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可说实在话,对地道的老京城并不是很了解。对那些充满神秘的胡同,有着浓浓亲情的大杂院儿也是一知半解。老京城人热情好客,那种进门一家亲的感觉让我有一种归属感。
从小不愿意叫大人,不知为什么,“叔叔,阿姨”这几个字从我嘴里吐出来有如登天。听说家里要来客人,宁可跑得远远的回来吃剩饭,也不愿意当面去叫人。有时候躲不过去,父母拦住让叫,大部分时间也是沉默,就是不叫。搞得父母很尴尬,来一句:“这孩子,一点儿礼貌也不懂。”
可是到了老城的同学家,见到他们的父母,“大爷、大妈”叫起来特别顺口。我自己都感到惊奇,原来自己也会叫长辈的。一进院门儿,看到同学的父亲拿把芭蕉扇,坐在马扎儿上,躲在树荫里,半闭着眼睛,一下一下慢慢地扇。
“嘿,大爷,您歇着呐!”脱口而出,那个顺气。
大爷的眼睛会猛地一睁,往前探头一点:“呦,来啦,顺子刚出去,你屋里坐,我给你叫去。”
老京城人热情好客,虽说礼节规矩很多,可这时候大爷的没大没小,顽童般的动作让你十分放松。进到屋里,如果大妈也在,会十分坚持地让你喝一杯带糖的茶水。那时候有茶待客就很不错了,再给你放上一两勺糖,就是真把你当亲儿子了。有时候会在同学家吃饭,大妈不声不响地把面和好。那种用自来水冲得凉凉的,放上芝麻酱、一撮黄瓜丝儿的凉面,是我终身的馋物。
老京城人的家里一般会有一张八仙桌,几把式样不同的椅子或凳子,八仙桌的上方会有一张毛主席像,对面墙上或是门旁挂一个日历本儿。谁家能有一本带彩图的挂历就很招摇了。居住条件都很窄小,可是透着一种难以抵御的温馨。只有到了这样的环境,我才感到浑身都自在。
羡慕同学夹在书里的一张张烟盒纸,为此还差点儿被北京站扣留。为了能有自己的收藏,同学和我从丰台车站一直走到北京老站,沿途捡拾旅客从车窗丢下的烟盒儿。眼睛只盯着路基,生怕有什么遗漏,无暇旁顾左右,不知不觉走过了火车进站的那座桥,一直走到站台。等到回头想出去,却被工作人员拦住,说我们两个是逃票的。一直被带到办公室,像犯人一样审了半天,非要让我俩补两张从天津到北京的车票。当时身上哪有什么钱,只有站在那里听人家训话,心里只怕把烟盒儿没收。
儿时的秋天,满街已是黄叶沙沙,清晨的时候会有清洁工人拿把大竹扫帚;唰唰,唰唰地扫落叶。有的人会用一根直的粗铁丝扎杨树叶儿,穿得满满的一铁丝,再撸下来放进一个口袋里。这样的人,通常家里会养着几只兔子。
中山公园里的柿子应该红了,如果那几颗柿树还在,小时候曾和一位邻居去偷摘过。偷来的东西总比买来的好吃,也可能算是劳动成果吧。可那次偷的柿子,涩得实在难以下咽,舌头好像大了许多,喉头发紧,有种窒息的感觉,两个人跑到公共厕所,对着水龙头一个劲儿地猛漱,越漱越觉得涩,最后直拿手指刮舌头。
沉浸在过去,有人说是一种不成熟,可谁知道人长大会有这么多烦恼。早时看鲁迅的《朝花夕拾》,不懂其内在含义,现在则有深深的体会。鲁迅能有那些花去捡拾,真的很幸福。自己走过的路除了一些零落的枯叶,找不到一朵花。遗憾吗?似乎没什么,路是自己选的,纵是荆棘扎身也怪不得别人。心中有草,一方凄凄绿草足够了。
清秋浩然,乾坤气朗,含六朝之古韵,舍九流之俗念,岌岌然,立于玉台之上,俯三海之碧水,观日月之东西,夜则披一天寒星,日则搅四周之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