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血的太阳

后疫时代应对人类面临的问题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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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血的太阳   三

 

                                  校园拾荒记

 

挖野姜,捞水草只是小打小闹,种菜成极其重要的事项。

随着大饥荒的发展,我们每月的口粮减少到十几斤,在“瓜菜半年粮”的革命号召下,校内停了一切课外活动,挖了所有的运动场,平了花坛,统统种上了救命的作物。萝卜南瓜,红苕青菜,甚么高产种甚么。

校内种满,附近已无寸土可挖,又向高山进军,建农场。几百师生刀耕火种,在山林间烧出一片空地,撒上了包谷。生物老师原也不是务农材料,却出山挂帅,号令三军。但所选的山高水寒之基地,只瞎闹了一季,颗粒未收,一半未出土,一半孝敬了老熊山猪。只可惜了我们几十里山路背上去的肥料。

校内有一肥料场,把大粪用草木灰拌了,堆得尤如小山,老远就闻到其味熏天。每逢送肥上山,不分男女同学,每人满满的一背篼。尽管都有烂衣烂布扎成的厚厚的背垫,粪水和汗水仍然浸透了内衣,顺着背心流下。我们的队伍一过,三十里路香不断  ,人人侧目掩鼻。

 

在饥荒横扫下,农村劳动力大削弱,公社大片土地丢荒,我们才有幸借用他们无力耕种的荒地,开办农场,不用再与高山上的老熊猴子争夺了。

开荒种菜刚有了些成效,又得守夜防盗。

那个冬天公社的食堂多已断粮,城里的人已把米糠芭蕉根当成救命宝贝。这些都是郊区农民做的馍馍,早上在菜市卖。有没肝的,居然用牛屎加喂家畜的东西,我亲眼看见有人买到牛屎馍馍!

人们饿疯了,我们的农场自然成其最佳目标。同学们轮流缺课,日夜守卫在田边地头,与来犯之敌展开阵地战,游击战,拉锯战。

为避免监守自盗,每班起码两人,互相监督举报。为了奖励守夜人员,每晚发二两额外的夜餐粮,但这丁点东西那顶得住彻夜巡逻耗的能量。好在允许我们采些老菜叶菜梆煮菜粥充饥,只要不染指红薯萝卜等有块莖的角色,就不祘作奸犯科。

但此纸上规定,实在抵挡不住这些植物对噜噜饥肠的诱惑,时时会发现整齐的菜地缺了窝,在偏僻处又找到未被彻底灭跡的红薯萝卜皮,直到查办了几个嫌疑犯,偷吃红薯箩卜的事才有所改变。

有一次,视察菜地的老师发现情况,东一颗西一颗的萝卜无精打采,浇水施肥都没用,菜叶很快就枯萎,连植物老师也百思不得其解,判定为疑难怪症。

直到连拔几个起来,土下的萝卜头都不见了。我正在一旁心跳加速,旁边一战友忙向老师报告,发现老鼠洞,老师仔仔细细地查看了鼠洞后说:“好利害的田鼠啊!居然会打地道战!”他哪知道这正是那仁兄的杰作。

有次值班,那老兄当着我面,一面拧下萝卜头,再把尾巴插入土中,一面告诉我,田鼠光顾过的萝卜才最甜,我当然也不拒绝品尝田鼠留给的甜点,反正第二天交班时仍是满园春色,毫无破锭。

 

(贫血的太阳之三)

                           1998年初稿,2015-6-20定稿于佛州奥城  

                                   2021年元月十六日窝居考记

树蛙瓦凹 发表评论于
几十年过去,当时的细节还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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