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少年的你》使我想起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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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是个比同年级的孩子大两岁的蹲班生。他不但力气大,而且个子也比别的孩子高出近一头。大江的爹在食堂掌勺,娘是后勤的油漆工。大江在班上自然地就成了令人敬畏的领导阶级的后代,革命事业的接班人。

大江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上着课他就忽然站起来,手舞足蹈地从后边走到教室中间,一路上把别人的铅笔盒,课本扯到地上,然后在老师的怒斥下心安理得地再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班上的男孩子,女孩子们就只有压低了声音抗议着,把地上的东西捡起了事。没人敢惹大江,连老师也只能软中带硬地威胁他几句而已。那是文革,那是马上要停课闹革命的前夕。

于是大江就越发狂得不可收拾了。一天早上,大江让几个自愿归顺了他的狗腿子把好了门,自己拿着铁簸萁从外边撮了土,站在椅子上把它半搭在虚掩的门顶上,等着看下一个进来的同学出丑。上课铃一响,推门进来的算数老师被正扣了一头一身的脏土。全班同学鸦雀无声地呆坐在教室里,耳边就传来大江和他的帮凶们放肆的哈哈笑声。

有时大江上着课,还把事先从外边捉来的各种虫子从瓶子里放出来。教室里接着就响起了女孩子发出的尖叫和大江们的欢笑…

大江除了欺负班上的每一个同学,也到其他班去打架。课间他在操场上追打别班的同学,抢了别人的东西扔到树上去…虽然大江也挨比他大的孩子的揍,但大江还是很快就确立了自己在小学二年级霸主的地位。

大江善于给别人起外号,然后就作出种种羞辱状让对方再感觉不到作人的尊严。班上唯一两个身高跟他接近的男孩子,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安。对我们俩,大江有明确的征服策略。那就是各个击破。大江从来不同时羞辱我们俩。要么是在我挨打时,让安看着。要么是通过打安,对我起到震慑作用。虽然大江自己还是个孩子,可他基本成了人人挥之不去的恶梦,可以治小儿夜啼。

对大江这样的恶霸学生,大家恨在心里,可没有一个人愿意或敢于挺身而出。连老师对他都退避三舍,更何况学生。在那火红的年代里,厨子的儿子当然应该骑在臭知识分子的孩子头上。这是人人皆知的硬道理!

这种局面持续了很久,真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一天吃过晚饭,我去看了与我处境相似的安。当天上午,安被大江打得鼻青脸肿,中途就哭着离开了学校。

进了门我就把裤腿卷起,露出了大江给留下的伤疤。然后我对安说,我们得联起手来,才能镇住大江这个恶霸。安白天受了辱,听了我的话便连连点头。

“以后无论在哪儿,只要大江欺负了咱俩里的一个,另一个就要上!”我对安说道。

“谁不上谁是孙子!”安听了连连点头,补充道。


我和安制定了书面攻守同盟,签字画押一式两份。

那天是我一生的转折点。

一天上午课间休息时,我,安和另外几个同学正站在教室外边闲话,大江忽然就风一样地出现在了我们面前。他一把抓了安的衣领,顺势就把他摔倒在了地上。安大概还记得不久前受的屈辱,就一把死死地抱住大江的腿,一面朝我大喊,“你还等什么呀,上!”

那一刻,新仇旧恨把我变成了一头猛兽。我义无反顾地扑向大江。安和我齐心协力一下便把大江拌倒在地上,接着是雨点般的拳脚交加。大江在我们脚下就成了垃圾一样的一滩。

老师们闻声纷纷从办公室夺门而出,怒喝着拉开了这场恶战。

大江从精神和肉体上被彻底打垮了。他竟然躺在地上伤心地哭了起来。安和我知道惹了祸,大声地当众历数着大江的种种恶行,被老师架进了办公室…

大江三天没来上学。三天里他的狗腿子全部归顺了我和安。我们在他的书桌面上,刻满了侮辱的句子,桌子里塞满了垃圾…教室里第一次变得安静了。

第四天大江回来了。他是午饭后回来的。来之前,先通过一个以前跟着他做了不少坏事的狗腿子,给我和安每人献上了一把他亲手做的弹弓,然后就低着头进了教室。

两个臭知识分子的儿子,竟然在自己父母挨着批斗的文革中,打服了领导阶级的恶霸儿子。

从此我再不信邪。

原作于 2007-6-14

红米2015 发表评论于
若说是因为拳头硬而无人敢惹,还好理解。仅仅是工人阶级后代,恐怕还不至于,除非父母进了领导班子。我就记得小学时食堂大师傅的女儿因为交不上学费,几次三番被班主任训得哭。
湾区范儿 发表评论于
特殊时期,谁拳头硬,谁就赢
我心依旧2008 发表评论于
同感,那时是谁力气大,谁英雄,东方吹,战鼓擂,如今世界谁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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