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法国教师被斩首事件持续发酵,整个欧盟和整个阿拉伯联盟各国几乎都卷了进来,冲突并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当然,此次事件迟早会过去,但如果我们不进行反思,不采取一些适当措施的话,类似的事件、甚至更严重的事件还会再次发生,并很可能导致更大的悲剧。下面我就尝试对缓解文明的冲突做一些理论上的探索,并大胆尝试一下制度上的设计,以期最大限度地防止冲突的再次发生;即使发生了,也能对它做出有效的控制。
首先,我们知道,在文明的冲突中,双方都认为自己掌握着真理,并因此都绝不让步。显然,冲突的双方,法国和穆斯林不可能在“何为真理”的问题上达成一致,但他们可以在下面的一个原则上达成一致,这个原则就是:“一切遵从真理”。好了,我们就从这个基本原则出发,展开我们的讨论。
双方都赞成“一切遵从真理”,那么,在“什么是真理”没有达成共识的情况下,就应该允许若干个“可能的真理”作为备选理论同时存在,对不对?在这一点上再达成共识。然后,我们再进一步往下考虑。做为每一个“可能的真理”,在它成为真正“被认可的真理”之前,是不是应该接受一下实践的检验?如果实践检验证明它很好,是个真理,那么,我们今后就遵从它。如果实践检验后,证明它不够好,那么,我们就修订它。这样没错吧?双方都能接受吧?进一步地,由于实践检验需要一定的时间,因此,在最终的检验结果出来之前,现存的几个“备选真理”都应该做到互不干涉对方的存在,对吧?
也就是说,从“一切遵从真理”这个双方都同意的根本原则出发,我们派生出来两个原则:一个是“多项备选真理同时存在”,一个是“备选真理接受检验”。再进一步派生出两个次生原则:一个是,在检验完成之后“备选真理可以修订”;另一个是在检验未完成期间“备选真理彼此互不干涉”。好了,只要就上述的这些原则达成共识,那么法国政府和穆斯林之间就应该暂停相互指责(遵守“备选真理彼此互不干涉”的原则);并准备好修订自己的“备选真理”,或耐心等待对方修订他们的“备选真理”(根据“备选真理可以修订”的原则),对不对?
但上面只是抽象的理论推导,属于做双方的思想工作。实际生活是复杂的,比如,双方虽然都口头承认“备选真理可以修订”,但实际上都在一方面要求对方不要干涉自己的“备选真理”,另一方面又盼着对方修订它的“备选真理”,而不情愿修订自己的“备选真理”。比如,穆斯林盼望法国修订“言论自由”这个人权原则;法国期盼穆斯林修订“不得出现穆罕默德画像”这个宗教信条。怎么办呢?而且,更重要的是,即使法国的总统或穆斯林国家的领导人分别认识到了应该修订言论自由的原则或修订伊斯兰的宗教信条,但在广大的法国民众或广大的穆斯林民众还处在情绪化之中的情况下、还不认可应该修订自己的“备选真理”的情况下,这些领袖们也不能按自己的想法行事,否则他们会失去选票。显然,我们还需要有制度层面上的设计,以促使上述的理想原则能够真正实现。
什么样的制度设计呢?我们知道,现在各个国家领导人的任免,都完全是由本国自己决定的。因此,为了当上领导人,那些竞选者们都只考虑本国多数族群的意愿,而丝毫不考虑本国少数族群的意愿,当然更不考虑外国人的意愿。为了尽可能得到本国多数族群的支持,他们甚至不惜得罪外国人民。例如,过去,日本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每当政府要换届时,就要在钓鱼岛或靖国神社上弄出点新闻,然后竞选者就以自己在该问题上的强硬态度来获得更多日本国民的支持。等选举完成、自己当上首相后,又赶紧派出私人代表到大陆去向中国政府私下“说明情况”(并非想要和中国闹僵,仅仅是为了选举需要)。同样,这次法国的马克龙总统,为了安抚本国多数族群,不免过度指责穆斯林;欧洲各国政府为了得到本国选民的大力支持,也无不纷纷过度表态支持法国;而土耳其总统,以及阿拉伯联盟各国政府,为了得到本国人民的支持,也无不纷纷过度谴责法国政府。这就使本来就很难解决的问题,更加复杂化、更加雪上加霜。
怎么办呢?我想,一个可能的制度设计上的解决方案是:让法国总统或欧洲其他国家的政府领导人的当选,不仅仅取决于本国人民,同时也取决于阿拉伯联盟各国的政府;阿拉伯联盟各国领导人的当选,也不仅仅取决于本国人民,同时要取决于欧洲各国政府。这是什么意思呢?我的意思是,如果法国选出本国总统后,那么,还要请所有驻法国的阿拉伯各国的大使再来集体投一次“确认”票,过半数的大使赞成后才能真正当选、走马上任。做为对等,比如土耳其选出总统后,也要由欧洲各国驻土耳其的大使们再集体投一次“确认”票,过半数的大使赞成后才能真正当选。如果真能这样,那么,显然,法国就绝不会再像这次那样过度指责穆斯林(还会指责的,否则不会得到法国人民的选票;但不会过度指责,否则不会得到阿拉伯各国大使们的认可票。)土耳其总统也不会像这次那样过度指责法国(还会指责的,否则不会得到土耳其人民的选票;但不会过度指责,否则不会得到欧洲各国大使们的认可票)。总之,如果说过去某个国家谁当领导人,主要和这个国家的人民的利益有关,那么在全球化的当代,某个国家谁当领导人,不仅涉及到本国人民的利益,而且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也涉及到其他国家人民的利益(尤其是大国、强国领导人的更替,更是如此)。
当然,如果上述方案确实可行,那么,我们可以把它在世界范围内推广。这样,各个国家彼此之间的关系肯定会得到根本性的改善,中美关系、中日关系、中印关系……等等,都会得到改善。总之,现在世界各国领导人的产生方式,都是在全球化之前确定下来的,它们已经不再适合全球化的现状。为了避免文明之间的冲突,为了避免爆发战争(这种可能是存在的),为了避免大家同归于尽,我们必须与时俱进,大胆改变各国领导人的产生方式,以新的体制代替旧的体制,以新的思维代替旧的思维,最终达到全世界各国都赢的结果。
我坚信,在这种本国人民和外国人民共同任命领导人的新体制下,法国迟早有一天会主动修订自己的“言论自由”原则,而穆斯林各国也会主动修订自己伊斯兰教的某些信条。果真如此,则世界大同,不亦乐乎?
(注:现在当然不具备实行这个新体制的条件,但将来,总有一天会实行的。否则,大家一起玩儿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