵号哭,悼念母亲。

再说,前蜀帝得知招讨使王宗勋等人战败,急忙从利州倍道兼行,往西逃归成都,并下令砍断吉柏津的浮桥后才离去。他命令中书令兼判六军诸卫事王宗弼率领大军守卫利州,并下令将王宗勋等三招讨斩首。

后唐前锋马步军都指挥使李绍琛率军昼夜兼行,直趋利州。前蜀武德留后宋光葆写信给后唐伐蜀实际主帅郭崇韬说:“请求唐兵暂不入境,我将带着下属州郡内附贵朝。明公假使不肯,我将背城决战,报效本朝。”郭崇韬复书慰抚他,并表示同意。十月三十(己丑,通鉴误作乙丑;依《旧五代史》为准),后唐名义主帅皇子魏王李继岌抵达兴州,宋光葆果然带着梓、绵、剑、龙、普五州前来归降。同时,武定节度使王承肇也带着洋、蓬、壁三州,山南节度使王宗威带着梁、开、通、渠、麟五州,阶州刺史王承岳带着阶州,全都前来归降。王承肇是前蜀已故侍中王宗侃的儿子。其余前蜀城镇也都望风归附。

前蜀天雄(秦州)节度使王承休与副使安重霸商量要出击后唐军,安重霸说:“如果出击不能取胜,那么大事就完了。蜀中还有精兵十万,地方险固。唐兵虽然勇猛,还能直接穿过剑门不成!然而明公深受国恩,得知国难不能不前去赴援。我愿意与明公一同西进。”王承休平时对安重霸十分亲信,因此深以为然。安重霸请求他花重金贿赂羌人买通文州和扶州的道路回归成都,王承休也听从了,于是让安重霸带领龙武军及他招募的新兵,共一万二千人,跟从他们回成都。临行前,州人为他们在城外饯行。王承休上路时,安重霸在马前下拜道:“国家竭尽全力才得到秦、陇,如果我跟从开府回朝,谁将为国家守卫这里!开府先走吧,我请求为开府留下守卫秦、陇。”王承休业已上路,这时不知该怎么办,不得已只好与招讨副使王宗讷自扶、文二州南下。那一带都是不毛之地,他们又遭到羌人的抢掠,且战且行,士卒大多又冻又饿,总算到了茂州,部众才剩下二千人而已。而安重霸却带着秦、陇二道投降了后唐。

荆南节度使高季兴经常想夺取三峡,但害怕前蜀峡路招讨使张武的威名,所以不敢进军。到这时,他利用后唐的兵势,派儿子行军司马高从诲代理军府事务,亲自率领水军上三峡去夺取施州。张武用铁链锁断江路。高季兴派勇士乘船去砍断铁链。刚好遇到大风骤起,船只和铁锁缠在一起,进退不得。两岸的矢石交替下来,毁坏了荆南的战舰。高季兴只好乘着轻舟逃去。后来张武听说北路蜀军战败,州郡失陷,他只好带着夔、忠、万三州,派使者到后唐魏王那里请降。

郭崇韬写信给王宗弼等人,为他们陈述祸福利害。李绍琛的前锋还没到利州,王宗弼就放弃了利州,带兵西归。王宗勋等三招讨使在白芀追上他,王宗弼从怀中拿出前蜀帝要处死他们的诏书给王宗勋他们看,说:“宋光嗣要我杀了你们。”他们几人因而抱头痛哭,于是合谋向后唐表示款诚。

十一月初七(丙申),前蜀帝回到成都,百官及后宫嫔妃都到七里亭迎候。前蜀帝走进嫔妃中间,像回鹘人那样列队入宫。次日,他到文明殿召见群臣,泣下沾襟。君臣面面相视,竟然没人说出一句如何拯救国患的话。

十一月初九(戊戌),庄宗任命振武节度使朱守殷为兖州节度使。同时,徐州和邺都分别上言,说他们那里十月二十五日夜里发生特大地震。

同一天,李绍琛率军来到利州,派人修复了桔柏津的浮桥。前蜀昭武节度使林思谔先前弃城逃奔阆州,这时派使者前来请降。

十一月十二(辛丑),魏王经过利州。同时,庄宗赐给前蜀帝王衍一道诏书,以祸福利害劝谕他。十一月十五(甲辰),魏王抵达剑州,前蜀武信军节度使王宗寿带着遂、合、渝、泸、忠五州来降。

王宗弼回到成都,登上大玄门城楼,严兵自卫。前蜀帝及太后亲自前往慰劳,但王宗弼骄横傲慢,不再以臣下的礼仪对待前蜀帝。十一月十六(乙巳),他强迫前蜀帝及太后和后宫诸王迁移到西宫,收了前蜀帝的御玺和绶带,指使亲信到义兴门去偷取内库的金银布帛,全都搬到自己家里。他儿子王承涓带剑入宫,抢了前蜀帝的好几个宠姬回家。次日,王宗弼自称代理西川兵马留后。

同时,李绍琛率军进至绵州,那里的仓库和民居都己被蜀兵烧成灰烬;蜀兵还砍断了绵江上的浮桥。因为江水太深,又没有船只可以过渡,所以李绍琛跟李严说:“我们孤军深入,利在速战。现在必须趁蜀人吓破了胆的机会进军。只要能有一百骑兵通过鹿头关,对方就会忙着迎降都来不及。如果要等到浮桥修好,至少得逗留好几天。到时如有人教王衍坚闭附近的关隘,我们的兵势就会受挫。一旦再拖延个十天半月,那么胜负就难说了。”于是当即和李严骑马游过绵江,跟从他们游过江的士兵也仅有一千人,而淹死的也有千余人。于是他们进入鹿头关,并于十一月十八(丁未)进据汉州。三天后,后继部队才开始陆续来到。

也在十一月十八这天,高丽国派使者到洛阳进贡地方特产。次日,后唐将贞简皇太后的神主牌位搬进太庙。后来(《旧五代史》作己丑,疑有误),礼仪使奏称:“贞简皇太后升祔(即牌位进入太庙)礼毕,一应宗庙伎乐及各种祭祀一并请求仍旧。”庄宗准奏。

王宗弼派使者带着骏马献给在汉州的后唐大军,又送来牛肉酒水犒劳军士,并转交前蜀帝的信给李严,说:“明公一到我就投降。”有人跟李严说:“明公首建伐蜀的策略,蜀人对明公恨之入骨。明公不能前往。”但李严不听,欣然骑马进入成都,并安抚晓谕城里的吏民,告诉他们后唐大军马上就到。前蜀君臣和后宫嫔妃全都失声痛哭。前蜀帝邀请李严去见太后,把母亲和妻子托付给他。王宗弼还在城上安排守备,李严命令他将城上的瞭望台等全都撤去。

十一月二十(己酉),魏王李继岌抵达绵州。前蜀帝命令翰林学士李昊起草归降表章,又命令中书侍郎兼平章事王锴起草投降书,然后派兵部侍郎欧阳彬带着正式的降文去迎接李继岌和郭崇韬。

十一月二十一(庚戌),庄宗在洛阳起复(即停止服丧)皇弟郓州节度使李存霸、滑州节度使李存渥、左金吾大将军晋州节度使李存乂、邢州节度使李存纪,任命他们为云麾将军和右金吾大将军同正。同时,荆南节度使高季兴上奏,说他收复了归、夔、忠等州。

王宗弼声称前蜀君臣很久以来就想归命后唐,而内枢密使宋光嗣、景润澄、宣徽使李周辂、欧阳晁等人蛊惑前蜀帝,因此他把他们都杀了,还函封他们的首级送给李继岌。他又谴责文思殿大学士、礼部尚书、成都尹韩昭奸佞谀媚,然后将他在金马坊门枭首。内外马步都指挥兼中书令徐延琼、果州团练使潘在迎、嘉州刺史顾在珣,以及各个皇亲贵戚无不惶恐,因此拿出家里的金银布帛和妓妾侍女,去贿赂王宗弼,也才仅仅得免一死。平时自己看不顺眼的人,王宗弼把他们全都杀了。

十一月二十二(辛亥),李继岌抵达德阳。王宗弼派使者带着书笺过来,声称已将前蜀主王衍搬到了西第,还说他已经安抚军城,等待王师。他又让儿子王承班用前蜀主的后宫嫔妃及奇珍异玩拿去贿赂李继岌和郭崇韬,请求出任西川节度使。李继岌说:“这都是我家的东西,说什么进献!”便把东西留下,将使者打发回去。次日,王衍正式派使者上表请降。

十一月二十四(癸丑),庄宗任命吴越国马步统军使兼检校太傅钱元球为检校太尉和守侍中,出任静海军节度使。

李绍琛留在汉州八天,等待都统的到来。十一月二十五(甲寅),李继岌抵达汉州。王宗弼前来迎候拜谒。次日,李继岌进入成都。第二天,李严带着前蜀主及百官和仪卫到升迁桥出降。王衍身穿白衣、口衔玉璧、手上牵着只羊,头上用草绳萦绕着。百官则身穿衰服、打着赤脚、抬着棺柩,号哭着等候王命。李继岌接受了玉璧,郭崇韬为王衍松绑,烧了棺柩,承制赦免他的罪行;前蜀君臣面向东北,朝着洛阳的方向下拜谢罪。十一月二十八(丁巳),大军进入成都。郭崇韬严禁军士侵扰抢掠,集市照常交易买卖。自出师到攻克前蜀,前后只用了七十多天。后唐得到十个节度区,六十四个州,二百四十九个县,三万士兵,和数以千万计的铠仗、钱粮、金银、缯绵(《旧五代史》更具体:兵仗七百万件、粮食三百五十三万斛、钱币一百九十二万贯、金银共二十二万两、珠玉犀象二万件、纹锦绫罗五十万匹)。

高季兴听说前蜀亡国时,正在吃饭。他吃惊得把汤匙和竹箸跌落在地,然后怅然地叹道:“都是老夫的过错。”谋士梁震说:“主公不足为此担忧。唐主得到西蜀将更加骄恣,很快就会亡国。谁知道,这也许是我们的福气!”

楚王马殷得知前蜀亡国时,连忙上表声称:“臣已派人到衡麓之间去营造别墅,作为告老退隐的菟裘之地,愿意奉上节度使的印绶,以保余年。”庄宗下优诏慰抚和晓谕了他。

平定前蜀的大功算李绍琛最多,而且位置也在右厢马步都虞候董璋之上。而董璋历来和郭崇韬关系密切,所以郭崇韬多次召董璋前去商议军事。李绍琛内心十分不满,因而跟董璋说;“我有平蜀的大功,你们只不过率部相从,却反而到郭公那里叨咕,阴谋害我。我身为都将,难道就不能用军法杀了你吗!”董璋只好向郭崇韬诉苦,郭崇韬于是上表奏请董璋为东川节度使,解除了他的军职。李绍琛更加愤怒,说:“我亲冒白刃,历经艰险,平定了两川,而董璋却坐收其成!”于是去见郭崇韬说:“东川这个重地,任尚书(即任圜)有文武兼才,应当表请他为帅。”郭崇韬愤怒地说:“你要造反吗?怎敢违反我的节度!”李绍琛怕了,只好退下。

十二月初三(壬戌),庄宗根据郭崇韬的奏请,任命邠州节度使兼检校太保董璋为剑南东川节度副大使兼知节度事。同时,他还任命前云州节度使李存敬为同州节度使;任命同州节度使、检校太保、同平章事李令德为遂州节度使;任命华州节度使毛璋为邠州节度使;任命左金吾大将军史敬熔为华州节度使。

当初,庄宗派宦官李从袭等人跟从魏王李继岌伐蜀。李继岌虽然名为都统,但军中制置补署全由郭崇韬决定。郭崇韬整天办事,将吏宾客都聚集在他的庭院,而都统府前除了大将早晨前来拜谒之外,门可罗雀。李从袭等人为此感到耻辱。当平定前蜀后,前蜀的权臣大将争着用宝货和妓乐馈赠郭崇韬和他儿子郭廷诲,而魏王得到的不过是些马匹、束帛、唾壶、麈柄(鹿尾拂尘)而已。李从袭等人更加不满。

王宗弼自称西川留后后,便厚贿郭崇韬,要求出任节度使。郭崇韬也敷衍地许诺了他。后来他一直没得到任命,便率领蜀人去见李继岌,讲了很多理由,请求留下郭崇韬出镇西蜀。李从袭他们趁机跟李继岌说:“郭公父子十分专横,今天又指使蜀人请求他自已为帅。 他野心难测,大王不能不对他多加防备。”李继岌跟郭崇韬说:“主上就像山岳般地依赖侍中,绝不能让侍中离开朝堂。他怎肯将元老抛弃在蛮夷的疆域!况其这事也不是我敢作主的,还请大家回朝后自己向陛下陈述。”因此李继岌和郭崇韬开始互相猜疑。

十二月初八(丁卯),庄宗任命武宁军节度副使李绍文为兖州观察留后。

再说,前蜀武德留后宋光葆自梓州回来,向郭崇韬哭诉王宗弼诬杀宋光嗣等人的罪行。早先,郭崇韬向王宗弼索取犒劳大军的数万缗钱,而王宗弼舍不得给。后唐十卒抱怨愤怒,在一天夜里纵火喧哗。郭崇韬想杀了王宗弼为自己辩白,便于十二月初十(已巳)告诉李继岌后,派人收捕王宗弼及王宗勋和王宗渥,历数他们不忠的罪行,将他们族诛了,还籍没他们的家产。蜀人对他们恨之入骨,争着要吃王宗弼的肉。

十二月十一(庚午),庄宗在长春殿宴请诸王和武臣,开始奏乐。

十二月十二(辛未),闽忠懿王审知去世。王审知字信通,是光州固始人,他父亲王恁世代都是农民。唐广明中年,黄巢侵犯宫阙,江、淮一带盗贼蜂起,其中有个叫王绪的贼帅,自称将军,攻陷固始县。王审知兄长王潮当时任县佐,王绪因此署任他为军正。蔡帅秦宗权接着任命王绪为光州刺史,但很快又派兵攻打他。王绪率众渡过长江,到处抢掠,自南康转至闽中,进入临汀,然后自称临汀刺史。王绪为人十分猜疑忌妒,部将中有比他强的都被他杀了。王潮与一些头领于是共同杀了王绪,然后寻找人当主帅。他们杀了牲畜,歃血为盟,把一柄宝剑插在面前的地上,祝祷说:“能拜动此剑的人将成为将军。”轮到王潮下拜时,宝剑居然从地里跃出,大家都觉得神奇,当即拥戴王潮为帅。当时泉州刺史廖彦若为政贪婪残暴,害苦了那里的军民。他们听说王潮为政整肃,便派父老带着牛肉酒水,拦在路上求他留下。王潮于是带兵包围廖彦若,一年多后总算攻克了泉州,接着又讨平狼山贼帅薛蕴,兵力因此日益强盛。唐光启二年(886),福建观察使陈岩上表奏请王潮为泉州刺史。大顺中年,陈岩去世,他女婿范晖自称留后。王潮派王审知带兵攻打,一年多后,福州城中食尽,军民才杀了范晖出降。于是王潮尽有闽、岭五州之地。王潮当即上表告知朝廷,唐昭宗于是在福州设置威武军,任命王潮为节度使和福建管内观察使,王审知为副使。王审知任观察副使时曾有过过失,王潮还捶打鞭挞他,但王审知毫不抱怨。王潮卧病时,绕过儿子王延兴、王延虹、王延丰、王延休,反而任命王审知掌管军府事务。同年十二月丁未,王潮病逝,王审知将位置让给他兄长王审邽。王审邽觉得王审知有功,便推辞不受。王审知于是自称福建留后,上表给朝廷。唐朝末年,朝廷任命他为威武军节度使和福建观察使。朝廷很快又加他为刑部尚书、威武军留后,金紫光禄大夫、右仆射、本军节度使;不久又改为光禄大夫、检校司空,转特进、检校司徒,又转检校太保、进封琅邪郡王,食邑四千户,食实封一百户。梁朝开国后,累次加授他,最终他成为中书令,进封闽王。当时,杨氏占据江、淮一带,所以闽中与中原隔绝。王审知每年都派人入朝进贡,走海路到登莱上岸,来往颇有风浪的忧患,派去的使者因船沉淹死在大海的十有四五。后唐庄宗即位后,他也派使者入朝奉贡,庄宗下制加他为功臣,增加爵邑。

王审知是陇亩田夫出身,最后身至大富大贵。他总是以节俭自处,选任良吏,宽松刑罚,珍惜费用,减轻徭役,少征薄敛,与民休息。三十年间,八闽晏然。这时他在福州病故(《旧五代史-传记》说他在同光元年去世,差异很大。即使是死讯到达洛阳的时间,也不至于三年之久)。

王审知死后,他儿子王延翰自称威武留后。汀州平民陈本聚众三万人包围汀州,王延翰派右军都监柳邕等人带兵二万讨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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