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佟尼先生
故事还是开咖啡店时候的故事。
佟尼先生经常是白衬衫配马甲、西裤、蝴蝶结,头发已经是花白得接近全白,但是打了发蜡,整齐地往后一梳,再貌似随意地有一绺从额头垂下来,颤颤巍巍地,下巴和嘴上不留一根胡须,刮得干干净净,白中透青,嘴角微微上扬,是职业技能,做酒吧调酒师二十多年,在这皇后东大街是出了名的绅士,一双深棕色的眼睛,不大,却很迷人,这可能是他始终单身的原因之一。
如果你喊他佟尼先生,他会微笑着纠正你,叫我佟尼就好了,行事坐派永远的是干净利落。他会在下午上班前到咖啡店坐一会儿,和熟悉的人聊一会儿天,我们知道他的巴台也有咖啡,但是只要他进到咖啡店,他必然买咖啡,可这并不是我说他是绅士的理由。
我和老婆最初暗地里叫他老帅哥,因为叫佟尼的人太多,不知人家姓啥,都按出生地和长相命名了,什么香港佟尼、希腊佟尼、胖佟尼、长腿佟尼、小佟尼、街车佟尼,这么多佟尼没有一个是理发的,第二多的名字就是麦克,第三多的是戴维,这不是扯,是真实情况,可和老帅哥无关,所以还是扯。
话说有一天下午,店里客人不多,四五个人在吸烟室喷云吐雾,非烟区只有伊利莎白老太太坐在哪刮奖劵,老帅哥进到店里,先是寒喧,然后拿着咖啡坐到老太太对面,他和老太太住得是同一层公寓,两个聊着什么警察什么吵闹的事,我没太在意,佟尼不时地往窗外望,估计是等同事路过,这时候,天气很热,街上人也不多,我坐在柜台里看书,一个年轻的黑人走进来,我站起身问他,"请问您喝点什么?咖啡还是冷饮?"
陌生的黑人说,"牛奶,那种一升的功克力奶。"并用手指着冰箱里斯尔太牌的牛奶。
我拿了一盒巧克力奶在手上,并没有递给他,"一块九加稅,两块整!"
黑人从兜里摸索出两块钱的硬币,我把牛奶推过去,收钱并问道,"要不要吸管?"
他说,"不要,餐巾纸就可以。"
我递给他两张餐巾纸,他拿着牛奶和餐巾纸出门,我继续坐下来看书。
也就三分钟的功夫,这黑人又回来了,把牛奶盒往柜台上一放,说,"这牛奶变质了,难道你们就这么骗顾客的钱吗?如果我喝完了,我进了医院,我会告你到法院,你不仅赔我钱,你的店也会被关掉!"
我当时有点懵,立即安抚他,"先生,如果这一盒变质了,我换一盒就可以了,干嘛告我?"
黑人继续,"我已经喝了,才发现是坏的,你要赔偿我!"
我说,"我可以赔你的只是一盒功克奶,或者是退给你钱。"
黑人说,"五块钱,加一瓶水,我要去漱口!"
我想息事宁人,"好吧,厕所在哪儿"指给他卫生间,无奈地给了他五块钱和一瓶水。
黑人接过了钱和水,快步地走了出去。
"站住!站住!"老帅哥从座位上起来,追了出去。
一会儿,老帅哥回来了,说,"他跑了,我应该赔你钱。"
我更是懵了,为什么?
老帅哥说,"这盒牛奶是刚才那家伙从公用电话盒子上拿的,不是你卖给他的,我进店时,就注意到那盒牛奶,还想呐,这大热天的,牛奶放这儿,一个小时就会馊。你看牛奶盒上的日期。"牛奶盒刚刚被我冲洗干净,晾在洗手池旁,准备回家前放进回收纸板堆。我说我洗的时候注意到了生产批号的不同了,我知道他调包了,但为什么你要赔我钱啊?
"我看到了他调包,欺骗是在我眼前发生的,你开始不知道自己被骗,我有责任制止这事,但我沒做到,我就应该赔。"佟尼说。
伊利莎白老太太也凑上来帮他,"你就收下他的钱吧,佟尼是一个绅士,我的公寓里的每一个人都爱他。"
我收下了佟尼的五块钱,心里仍然不是很理解这事。
晚上关门后,遇见罗尼,我向他描述了今天的事,罗尼干脆地说,佟尼就是那样的绅士,干了一辈子调酒师,仍孑然一身,睡了无数的女人,一个也娶不起。
从此以后,我和老婆都对佟尼格外地尊重,名字也从老帅哥变成了绅士佟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