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奉山的民国岁月(下部九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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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奉山出了当铺那条胡同,没人拦他。于是赶紧找个电话,按字条上的号码拨过去,接线员接了好半天才接通线路。
那头接电话的是那壁君,您想想都没用老妈子接听,那小姐直接就上手,这得多着急。
石奉山把书馆被砸的事先说了,那小姐说知道。而后又把赌场的人想扣下文澜找金佛的事讲了一下,那小姐说金佛在哪谁都不知道,这事不怕。
奉山又说韦向天、铁鹰、何庭也都在京城,还有那尊金佛。
电话那头静了一小会,那小姐道:“去书馆,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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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焕琢磨好半天,才想好怎么跟那祁隆把文澜这事说明白。此事太过蹊跷,明知道不能让何庭跟石奉山见着,可偏偏俩人就遇上了。
遇上了不说,还带去找文澜,这下麻烦大了,文澜在石奉山身边怎么吓唬他,别说吓唬,眼下想带回来软禁都难。悔不该当初跟东家提什么金佛,正所谓作茧自缚骑虎难下。
电话打过去,那祁隆半天才来接,听筒里传出来他责骂佣人的粗口,康焕也担心自己挨骂。
把石奉山找到文澜的事一说,那祁隆却反问这有什么关系?康焕糊涂了,怎么没关系呢,石奉山是闵参议托付给你的朋友啊,那石奉山的小舅子咱们怎么下手啊。
“东家,您健忘啊,那个石奉山是闵参议的朋友,前阵子您还让我转告,他的事就是您的事,在京城全指您护着他了……我跟您提过这层呀。”
康焕小心翼翼提着醒,那祁隆噢了一声这才又想起来。
“我没见过石奉山吧?”那祁隆问。
“没有,没见过。”康焕说。
“他也没见过我吧?”那祁隆又问。
“没有没有,您哪是任谁都随便见的。”康焕赶紧奉承。
“我都不认识他,他跟他小舅子怎么样与我有关系吗?”
啊?康焕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着,不认识?
这……康焕明白了,东家不认识那就好办了,在北平地面儿没熟人,那就是帮会说了算。
本来害怕东家碍着石奉山的面子不敢对文澜下手,现在东家装傻不认账,那就好办。东家是真黑呀。
康焕举着电话,等那祁隆挂断电话。
那祁隆在电话那头又开始责骂佣人,好像是把他的花养死了。
“康老板,派人去看看那说书的,要是还没离京再给点劲儿,让他早点滚。把风放出去,谁敢不跟行会打招呼就做买卖,下场同此。”
电话啪的一声挂断,康焕如释重负,长出了口气。东家没怪罪自己办事不利,或许早就默许自己放手去干,反到是自己畏首畏尾难成大事。
明天就是接文澜回来的日子,想必会有番波折。石奉山绝不会放文澜跟赌场的人走,万一他凑够了钱,把钱还上怎么办。
想到这康焕快步走到账房,庞先生正在算账,算盘打的噼啪作响。
“老庞,您给算算,前些日子借给文澜那钱明天该还多少钱了?”康焕问。
庞先生抬起头,双眼从花镜上沿看过来:“文澜?哪个文澜?”
康焕一拍脑门:“石锁,石锁。”
老庞白了一下眼,拿出本账,翻看几下,又在算盘上拨拉拨拉。
“石锁借大洋一百整,明天还钱连本带利一百七十三块半。”庞先生面无表情。
真狠啊,逾期三天多还七十三块半。连康焕都不知道这账怎么算出来的。刚想回后院点齐人马明天开跋,庞先生又道:“石锁和文澜可是俩名字,到底是谁欠的账,这钱你找文澜可要不来。”
对呀!这是俩名字,到时候文澜赖账怎么办。康焕一犹豫,庞先生笑道:“抓骗子得带巡警啊,这点事您还皱眉了您。”
康焕笑了,帮会里狠人真多,上至东家下到管账的,没一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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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奉山赶到书馆的时候,那小姐早已到了。看着满眼狼藉,那壁君眉头紧锁。
俩人冰释前嫌,也没有客套。情况紧急,韦向天等人都在当铺,金佛也在,现在帮会的人还不知道土匪头子韦向天就是金佛的得主,也想不到金佛就在当铺,那么明天他们只是想带走文澜,只要把欠的钱归上就应该没事。
那壁君问清欠了多少,让老妈子给拿张百元银票,石奉山也没客气,接过来揣到怀里。那小姐说明天跟石奉山一起去把文澜接出来,料也无事。
这事安排妥当,才商量老何的事怎么办。那祁隆派人砸书馆,这是摆明不想给老何解约,如此一来堂会献书就甭想了。
石奉山也知道这事难办,要不然只能接出文澜带上老何离开京城,那祁隆在北平势力大,哪里都不是立足之地。
奉山不明白,说书这门手艺在小地方吃不上饭。您想想,一场书说下来赚个五七八毛的,还是阴天减半下雨全完。大地方人多,愿意花这份钱的人也多,想当年在奉天城那点收入仅够老何糊口。
现如今再加上石奉山两口子外带文澜,那准得饿死。再说了,邻近北平还有个天津卫,也是大城市,可那里的帮会与北平久有勾连,去那也是死路一条。
那壁君不同意石奉山等人离京,说评书艺术在北平才能最好的发扬流传,北平人最懂这门艺术,哪都不如这。
石奉山心中苦笑,还什么艺术,什么叫艺术?再好的艺术也斗不过糟蹋艺术的人。
“那小姐,什么艺术不艺术的我不懂,假若老何还在京城献艺,必当连累他人,得不偿失。况且现在有老何跟文澜两件要命的事,不逃还能怎么办。”
那壁君道:“明天先去接文澜,然后带上老何跟我走,把他们藏我家里。北平城里大大小小的痞子没人敢进那院子,过后再去找我四哥,我带你去。”

石奉山感激涕零,真想拥抱一下那小姐,救命恩人啊。
“那……那有劳小姐了,奉山日后必当涌泉。”石奉山话都说不明白了。
老妈子在旁边接话:“您还是省省吧,您桌子多,我手还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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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奉山一出当铺,韦向天跟没事人一样,那哥仨可麻爪了。
韦大当家带着把枪,石奉山也带着把枪,这是要拼命。不就一百大洋的事吗,至于用上火器?城内开火,巡警可就来了,那就不是还钱那么简单,得要命了。
铁鹰实在忍不住,开口道:“东家,明天赌场的人来了,您就把钱先还上,您有钱我瞧见了,回头让石奉山凑齐了还您,何苦动武呢,是不是。”
按平常,借铁大爷几个胆子他也不敢给韦向天划道出主意。今天不同,生死攸关,这些事跟铁鹰扯不上,他可以跑,犯不上淌浑水。
韦向天撇了下嘴:“你懂个屁,他们是为一百大洋吗?他们是为金佛。”
“金佛在屋里他们又不知道,我们谁都不说不就得了。”铁鹰道。
“都不说?文澜被他们带走他能不说?”韦向天看看文澜。
文澜点点头:“我不扛揍。”
铁鹰说:“文澜还上钱不就没事了,才一百大洋,您有张一百块的银票,我可看见了。”
铁鹰已经命都不要了,执意让韦向天还钱,在他看来把钱还上,全屋人都没事。
韦向天双眼盯着地面,也不回答铁鹰。片刻,手伸进里怀掏出张银票,头也不抬的递到铁鹰这边:“你替他还吧,明天我不出面,没人放枪,放心吧。”
铁鹰接过银票,仔细看看,一百块,大票号的。有了钱就好办,明天这件平定乾坤的事还是得自己亲手办,有勇无谋的人成不了事。
“东家,看您,您信得着铁鹰,我这谢您了。明天都看我的,包您把这事办的漂漂亮亮,跟那些小贼还用得您上手吗。”
说别的韦向天都不吭声,铁鹰一说小贼二字,韦向天恶狠狠的瞅向铁鹰,把文澜跟何庭也吓够呛。
仨人顿时明白了,矬子面前不说矮话,在土匪面前说贼,找不自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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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来,那壁君坐着三哥家的汽车去接石奉山。这阵势够吓人,汽车停到当铺门口,拉起文澜就跑,谁也追不上。
老妈子和那壁君坐后排,石奉山坐在副驾驶位置带路。
奉山弯腰进车门的时候,后腰别的驳壳枪把长衫支出来一块。老妈子可就看见了,捅捅旁边的那壁君,那小姐也看见了。
汽车风驰电掣,不大工夫就到在当铺那条胡同口。胡同太窄,汽车进不去。
石奉山先下了车,那壁君和老妈子也下来,三个人向胡同里面张望。
这一望不要紧,着实吓了一跳。胡同里黑压压的一群人,而且这端的胡同口还有人把守,看来赌场的人早就到了。
那壁君让司机把车横在胡同口,堵住里面的人,不让他们从这侧出来。又让老妈子过去跟守胡同口人交涉,放她们进去。
老妈子走到几个守胡同口人的面前,抬起胳膊,卷起袖口露出那块玉牌,按理说那些人看到玉牌立马就得让路。
没有,几个人纹丝没动。有个领头的笑道:“大婶,玉料不错呀,老玉,有年头了吧。”
咦?怎么敢说这套话,看见玉牌装不认识,这就是大不敬,在前清当街就斩了。
老妈子知道这人是故意的,有这胆子可不一般,应该有人指使,这就不再问了。
回来小声跟那壁君一学,那壁君知道是那祁隆下使的坏,刚要过去硬闯。忽然看见胡同里面人群大乱,随后啪啪两声 驳壳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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