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文革洞因》七三(崇新岳 百思峰 )

一介教书匠,酷爱自家乡;寓居多伦多,桑梓永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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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毛泽东传》记述,毛泽东看过这封信后,指着桌子对秘书说:“先放着。”然而刘冰等人不见毛泽东的回音,于10月13日再次写信给毛泽东。第一封信只状告迟群一人,而第二封信又曾加了谢静宜,同时告状他们两人。刘冰等人的第二封信摘要如下:

  邓副主席并呈毛主席:

  关于迟群同志的问题,我们曾于8月13日向您和毛主席老人家做了报告,我们希望他改正错误,好好工作。可是两个月来,他表现更为不好,搞了许多违背党的原则的活动。尽管我们努力落实毛主席老人家的三项指示,想把学校工作搞好,但他的这些活动,使我们在工作中遇到困难。这使我们不得不再次向您和毛主席老人家报告他的情况。

  8月24日,他违背党委一元化集体领导的原则,背着大部分党委书记和党委常委会,私自决定召开工宣队员大会。并说“今天要开纯宣传队员大会,学校的人包括刘冰在内一个都不准参加”。

  在会上他煽动说:“有人同我们保持距离,我们要提高警惕,我们要准备迎接一场铺天盖地的大字报,我们有办法有能力解决。我迟群还要做党委书记,有人盼着我走办不到。”

  这些煽动性的讲话,在同志们思想上引起了混乱。

  9月14日至19日,他不向校党委打招呼,离校五、六天不上班工作,不知道他哪里去了。从9月初到10月1日前,他基本上不抓工作,整天呆在房子里不开会,不见群众,不找干部谈话,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迟群同志的这些行为,给党的事业已经带来损失,发展下去将会使党的事业受到更大的损失。

  为了迟群同志能够改正错误,为了党的事业,我们希望谢静宜同志也能站在党的立场上同他的错误作斗争。谢静宜同志曾对迟群同志的错误做过批评,我们在上次报告中曾经提到过,我们也曾向她反映过对迟群有意见,每次她都劝说我们。

  最近,我们向她反映对迟群的意见后,她越来越明显地袒护迟群的错误。在一次书记会上,因为一个干部的批准手续问题,她借题发挥,用威胁的口气说:“岂有此理,你们告去吧!”

  联想起“十大”以后迟群发泄不满情绪时,谢静宜跪在迟群面前握着迟群的手,讲些不合原则的话,当时我们就实在看不下去。我们希望谢静宜同志在党内是非问题上坚持党性原则,起到积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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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盼望中央解决我们班子的问题,以便我们更好地朝气蓬勃地带领全校师生员工,更加深入贯彻落实毛主席老人家的三项指示,把学校的工作搞好。

  以上报告如有错误请中央指教和批评。

  敬祝毛主席老人家健康、长寿!

  中共清华大学委员会

  副书记 刘冰

  副书记 惠宪钧

  副书记 柳一安

  1975年10月13日

  刘冰等人的第二封信,终于引起毛泽东的关注。据《毛泽东传》记述,毛泽东看了刘冰等人的第二封信,要秘书把第一封信找出来,又看了一遍。这件事引起毛泽东很大不满,他认为,刘冰等的意见代表了对文化大革命的不满,甚至要算账的一批人的态度。

  1975年10月19日,毛泽东在会见外宾后留下李先念、汪东兴谈话,却没有叫邓小平。毛泽东在这次谈话中说:现在有一股风,说我批了江青。批是批了,但江青不觉悟。清华大学刘冰等人来信告迟群和小谢,我看信的动机不纯,想打倒迟群和小谢,他们信中的矛头是对着我的。我在北京,写信为什么不直接写给我,还要经小平转?你们告诉小平注意,不要上当。

  毛泽东又说:迟群是反革命吗?有错误,批评是要批评的。一批评就要打倒,一棍子打死?清华所涉及的问题不是孤立的,是当前两条路线斗争的反映。小平偏袒刘冰,你们六人(小平、先念、东兴、吴德、小谢、迟群)先开会研究处理。这两封信印发中央政治局在京各同志。清华大学可以辩论,出大字报。

  这里毛泽东指示“清华大学可以辩论,出大字报”,这是自从1969年“九大”以后,毛泽东第一次发出“出大字报”的指示。毛泽东的指示之后,清华大学再次出现铺天盖地的大字报,每天有很多人涌到清华大学去看大字报,大有文革初期的势头。

  1975年11月18日,在迟群主持下召开了清华大学全校师生员工万人大会,大会名为“大辩论”,实际上是对刘冰等人进行批判和批斗,这也是再现文革初期的批斗大会。刘冰后来回忆说:在各系轮流批斗我们的同时,迟、谢等人组织人对我进行所谓提审。批斗加提审,和蒯大富的办法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迟、谢们不打人,这比蒯大富要高明一些。

  以刘冰等人的信为契机,掀起的这场大批判,就是后来称之为“反击右倾翻案风”的运动。这次用“大字报、大辩论”的形式来反击“右倾翻案风”,肯定要破坏毛泽东这些年来一直提倡的“安定团结”。那么毛泽东的用意何在呢?这个问题后面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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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泽东认为刘冰等人写信告状的“动机不纯”,并非没有道理。毛泽东敏锐地指出:“我在北京,写信为什么不直接写给我,还要经小平转。”

  刘冰等人第一封信的抬头是:小平同志转呈主席,第二封信的抬头是;邓副主席并呈毛主席,也就是说,刘冰等人的信是写给两个人的,第一读者是邓小平,第二读者才是毛泽东。如果按照刘冰等人在信中写的那样“我们本着对党的事业负责的态度,向您老人家如实报告”,那么这封信直接写给毛泽东即可,为什么要经由邓小平这个中间人先看呢?况且毛泽东当时就在北京,这封信完全可以直接送到毛泽东那里。

  退一步说,假如刘冰只是想请邓小平顺便把这封信转交给毛泽东,也完全没有必要在信的抬头,明确写上“小平同志转呈主席”或“邓副主席并呈毛主席”。如果按照正常手续,这两封信应该先送到清华大学党委的上级领导北京市委,再由北京市委转交主管文教的副总理张春桥,再由张春桥转交毛泽东。刘冰等人作为清华大学的党委领导,肯定知道在几个副总理当中,张春桥是分管文化教育的,而邓小平当时并不分管文教。既然刘冰等人向邓小平汇报,为什么不向张春桥汇报呢?

  当然邓小平是中共中央副主席,而张春桥只是政治局常委,但在名义上,王洪文也是中共中央副主席,只向邓副主席汇报而不向王副主席汇报,在手续上是不正常的。尽管王洪文已经坐冷板凳了,中央文件的传阅还是要给他的。如果刘冰等人的信,写“春桥同志,小平同志转呈主席”,或者写“邓副主席、王副主席并呈毛主席”,这都是比较正常的;而只写邓小平,漏掉张春桥或王洪文,就是不正常了。

  粉碎“四人帮”后,这两封信的执笔者之一刘冰写了一本回忆录,另一个执笔者惠宪钧也写了回忆文章。惠宪钧回忆中,没有提到他们的信写“邓副主席并呈毛主席”的理由。惠宪钧回忆说:我写信的思想初衷,有好多方面的原因,第一个就是说迟群、谢静宜紧跟“四人帮”;第二个呢,就是迟群这个人野心勃勃,没有当选上中央委员,狠狠闹了一通。

  平时,迟群和谢静宜关系比较好,谢静宜当选上了中央委员,他没选上,好嘛,这个闹,一闹差不多就是胡作非为了,前前后后,连哭带闹,大概有半个月,就在那儿折腾。他不是一般的闹,有的时候就是喝酒乱闹,有的时候就是和谢静宜吵骂。我有一次,简直看不下去了,也是夜间,迟群为了找谢静宜闹事,竟在谢的门口撒尿。这像什么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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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群当时认为,谢静宜没有在主席面前给他说好话,所以他没有当上中央委员。他闹了相当长的时间,好多材料里都有揭发。一次抽烟,把被子烧掉了,还有一次撞门把头撞坏了,这些都暴露了他的野心。迟群当时是国务院科教组组长,他原想当教育部部长的,下一步呢,他是想当副总理的。他当不上中央委员,副总理也当不上了,教育部部长也没份了。

  最后,干脆吧,咱们向毛主席反映吧。这在当时是柳一安建议向毛主席反映的,他说咱们直接向主席反映,我们讨论后认为可以,作为一个党员向党的主席反映情况是正常现象,我当时也同意了。

  一个多月以后,在北京,有些人告诉我们说主席收到信了,还没有表态。这第一封信还引起了李先念、纪登奎等副总理以及吴德等在有关会议上的议论,说:“清华有几个副书记写信告迟群。”我们还感到,这些人挺支持我们的。

  惠宪钧的回忆中,只是说“咱们直接向主席反映”,这应该理解为直接给毛泽东写信,可是为什么后来成为给邓小平和毛泽东两个人写信呢?惠宪钧没有解释这个问题。刘冰在回忆录中,倒是对这个问题作了说明,但刘冰的“说明”显得十分牵强附会。刘冰说:

  鉴于过去寄给毛主席和中央领导的信件常常被扣压的教训,我们认为信不能直寄主席,因为那样容易落入谢静宜、毛远新、江青等之手,最好是通过当时主持中央工作的邓小平副主席转呈主席。

  只要小平同志能在信上批写“送主席”几个字,即使谢静宜、毛远新、江青们看见,也不敢扣留。如果扣留,他们就是扣压了党中央副主席报送毛主席的批件。同时凭着我们对小平同志的信赖,一致认为只要小平同志能看见我们的信,定会转送主席的。

  刘冰的这个解释有点“荒诞”,完全是编故事的感觉。首先,刘冰作为一个小小的清华大学党委副书记,他当时连中央委员都不是,他怎么可能知道“过去寄给毛主席和中央领导的信件常常被扣压”?更有甚者,刘冰还指出,扣押毛泽东信的人是谢静宜、毛远新、江青等人,这就更离奇了。

  当时给毛泽东写信的人很多,但不是每封信都能转到毛泽东手中,只有经过筛选的少数信件能送到毛泽东手里。这样做并不是“扣押”,而是毛泽东不可能有那么多时间精力去看大量的“群众来信”,必须经过筛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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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给毛泽东的所谓“群众来信”,第一步先送到中央办公厅,在那里进行第一次筛选。汪东兴是中央办公厅主任,他有可能看到这封信,并扣押下来。而谢静宜、毛远新、江青都与中央办公厅无关,他们根本不可能看到群众来信的“原件”。

  经过中央办公厅筛选的“群众来信”,第二步送到毛泽东办公室,由毛泽东的秘书再次筛选,把他们认为重要的信给毛泽东看。毛泽东身边的秘书张玉凤等人,可能看到这封信并扣押下来。谢静宜已经早就不是毛泽东的机要员了,江青也早就不是毛泽东的秘书了,毛远新只是联络员,他们都不可能看,也没有资格看报送给毛泽东的文件。所以,谢静宜、毛远新、江青怎么可能扣押这封来信呢?

  再者,如果这封信先在政治局委员中间传阅,最后送到毛泽东那里。传阅的文件都必须交回的,绝不可能传到江青那里,就被她扣留下了。刘冰说:“只要小平同志能在信上批写‘送主席’几个字,即使谢静宜、毛远新、江青们看见,也不敢扣留。如果扣留,他们就是扣压了党中央副主席报送毛主席的批件。”这种故事编得如同地摊文学的描写。

  还有,熟悉党史的人都知道,毛远新是1975年9月以后才成为毛泽东的联络员的。刘冰等人的信是1975年8月发出的,刘冰怎么可能提前预知毛远新将成为毛泽东的联络员?《毛泽东传》记述:1975年9月28日,毛远新因为他父亲牺牲在新疆的缘故,随中央代表团从北京前往新疆,参加祝贺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成立二十周年的活动。10月10日回来路过北京时留下了,成为病势越来越重的毛泽东同中央政治局之间的非正式“联络员”。

  因此,刘冰所说的他们同时写信给邓小平和毛泽东的理由,未免欲盖弥彰,越描越黑,更加凸显了他们的“动机不纯”。刘冰等人的动机,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看到毛泽东这条船快沉了,赶紧往邓小平的船上跳。关于刘冰与邓小平的关系,刘冰在回忆录中写道:“四届人大”之后,周总理的病情加重,听说邓小平同志受毛主席和周总理的委托,主持中央和国务院工作。对于小平同志,我直接接触只有一两次,但从战争年代到建设时期,几十年来我曾多次玲听过他的报告、讲话,我感到他是一位有着很高马克思主义水平,具有非凡才能和魄力,能够扭转乾坤的领导人。由他来主持党和国家的日常工作,我衷心地赞成和拥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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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见,刘冰过去与邓小平并无关系,现在看到邓小平快要上台了,马上就设法与邓小平拉关系。怎样才能与邓小平拉上关系呢?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投名状”,告状一个反对邓小平的人,或者邓小平不喜欢的人,这样就能赢得邓小平的好感,建立与邓小平的关系。现在正好清华大学党委书记迟群是反邓小平的,于是他们几个人就想到告状迟群,一方面赢得邓小平好感,另一方面也是撇清他们与迟群的关系。

  自从清华大学建立革委会之后,刘冰等人就在迟群的领导下,过去几年也相安无事。刘冰他们在告状信中也说:“迟群同志作为学校的主要负责人,我们就同他相处共事,前几年他的工作是努力的,群众反映是好的,对于他所传达的中央和上级精神,我们一直是认真领会、坚决执行的。”

  刘冰在信中也承认,过去几年他们与迟群关系良好,同盟是认真服从迟群的领导的。

  迟群当时大权在握,迟群把被批斗的刘冰“解放”出来,并让刘冰当党委副书记,也算是对刘冰不错。据刘冰回忆说:我坐在车上,一路上在想。我正在考虑的时候,司机同志突然发问:“刘冰,你这几天想过没有?你的错误严重不严重?”

  我说:“想过,是有错误。”

  司机说:“只是有错误吗?迟主任、小谢对你那样好,解放了你,你却诬告他们,你应该吗?人总得有点良心,我看你应好好想想。”

  这位司机同志平时给我的印象是老实巴交,不大爱说话,有时说话甚至脸都发红,今天居然说出这样的话,真出我意料。我想不能怨他,因为他不了解真实情况,一个普通工人,怎么会知道迟群这种伪君子的真面目呢?所以,我对他的好心表示了真诚的感谢。

  司机这样的“工人阶级”,思想都是比较单纯的。司机看到过去迟群、谢静宜对刘冰不错,现在刘冰反过来告他们的状,所以对此打抱不平。

  其实对于刘冰他们来说,这封信毛泽东看到没有,并不重要。只要邓小平看到了信,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但刘冰他们与邓小平素无交情,怎样才能把信送给邓小平呢?对此刘冰回忆说:

  写好信后,接着又研究如何能把信送到小平同志手里,我想到了胡耀邦同志。我1953年到1956年曾在团中央负责办公厅的工作,那时耀邦同志是团中央第一书记,我经常同他接触,深知他为人耿直,乐于帮助同志,也知道他敬佩小平同志,与小平同志来往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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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只有找耀邦,请他把信转给小平同志比较可靠。说了我的想法,他们三位完全赞成。我们还认为,按组织关系,北京市委是我们的直接领导,迟、谢的问题也应该报告市委第一书记吴德。我们决定在给主席的信发出一周后,估计主席已经看到时,再报告市委,这样既保了密又不失组织原则。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我就给耀邦家里打电话。他不在家,夫人李昭同志说他到科学院上班去了。我说我们有急事要找耀邦面谈,看什么时候合适。李昭和耀邦一样是个爽快人,她说:“明天是星期天,你下午四点钟到家里来好了。”

  第二天,我准时去了。耀邦说:“你有什么事?”

  我说:“有关迟群、谢静宜的问题。”然后我概略讲了一下这两个人的问题,说明我们写给主席的信,想请他帮助送给小平同志转呈主席。

  耀邦问:“你写给主席的信,带来了没有?”

  我一边回答“带来了”,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信稿说:“你看看行不行。”把信交给了他。

  耀邦戴上老花眼镜,把信仔细看了一遍后说:“你们的信要实事求是,要注意用事实说话。”

  我说:“耀邦同志,您说得对,我们特别注意了用事实说话。”

  耀邦说:“你们信中的‘装疯卖傻’、‘乱蹦乱跳’,这些就是形容词,是空话嘛!”

  我解释说:“这不是形容词,他当时的具体情形就是这样,只能用这样的词,才能描述他的真实情况。”

  耀邦说:“只要符合实际就行,切记不要说空话。”他接着说:“我支持你,能帮助就帮助你。我现在是科学院的负责人,你是清华大学的,不属于一个组织系统。从这一点上说,我帮你转信不合适。我告诉你小平同志家的地址,你可以自己直接送去,这样更好。”

  我说:“小平同志不认识我,那怎么行呢?”

  耀邦说:“你与南翔在清华,名字他会知道的。”

  我说:“事先没有联系,猛然到门口,让哨兵给捉起来,那才不好呢!”

  耀邦笑了。接着问我:“你从邮局给他寄去,行吗?”

  我说:“那样不牢靠,怕弄丢了。”

  耀邦想了想说:“这样吧,你给小平同志的秘书打个电话,问问他信怎么送。”

  耀邦告诉了我电话号码,我当即拨通了电话。正好是王秘书接的,我向他说明了我的单位、职务、姓名及送信的事。可以听出,王秘书很客气,他说:“你的信可以送国务院。”

  我说:“我没有中南海的通行证,送不到国务院。”

  王秘书说:“你从邮局寄也行。”

  我说:“我怕信件遗失。”

  王秘书说:“那不会的,你寄好了。”

  在电话上我不好意思再和王秘书讲下去了,我对他表示感谢,把电话挂了。打电话时,耀邦亲切地站在电话机旁边,这时他问:“王秘书最后怎么说?”

  我说:“他还是要我从邮局寄。”

  耀邦说:“那你就寄嘛!”

  我说:“不能寄,我不放心。”

  耀邦说:“我看你还是直接送他家里,这最保险。我告诉你他住在X X街X X号,门前面是个小胡同。你大胆些,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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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耀邦同志该做的都做了。对于他的真诚相助,我打心眼里感激。已是六点多钟了,我不好意思再打扰他,便说:“耀邦同志,我就按您说的去办吧!谢谢您。”和他握手告辞了。

  出了大门,坐到车上,我改变了主意,觉得贸然到小平同志家里还是太冒失了,先回学校再说。

  路上,忽然想到通过警卫部队是个办法。但是,负责警卫小平同志住宅的是什么部队?八三四一部队?还是卫戍部队?不管是哪个部队,要有熟人才行啊。我反复思索着,经司机提醒,我才知道到家了。

  我进门就给惠宪钧打电话,要他们三人晚八点在他办公室等我。见面后,我先说了见到耀邦和给王秘书打电话的情况,然后讲了我在车上考虑的送信办法。他们三人对耀邦同志的支持感到鼓舞,并一致赞成通过警卫部队送信的办法。惠宪钧说:“我先打电话问问那里是不是我们师负责警卫,如果是就好办子。”(惠宪钧是八三十一部队派到清华大学去的支左军队干部)

  惠宪钧着就给马清沅副参谋长拨了电话。当马清沅得知是送信的事,立即热情地告诉老惠,正是他们师负责警卫,可以把信直接送去。随后,他就让值班室把惠宪钧去送信的事通知那里的警卫部队。为了更落实,他又亲自给那里警卫部队的负责人打了电话。一切安排妥当后,马清沅就让惠宪钧次日上午九时准时赶到那里,还提醒他:“要穿军服,军风纪要严整。要告诉警卫人员,你是师部的,在清华支左,来这里送信,他们会接待你的。”

  第二天,老惠衣帽整齐,格外精神,驱车准时赶到邓副主席住宅门前。下车后,警卫人员礼貌地问了他姓名,引他到接待室。一位排长热情地接待了他,并说副参谋长昨晚打过电话。老惠表示感谢,把信交给了他,他旋即送进院里去了。

  过了不久,他满面笑容地回到接待室,对老惠说;“因王秘书正在忙,让我转告清华大学的同志,现在邓副主席在中央开会,中午回来就把信交给他。”

  老惠说:“这时真是一块石头落了地,想到小平同志今天就能看到我们的信,真是高兴得没法说了。”我们听后,自然也都跟他一样,高兴得没法说了。

  信送出之后的第九天,我和惠宪钧到市委向科教组负责人作了口头汇报,然后请他们转交我们写给吴德的信。

  此后我们就天天盼望着毛主席老人家那里的信息,盼望着吴德的接见。我们的心情真如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焦急地等啊,盼啊,但一直没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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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刘冰的回忆来看,他们对把这封信送到邓小平手中,是很花了一番心思的。可是送到邓小平手里,不等于送到毛泽东手里,他们对这封信是否送到毛泽东手里,就不那么费心思了。刘冰解释说:“同时凭着我们对小平同志的信赖,一致认为只要小平同志能看见我们的信,一定会转送主席的。”

  刘冰他们与邓小平素不相识,素无来往,他们怎么能如此肯定“只要小平同志能看见我们的信,一定会转送主席的”?刘冰说他们当时做出这样的判断,显然是不真实的。

  对这件事,当时的北京市委书记吴德回忆说:1975年8月,清华大学党委副书记刘冰等人给毛主席写信,揭发迟群、谢静宜的问题。迟群当时任清华大学党委书记,谢静宜任副书记。刘冰等人写的信,分别送给了邓小平同志和我,内容是一样的。送给邓小平同志的信,邓小平同志转送毛主席了。给我的那一封信,我压住了。因为清华大学党组织关系在北京市委,我就找迟群和谢静宜谈话。

  我对迟群、谢静宜说:“刘冰同志对你们有意见,你们几个书记先谈谈,人家有意见嘛。谈不拢再开个常委会,看一看能否统一起来?”

  我还说:“人都是有错误的,要考虑各方面的意见,批评不对的要解释清楚,批评正确的要接受。要搞好团结。”

  迟群表态说:“回去后就征求刘冰的意见,不会有大问题。”

  我与迟群、谢静宜谈话后的一天,在国务院遇见了纪登奎同志。纪登奎说刘冰同志提出要找他谈一谈,问我:“刘冰要谈什么问题?”

  我说:“刘冰对迟群、谢静宜有些意见,写了一封信。”

  纪登奎同志提出可否看一看刘冰的信,信正好放在我皮包里,就给他看了。

  纪登奎同志的一个女儿在清华大学上学,她回家说:迟群与谢静宜在1974年“批林批孔”大会上的讲话和中央的8号文件不同,哪个对?

  纪登奎同志说:迟群、谢静宜的讲话是错误的。他告诉女儿,江青等人搞“三箭齐发”,毛主席批评了。当时政治局开会要求将毛主席的批示下发,但江青、张春桥提出为了保护青年干部,文件不要下发,可以在别的文件中点一下这个事情。

  8号文件就是这个文件。纪登奎同志的女儿把这个意见告诉了刘冰同志。刘冰对迟群、谢静宜的意见就更大了,在迟群、谢静宜与他谈话时,双方谈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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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泽东对刘冰等人的信批示说:清华大学刘冰等人来信告迟群和小谢。我看信的动机不纯,想打倒迟群和小谢。他们信中的矛头是对着我的。清华大学所涉及的问题不是孤立的,是当前两条路线斗争的反映。

  毛泽东说的话有没有道理呢?我们先看写告状信的动机。一般来说,写信向上级告状,是本人受到迫害或不公正的待遇,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写信告状的。前面提到的李庆霖的告状信,张铁生的告状信。黄帅的告状信,以及后来《创业》编剧张天民的告状,都是这种情况,告状者本人是受害者。

  迟群是刘冰的顶头上司,是直接管刘冰的人。大家都知道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县官不如现管。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那么自己的日子绝对不好过的。只有上司没有迫害自己,没有侵害自己的权益,他再干什么荒唐的事情,只要与自己无关,自己也不会去告状上司。因为告状上司,必然会得罪上司,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苦果。所以一般人不到被迫害无奈,被逼上梁山的情况,是不会告状顶头上司的。

  迟群虽然干了不少荒唐事,但迟群并没有迫害刘冰,这点刘冰在告状信中也是承认的。而且刘冰的司机也指责他说:迟群对刘冰不错,刘冰不该状告迟群。

  按照常理,迟群再干荒唐事,只要没有迫害刘冰,刘冰是没有必要告状迟群的,毕竟这样风险太大。如果刘冰真的是出于“觉悟高”、出于对“毛主席的忠诚”,那么直接写信给毛泽东就行了,根本没有必要写上邓小平的名字。写上“邓副主席并呈毛主席”,就是意味着他们忠诚于邓小平和毛泽东两个人。这在毛泽东看来,当然是别有用心。

  退一步说,假设刘冰真的是赤胆忠心之人,那么他做事不会那么“圆滑”。据刘冰自己说:我们还认为,按组织关系,北京市委是我们的直接领导,迟、谢的问题也应该报告市委第一书记吴德。我们决定在给主席的信发出一周后,估计主席已经看到时,再报告市委,这样既保了密又不失组织原则。刘冰所谓“既保了密又不失组织原则”的做法,显然是一种“圆滑”的政客风格,而不是赤胆忠心之人的所作所为。

  再退一步说,假设刘冰真的是赤胆忠心之人,他以自己一个人的名义写信给毛泽东,也还说得过去,问题是刘冰等四个党委副书记和党委常委联名给毛泽东写信。难道说刘冰等四个副书记同时都有那么高的思想觉悟吗?这是不太可能的,想用这个来骗毛泽东,是骗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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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来说,写告状信都是一个人的个人行为,刘冰他们以为四个人联名写告状信,人多力量大,没想到这样反而露出他们“动机不纯”的马脚。

  下级告状自己的顶头上司,除了被迫害,被逼无奈之外,还有第二种情况,就是看到上司的地位不稳了,快倒台了,这时趁机告状,把上司扳倒,自己取而代之。刘冰等人的告状动机,应该是这第二种情况,看到毛泽东对江青等人多次批评,所以趁机状告江青的亲信迟群和谢静宜,一举打倒这两个人。

  另一方面,毛泽东也看到,刘冰等人要打倒的不仅仅是一个迟群,而是像迟群那样,在文革中上台的一大批造反派干部,他们要把造反派干部全部打倒。所以毛泽东说:“清华大学所涉及的问题不是孤立的,是当前两条路线斗争的反映。”

  至于刘冰等人的第二封信,刘冰回忆说:9月30日晚举行国庆招待会,北京市委电话通知:清华大学要有一位领导人参加,请学校将名单报上去。我请来惠宪钧、柳一安商量,他们主张我去参加。我觉得不妥,因迟群是党委书记、革委会主任,所以我说:“还是把迟群报上去,在这些问题上要谨慎为好。”

  他们坚持认为:“迟群是政治野心家,我们已经向毛主席、党中央及市委揭发了他的问题,不能又推举他参加这样重要的政治活动,他已经不能代表清华了。在原则问题上要当仁不让,这是代表广大教职工去的,不是个人问题。”

  但我思想上还有点犹豫,说:“从组织原则上我们要站得住才行。”

  他们说:“这怎么会站不住呢?我们已向市委汇报过迟群的问题,市委也没有指定要他去,只是指定去一位领导人,把你的名字报上去有何不可?现在就是要长一长我们的志气,打一打迟群的威风!这也是斗争嘛!”

  我最终同意了他们的意见,第二天就把我自己的名字报给市委了。9月30日下午6时,北京市参加国庆招待会的同志在市委会议室集合,迟群也来了。我吃了一惊,但继而一想,准是谢静宜把他弄来的,也就不奇怪了。

  过了国庆节,我们告状迟、谢的信仍没有回音,真急人啊!我们商定:再写第二封信,继续揭发,要把迟群这两个月来的丑恶表演一件件都写上,还要把谢静宜也挂上,适度地揭发她支持迟群,包庇迟群,使主席和中央知道她也有问题。

  这封信是我起草的,10月13日完稿并复写完毕。我们仍采取上次的办法,由惠宪钧将信送到邓副主席住处,请警卫排长送交王秘书。但没想到,那位排长转达王秘书的话说:“这里不收信了,信可送国务院。”

  老惠回来说了这个情况之后,我们的心情都沉重起来,认为可能是第一封信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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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能把第二封信送到小平同志手里,我们一起冥思苦想,最后我想到了教育部副部长李琦同志。他曾担任过总理办公室副主任,接触中央领导人较多。抗战时期在太行山我们就熟悉,他为人正直,是一位可以信赖的老同志,估计会有办法帮助我们。

  于是,在10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天,我来到李琦同志的家,向他说明了情况,请求他支持我们。他听完之后,非常高兴地说:“没想到清华内部几位领导同志起来揭发迟群、谢静宜了。”

  我插话说:“这叫后院起火嘛。”

  李琦笑了,我也笑了。他接着说:“这件事太好了,你们做了件好事啊!我完全支持你们。小平同志的秘书王瑞林我很熟悉,我在总理办公室工作时他也在那里,是一位很好的同志。我把你们的信交给他不就行了嘛?”

  我说:“上次的信就是王秘书收的,可这次不知什么原因,他那里不收信了。”

  李琦说:“可能是送到家里不方便吧。我到国务院见到他时,交给他也行。你放心,信一定能送到。”

  我说:“那太好了,谢谢你呀。还有一件事,请你把我们揭发迟群、谢静宜的事,向周荣鑫同志报告一下,因为他是教育部长、党组书记,这样的事应当向他报告,这才符合组织原则。但是别的人你就别说了,请给我们保密。”

  李琦说:“这没问题,给你们保密,一定向荣鑫同志报告。”

  后来我得知,李琦同志把信交给了当时担任国务院研究室负责人的胡乔木同志,是乔木同志把信送给小平同志的。但在那时,连向乔木同志说声感谢的话都不可能。直到粉碎“四人帮”后,乔木同志到甘肃视察工作,我才有机会向他表示了感谢。

  我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给毛主席的这两封信给我们招来了横祸。

  刘冰说“我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给毛主席的这两封信给我们招来了横祸”,这话是实话。刘冰看错形势,以为揭发迟群可以立大功,所以他才积极写了两封信。如果刘冰知道揭发迟群要闯大祸,他是不会揭发的。从后来刘冰的各种表现来看,刘冰不是那种“不怕打倒”的人。

  据吴德回忆说:不久,李先念同志陪同外宾去见毛主席,外宾走后,毛主席留李先念、汪东兴同志谈话。毛主席说:“刘冰的信矛头是对着我的(指赶工宣队、军宣队)。我就在北京,写信为什么要经过小平转?小平偏袒他。”

  毛主席还指出:小平、先念、东兴、吴德、迟群、谢静宜六个人开会,由李先念和汪东兴同志传达他的意见,要这六个人提出如何解决的方案。

  (97)

  为了贯彻执行毛主席的指示,邓小平同志叫我起草一个方案。我提出的方案是,由参加六人会议的迟群主持召开清华大学的会议,让迟群传达,先开小会辩论,视情况发展再召开扩大会议。这个方案送李先念同志看后,我吸收了李先念同志的意见。邓小平同志对方案稍加修改,这个方案由我们四人签名,报送了毛主席。很快批回来,毛主席画了三个圈,表示同意这个方案。

  这些情况向政治局汇报后,我就去清华大学党委常委扩大会上进行了传达。当时,毛主席的指示的第一句话是批评江青的,说她没有自知之明。我在传达时没有传达这句话,毛主席批评邓小平同志的意见也没有传达。我只说刘冰同志对迟群、谢静宜同志有些意见,写了封信给毛主席,毛主席收到刘冰的信后,指示要开会辩论。

  “四人帮”这回可抓住我了,张春桥质问我:“为什么不传达矛头是对着毛主席的那句话?”

  我说:“是辩论会嘛,如果先讲了毛主席说这封信的矛头是对着毛主席的,谁还敢讲话?”

  后来,清华大学开全校大会,“四人帮”逼着我去清华大学全校大会上传达。无奈,我只好去清华,但我只讲了五六句话,借口有事要先走,就交由迟群主持会议。这个事情后来被“四人帮”、毛远新插手,闹大了,开始“反击右倾翻案风”,矛头进而转向邓小平同志。

  毛远新曾对倪志福同志说:“刘冰敢于给毛主席写信反映迟群、谢静宜的问题,因为背后有人支持。支持刘冰的有两条线:一条线是邓小平、周荣鑫、胡乔木、胡耀邦,另一条线是纪登奎、吴德。”

  后来,“四人帮”策划在一次政治局会议上提出,清华党委要向政治局汇报,周荣鑫、胡乔木、胡耀邦参加。邓小平同志事先向这些同志打了招呼,让他们准备在会上作检讨。

  会议开始后,先是刘冰同志起来“揭发”我们。刘冰说他的一封信是经胡乔木、周荣鑫等同志送邓小平后转送毛主席的,另一封信是送给吴德,吴德又交给纪登奎的。胡乔木、周荣鑫、胡耀邦承认信是经过他们转送的,并且做了检讨。我们“这条线”的纪登奎也检查了几句,我没有吭声。

  这次会议的后一段是迟群、谢静宜及清华大学的人站出来发言,揭发邓小平同志,语言比较恶毒,围攻了一两个小时。这些活动是“四人帮”和毛远新策划布置好了的,目的就是反对邓小平同志,打击老同志。

  粉碎“四人帮”后,有人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上说我是“四人帮”的人,说“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是我在清华点的火。小平同志出来说:“这件事我知道,他不是四人帮的人。”李先念同志也作证,表示整个事情的过程他都知道。

  据吴德回忆说:刘冰在政治局会议上“揭发”他们。吴德虽然用“揭发”这个词加了引号,但性质并没有变。估计刘冰看到形势不妙,又反过来揭发吴德等人。

  (98)

  刘冰等人的两封告状信,是引发“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导火线。在1975年8月开始的“评《水浒》批宋江”运动,明显是针对周恩来的,邓小平还可以置身度外的。如果是一般人,为了自保,会赶紧与周恩来划清界限,或者疏远周恩来,但邓小平并没有因此而疏远周恩来。1975年8月14日中央印发了毛泽东关于“评《水浒》”的指示之后,在8月15日和16日连续两天,邓小平前往三零五医院同周恩来谈话,以后仍以相当频繁的频度去周恩来那里谈话。

  不久,邓小平又表示了他对“评《水浒》”的看法。据《邓小平年谱》记载:8月21日下午,出席国务院政治研究室会议。会上胡乔木问:前不久毛泽东评《水浒》的指示,是针对什么的?是不是特别有所指?邓小平说:“就是文艺评论,没有别的意思。是主席用三个月的时间听读《水浒》后的看法,要人整理出来的意见,绝不是指着当前党内斗争的实际。”

  9月7日,周恩来抱病最后一次会见罗马尼亚党政代表团外宾。在会见时周恩来坦诚地说:“马克思的请帖,我已经收到了。这没有什么,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自然法则。”

  然后周恩来转过话题,称赞邓小平说;“我现在病中,已经不能再工作了。邓小平同志将接替我主持国务院工作。邓小平同志很有才能,你们可以完全相信,邓小平同志将会继续执行我党的内外方针。”

  当时邓小平将作为周恩来的接班人,只是党内高层知道,并没有向党外公布。周恩来这次主动把“邓小平同志将接替我主持国务院工作”的消息,透露给媒体,这也就是挑明邓小平将接任国务院总理,为邓小平造声势。

  周恩来进一步说邓小平很有才能,“你们可以完全相信……”,这句话与其说给外宾听,更是说给国内的人听的。所谓“你们可以完全相信”,就是让国内的人民群众相信邓小平。

  9月20日,周恩来施行大手术,邓小平等人在医院守候。周恩来在手术前,又特别向众人大声表扬了邓小平。据《周恩来年谱》记述:9月20日下午施行大手术治疗。邓小平、张春桥、李先念,汪东兴和邓颖超等在医院守候。进入手术室前,周恩来要工作人员找来自己于1972年6月23日在中央批林整风汇报会上所作《关于国民党造谣污蔑地登载所谓‘伍豪启事’问题的报告》的录音记录稿,用颤抖的手签上名字,并注明签字的环境和时间:“于进入手术室(前),1975年9月20日”。

  之后,周恩来躺在手术车上询问:“小平同志来了没有?”

  (99)

  邓小平即上前俯身问候。周恩来握住邓小平的手,用力大声说道:“你这一年干得很好,比我强得多!”

  进入手术室时,周恩来大声说道:“我是忠于党、忠于人民的!我不是投降派!”

  在场的邓颖超要汪东兴将此情况报告毛泽东。手术过程中,医生发现癌细胞已扩散至全身,无法医治了。邓小平当即指示医疗组尽一切努力,减少痛苦,延长生命。

  据邓榕《我的父亲邓小平》一书记述:16年之后,1991年的9月29日,在观看电影《周恩来》时,邓小平仍然十分感触。当年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他清楚地回忆着当时他和中央政治局常委们在医院守候的情况,清楚地记得周恩来在进手术室时对他大声说的话语。他说:“总理讲的是心里话,也是讲给‘四人帮’听的。”

  在1975年9 月时候,尽管毛泽东对邓小平已相当多的不满,但还是试图把邓小平放在接班人的地位上予以“考验”。据邓榕《我的父亲邓小平》一书记述:直到1975年的9 月,毛泽东心目中,还是把邓小平作为周恩来的接班人及他本人身后主政的人选之一。

  9 月24日,毛泽东在会见越南劳动党第一书记黎笋时,对客人说:“现在天下最穷的不是你们,而是我们。我们有8 亿人口。我们现在有领导危机,总理身体不好,一年开过四次刀,危险;康生身体不好,叶剑英身体也不好。我82岁了,我也有病。”

  毛泽东用手指着陪同会见的邓小平说:“只有他算一个壮丁。”

  毛泽东称邓小平为“壮丁”,表明直到此时,他还是对邓小平寄予了相当大的希望。在全面整顿的过程中,邓小平的所作所为虽然并不完全符合毛泽东的想法,但毛泽东选择了顾全大局。因为他对党和国家当时面临的状况和问题是有所了解的,也认识到总得有人来进行一些整顿,只要这个整顿不是太“出格”,他都可以容忍。

  毛泽东让毛远新做联络员,令“四人帮”兴奋不已。毛泽东晚年的时候,绝大多数中央领导人已不容易见到他。就连他的妻子江青,也很难见得到他。“四人帮”想要向毛泽东“告御状”进谗言,也是相当困难的。而现在,他们的人毛远新终于可以跟随在毛泽东的身边,终于变成可以向毛泽东耳旁吹风的重要人物。对于“四人帮”来说,这真是一件连做梦都想不到的大好事儿。

  机会终于来了,他们在欢欣兴奋的同时,立即策划于密室。这一次,他们要让周恩来和邓小平死无葬身之地。毛远新真是“不辱使命”,新来乍到,便开始发挥作用了。11月2 日上午,毛远新向毛泽东汇报。

  (100)

  据粉碎“四人帮”后审查“两案”时,公布的罪证材料《毛远新的笔记》记述:1975年11月2日上午,毛远新向毛主席汇报了对形势的看法。

  我向主席说:今年以来,在省里工作感觉到一股风,主要是对文化大革命。

  1、文化大革命怎么看?三七开?还是倒三七开?肯定?还是否定?

  2、批林批孔运动怎么看?似乎迟群、小谢讲了‘走后门’的错话,就不讲批林批孔的成绩了。口头上也说两句,但阴暗面讲得一大堆。

  3、刘少奇、林彪的路线还需不需要继续批?刘少奇的路线似乎也不大提了。

  讲到这里,主席讲:“对。有两种态度:一是对文化大革命不满意;二是要算帐,算文化大革命的帐。”

  主席:“你找邓小平、汪东兴、陈锡联谈一下,说是我让你找他们,还有李先念、纪登奎、华国锋,到我这里来。你当面讲,不要吞吞吐吐,开门见山,把意见全讲出来。我已找小平谈了两次,昨天晚上又讲了。”

  后来主席考虑了一下说:“先找小平、锡联、东兴同志开个会,你把这些意见全讲出来,谈完了再来。”

  1975年11月2日晚,在上述四人会议上,毛远新根据毛泽东的建议,开门见山地在会上讲了自己的意见。毛远新发言后,邓小平也讲了自己的看法。

  小平同志:“这个问题还可以再想一下。你的描述,中央整个是执行了修正主义路线,而且是在所有领域都没有执行主席的路线,说毛主席为首的中央搞了个修正主义路线,这个话不好说。”

  小平同志:“我是从今年3月九号文件开始抓工作,主持中央工作是7月,算我的账要从九号文件开始算起。从九号文件以后,全国的形势是好一点,还是坏一点?这可以想想嘛。对九号文件以后的评价,远新同志的看法是不同的,是好是坏实践可以证明。”

  1975年11月4日晚,毛泽东同毛远新进行了谈话。

  主席:“对文化大革命,总的看法:基本正确,有所不足。现在要研究的是在有所不足方面,看法不见得一致。”

  我向主席说:“这次会议,争取在对文化大革命这个问题上,能初步统一认识,对团结有利。目的是通过讨论,团结起来,搞好工作,是这样吧?

  主席说:“对。”

  主席:“这个不要告诉江青,什么也不讲。”

  (101)

  再据邓榕《我的父亲邓小平》记述:毛泽东也真是一番苦心安排,他是想让毛远新找这些人谈谈,特别是要找邓小平谈谈,要毛远新把意见提出来,当面和邓小平等人讲清楚。为了便于邓小平等人能够接受毛远新的意见,他特意没有让“四人帮”那几个人参加。他知道邓小平与“四人帮”之间矛盾太深,他怕“四人帮”一来搅扰,事情将会不可收拾。

  毛泽东如此细心地进行安排,是希望邓小平和其他的人,能够听进毛远新的意见,能够接受毛远新的意见。如若这个安排成功了,那便是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万事大吉了。但这只是毛泽东一厢情愿的愿望,事态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了。

  根据毛泽东的指示,1975年11月2 日晚,毛远新以“联络员”的身份,将邓小平、陈锡联、汪东兴等政治局委员找来开会。在会议上,毛远新有恃无恐地按照毛泽东的意思,开门见山地把“意见”说了出来。

  11月4 日,毛远新向毛泽东汇报了11月2 日晚在会上与邓小平争论的情况。邓小平不但完全没有接受毛远新的意见,而且态度如此之强硬,这令毛泽东大失所望了。听完汇报后,毛泽东不高兴地指示毛远新:“继续开会,范围扩大一点,让李先念、纪登奎、华国锋、张春桥也参加,八个人先行讨论。”

  毛泽东有些动火了,他要坚持肯定文化大革命的立场,他说:“对文化大革命,总的看法:基本正确,有所不足。三七开,七分成绩,三分错误”。

  毛泽东是在给评价文革“定调子”,他要求开八人会议时,要抓住当前两条路线斗争,集中讨论文化大革命问题,指示要以他的这个“结论”为基础,对文革作个“决议”。

  按照毛泽东的要求,召开了有邓小平、陈锡联、汪东兴、李先念、纪登奎、华国锋、张春桥和毛远新八人参加的会议,“四人帮”之一张春桥参加了这次会议,会议气氛如何,可想而知。会后,毛远新即向毛泽东汇报了此次八人会议的情况。毛泽东还特别对毛远新交待,说:“这个不要告诉江青,什么也不讲。”他是怕江青从中生事。

  可见到了这个时候,毛泽东还是想通过统一思想,息事宁人,维持他安排的这个“安定团结”的结构和局面,不想让江青他们把事情闹大了。

  不知道是毛泽东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还是他根本没有认识到毛远新早已上了江青“四人帮”的贼船,他竟然会让毛远新不要把事情告诉江青。

  (102)

  试想,张春桥参加的会,江青怎么能不知道?也可能,毛泽东是用这样的方式,告诫毛远新不要与江青走得太近。

  毛泽东虽然开始对邓小平不满意了,但对“四人帮”的不悦,也并没有因此而改变。邓小平是否还能主持中央的工作?如果不能了,就要换人。要换人,换谁呢?毛泽东还在观察,还在考虑,还没有想好。毛泽东此时的心态,应该说是复杂的。不久,形势急转直下。

  1975年11月20日,政治局召开会议,也就是前面提到的八人会议,专门讨论对“文化大革命”的评价。毛泽东希望通过这个会议,在如何评价“文化大革命”这一问题上,统一思想认识。会前,毛泽东提出,由邓小平主持,中央作出一个肯定文化大革命的《决议》。按照毛泽东的说法,这个《决议》的基调应该是:对于文革,总的评价是七分成绩,三分缺点。

  毛泽东让邓小平主持作这个决议,一是让邓小平这样对文革有看法的人来作这个决议,可以堵住对文革持异议人的嘴,让人不敢再唱反调;二是,毛泽东再给邓小平一个机会,让邓小平改变观点。毛泽东对邓小平,真应该说是“仁至义尽”了。

  分析毛泽东的内心,他既真心地赏识邓小平的才干和品格,又恼恨邓小平对文革的态度。他对邓小平一再留情,是希望邓小平能够就此妥协,顺从了他这一个最后的心愿。

  毛泽东实在是太老了,太疲倦了,这一番“安定团结”的政治格局,是他经过很长时间的考虑所进行的选择,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想再变动了。但是令毛泽东悲哀的恰恰却是,邓小平具有和毛泽东一样的性格,也是一个在原则问题上绝不会让步的人。

  在毛泽东这样殷切的期望下,邓小平没有接受毛泽东的建议。邓小平明确地说:“由我主持写这个《决议》不适宜。我是桃花源中人,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邓小平的意思说得明明白白,九年文化大革命,他被打倒了六年,作为一个脱离运动的“世外”之人,对于文革,他既没有参与也不了解,因此“不适宜”由他来写关于文革的《决议》。其实,最根本的,他不愿违心地主持写一个“肯定”文化大革命的决议。

  邓小平这种完全不让步的态度,使得毛泽东下决心进行“批邓”。在毛泽东政治生命的最后关头,他要坚定不移地捍卫文化大革命,他不容许任何人对此存有非议,更不容许任何人翻文革的案,这是他所坚持的最后原则。

  (103)

  刘冰等人给毛泽东上书状告迟群,迟群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1975年10月25日,他鼓动清华大学人事处负责人林钧万上书毛泽东,告状教育部长周荣鑫。因为刘冰等人的职务太低,不值得对他们告状,要告状就告一个“大的”。

  林钧万在给毛泽东的信中说:周荣鑫同志组织上任人唯亲,搞宗派,想把迟群同志从政治上搞臭,组织上搞倒,把他从教育部门领导班子中赶出去。迟群同志在文化大革命中,以实际行动为教育革命做出了应有的贡献,在教育战线上是有影响的,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毛泽东在该信上批示:“先做调查,然后讨论一次。”这样一来,迟群等人就在清华大学公开向周荣鑫叫板了。1975年12月1日,《红旗》杂志发表清华大学批判组文章《教育革命的方向不容篡改》。该文写道:【最近,教育界有一种奇谈怪论。这无非是说,教育革命搞过头了,搞糟了,要把教育革命的方向“扭”回去,复辟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统治我们学校的旧教育制度。

  坚持教育要革命的方向,就必须从有实践经验的工人农民中间选拔学生。然而教育界的怪论却偏在这个问题上唱反调,强调“要挑中学生好的,要直接上大学”,这不是明明要脱离毛主席指出的方向另搞一套吗?要恢复文化大革命以前的中学生“直接上大学”的招生制度,实际上就是否认了毛主席“七二一”指示对教育革命的普遍意义。

  照此下去,毛主席关于教育革命的一系列指示,就会一步一步地被篡改,被屏弃。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就会被攻击,被否定。这样做,就是要“扭”回到修正主义教育路线上去,搞什么“拔尖子”的资产阶级教育,引诱学生去爬那个“小宝塔”,即通向资产阶级精神贵族的阶梯。

  1975年12月14日,中共中央发出26号文件,转发《清华大学关于教育革命大辩论的情况报告》。该文件说:今年七、八、九三个月,社会上政治谣言四起,攻击和分裂以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否定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翻文化大革命的案,算文化大革命的帐。这是一股右倾翻案风。在教育界,尤其突出。

  教育部周荣鑫同志到处讲话,制造和散布种种否定教育革命的奇谈怪论,反对毛主席的教育路线,篡改教育革命的方向,并且直接插手刘冰等人的诬告信。因此,清华大学这场斗争,是当前两个阶级、两条道路、两条路线斗争的反映,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继续和深入。

  中共中央要求将《报告》下发到大、中、小学校的党支部。《报告》下发后,一场全国范围的“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就轰轰烈烈地正式开始了。

  (104)

  不过毛泽东也不是一下子就展开这场运动的,他事前要“打招呼”。这个理由也很简单,因为毛泽东从1974年开始,多次在公开场合表扬邓小平“人才难得、政治强”等,并且亲自提名邓小平为国务院第一副总理,亲自让邓小平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现在毛泽东要来个180度大转弯,又要批评邓小平搞“右倾翻案风”,这不免让很多人思想转不过弯来。所以,毛泽东需要在这次运动之前,向高官们“打招呼”交底,统一思想。

  1975年11月13日,毛泽东就“打招呼”问题作了一个批示:要向一些同志打个招呼,以免这些同志犯新的错误。过去(文革初期)只有河南跟80%的县委书记打了招呼,所以他们没有受冲击。一些老同志打个招呼,如周荣鑫、胡耀邦、胡乔木,刘冰、李井泉等几十人也要打招呼。

  11月14日下午,根据毛泽东的指示,邓小平和李先念、纪登奎、华国锋在国务院召集胡乔木、周荣鑫、胡耀邦、李昌开会,在小范围内先“打招呼”。11月17日,“打招呼”扩大到17人,江青、张春桥、王洪文、姚文元等人都参加了会议,刘冰等人也列席了会议。

  11月24日,“打招呼会”正式召开,参加者为全体在京政治局委员,各大军区司令员、政委,以及省市委第一书记等。会上由邓小平宣读毛泽东审批的《打招呼会要点》,会后分组进行座谈讨论,但许多老干部的思想并没有因此而被“打通”。关于这次“打招呼会”,邓榕在《我的父亲邓小平》一书中写道:

  1975年11月24日下午,中央召开“打招呼会”,会议由仍然主持中央工作的邓小平主持。邓小平先讲话。他说:“今天开的是打招呼的会议。在北京的政治局委员都到了,还请了一百多人。我先念一念毛主席批准的政治局的《打招呼的讲话要点》。”

  简短的开场白后,邓小平宣读了毛泽东亲自审阅批准的《打招呼的讲话要点》。《要点》内容如下:

  一、清华大学党委副书记刘冰等人,于1975年8月和10月两次写信给毛主席,他们用造谣诬蔑、颠倒黑白的手段,诬告于1968年7月带领工人宣传队进驻清华、现任清华大学党委书记迟群、副书记谢静宜两同志,他们的矛头实际上是对着毛主席的;

  二、毛主席指出:“清华大学刘冰等人来信告迟群和小谢。我看信的动机不纯,想打倒迟群和小谢。他们信中的矛头是对着我(指毛主席)的。”

  中央认为,毛主席的指示非常重要。清华大学出现的问题绝不是孤立的,是当前两个阶级、两条道路、两条路线斗争的反映。这是一股右倾翻案风。尽管党的“九大“、”十大“对文化大革命已经作了总结,有些人总是对这次文化大革命不满意,总是要算文化大革命的帐,总是要翻案。

  根据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针,通过辩论,弄清思想,团结同志,是完全必要的。

  (105)

  三、清华大学的这场大辩论必然影响全国。毛主席指示,要向一些同志打个招呼,以免这些同志犯新的错误。中央希望大家正确对待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正确对待群众,正确对待自己。同广大干部、广大群众团结在一起,以阶级斗争为纲,把各项工作做好。

  邓小平传达的《要点》,实际上是“奉命”把毛泽东对他的批评向老同志们做个通报。而毛泽东指示召开这次会议,则有两个目的,一是要让邓小平在传达的时候当众作个检查;二是要通过这次传达,切切实实地给老同志们“打个招呼”,要大家都知道毛泽东的态度,让老同志们回头转弯,不要再“犯错误”了。

  1975年11月26日,中共中央发出通知,将《打招呼的讲话要点》扩大传达到党政军各大单位负责人。在召开“打招呼会”和下发中央通知后,开始了一场新的“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这个运动迅速扩大到全国范围。

  对于邓小平来说,发起这场运动对他进行批判,是预料之中的事情。邓小平既然下定决心进行全面整顿,既然下定决心坚持不妥协的态度,就早已做好了被再次批判和打倒的精神准备。在全面整顿的过程中,他就多次讲过,要做一个“不怕被打倒的人”,他曾说过:“老干部要横下一条心,拼老命,‘敢’字当头,不怕,无非是第二次被打倒。不要怕第二次被打倒,把工作做好了。打倒了也不要紧,也是个贡献。”

  “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开始了,周恩来十分愤慨,也十分担忧。12月8 日,邓小平到医院看望周恩来。同日,汪东兴、王洪文、李先念、陈永贵及王海容、唐闻生等也看望了周恩来。周恩来在与王洪文的谈话中,提醒王洪文要记住毛泽东1974年底在长沙谈话时关于“江青有野心”的告诫。周恩来身在病中,这是他能为邓小平所能做的唯一事情。

  周恩来看到批判的烈火越烧越旺,为他的老战友担心。周恩来担心邓小平是否能够顶住这一次批判狂潮,特地把邓小平找来,关切而郑重地问邓小平:“态度会不会变?”

  邓小平明确答复周恩来:“永远不会!”

  周恩来听了以后,从内心感到高兴,说:“那我就放心了!”

  这一次的交谈,是这两位心灵相通的老战友的一次心神交流,是他们置一切个人荣辱乃至生命于不顾的一次政治盟誓。这一次谈话,实在太重要了。十多年后,邓小平对此依然念念不能忘怀,他曾多次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多次给我们讲述那一壮烈的瞬间。

  《我的父亲邓小平》一书中继续说:1975年的12月份,中央政治局连续开会,批判邓小平。会上气氛十分激烈,“四人帮”一伙气焰嚣张,大肆批判邓小平和他所领导的全面整顿。真是怪哉,批判邓小平的会议,竟然仍由邓小平自己主持。不过,这种所谓的主持,已经完全流于形式了。

  父亲后来形容这些会议时说:“我主持会,也就是开始时说声‘开会’,结束时说一句‘散会’。”其他的时候,他只是沉默地坐在会场里,一言不发。

  (106)

  12月20日,邓小平在政治局会议上作“检讨”。在政治局会上作“检讨”,他竟然连个正式的文字稿子都没有写,可见他对这次“检讨”的态度。邓小平这次的“检讨”,只留下了一个会议记录。在检讨的开场白中,邓小平说:“首先感谢主席的教导,感谢同志们的帮助,特别是青年同志的帮助。我自己对这些错误的认识也是逐步的。”

  接着他说:“先谈谈我的思想状态。在九号文件以前一段时间,看到相当部分工业生产上不去,事故比较多,不少地方派性比较严重,确实很着急。在这次会议之前,我还自认为这些方法是对头的,所以,当有同志对这些方针和方法提出批评的时候,我还觉得有些突然,有些抵触情绪。桃花源中人,八年未工作,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思想认识问题。”

  邓小平“检讨”中说的是坦诚的心里话,他坦率地承认,他“犯错误”的根本原因,不是因为八年被打倒没有工作,而是因为对文化大革命的“态度”问题。这是邓小平的“检讨”,更是他对自己整个思想和认识的一个不回避的申诉。

  这次会后,邓小平给毛泽东写信,并随信附上了他这次“检讨”的记录。在信中,邓小平写道:“主席:在今晚的会议上,我对自己的错误作了一个检讨性的发言,现将这个发言送呈主席审阅。当然,这是一个初步的检讨。我希望能够取得主席的当面教诲,当然应该在主席认为必要的时候。”

  邓小平现在已经见不到毛泽东了,他通过呈送他的“检讨”,表达想面见毛泽东的意思。对邓小平的信和“检讨”,毛泽东当时没有作任何批示。但是,对邓小平进行批判和“帮助”的会,还要继续开。

  1976年1 月3 日,邓小平被迫在政治局会议上作第二次“检讨”。大概因为第一次“检讨”太不正式了吧,所以这一次,邓小平作的是书面“检讨”。这次“检讨”的内容与上次大同小异,只是根据别人提的意见,加上了一条:“提出要以‘三项指示为纲’这样重大问题,没请示主席,没提到政治局讨论。”

  作完这次“检讨”后,邓小平再次给毛泽东写信。信中写道:“上次在政治局会上作过初步检查之后,又听到远新同志传达主席的一些重要指示。先是六位同志,随后又是两次大的会议上,同志们对我的错误进行了严肃的分析批判和帮助,使我认识到上次检查不足。对我批判的会议,还要继续开。我除了继续听批判外,还希望能够向主席当面陈述对于自己错误的认识,听取主席的教诲。当然,要在主席认为可以的时候。”

  邓小平向毛泽东再一次提出“面陈”的要求,毛泽东没见邓小平。在邓小平第二次“检讨”后,1976年1月14日,毛泽东对邓小平的两次“检讨”作出批示:“印发政治局讨论。”

  这个批示的意思已很明显,毛泽东对于邓小平的“检讨”仍不满意,让大家继续进行“讨论”。不言而喻,继续“讨论”就是继续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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