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春节,关于传统习俗的问题总会不失时机地引发一些纷争。争归争,吵归吵,一通口水之后也就了了,但今年的纷争显得有些异常激烈。
2月15日,自媒体人黄志杰就山东人磕头拜年的事,通过公众号“呦呦鹿鸣”发表了一些自己的看法。黄志杰认为,磕头下跪这样的行为属于封建陋习,并旗帜鲜明地反对集体下跪,此风不可长。
就某一社会行为,每个人表达自己不同的见解,应属可以理解的范畴,但是没料到,这么一篇自媒体文章却招来异乎激烈的反对。2月20日,黄志杰再度发文称,因不堪遭受大量的人身攻击和生命威胁,就此报警。
由自媒体文章引发的骚动并不多见,尤其是此事还惊动了多家官媒也参与进来。比如山东“海报”的评论文章称“武断之举,必然会引火烧身”。可见,个别官媒对下跪磕头之礼还是情愫满怀。还有网友为了证明黄志杰的忤逆,不惜扛起了人民日报的大旗:《如何看待人民日报刊文:春节嘲讽山东人,是一种文化堕落?》。为此我特意上网检索了好一阵子,但最终还是没有找到人民日报刊文的地址。相反,人民日报刊发过的相关文章,意思与呦呦鹿鸣的观点恰好相近,甚至趋同。比如《人民日报:孝道教育何须“跪拜”》,以及《春节年俗新变化:磕头并非必要 感恩需牢记》等。
就呦呦鹿鸣的文章,反对者的主导理论是:磕头乃是中华传统文化,同时是孝道礼仪,不可偏废。而支持者认为,新时代须有新的价值观,下跪磕头是人格侮辱的一种具体表现形式。
那么怎么理解这种认知上的交锋,我想谈谈自己的看法。
必须承认,下跪磕头是传统文化的一种,但是传统文化也有精华和糟粕之分,是继承还是剔除,要看这种文化能不能为时代的发展和进步助力。很显然,下跪磕头除了唤醒君臣、等级的记忆外,对社会的进步毫无促进意义。因此,我认为呦呦鹿鸣将其定义为“心里的辫子还没有剪掉”是中肯的,更是一针见血的。
不要告诉大家,下跪就是孝道。老百姓有句话叫“活着不孝,死了瞎闹”,说的是有些子女在老人活着的时候不管不顾,死了以后不惜花重资搞一场风风光光的发殡仪式。这不是个例,而是普遍存在,我想孔孟之乡的山东也不例外。这么做只有一种解释:虚伪、虚假、虚荣。
跪天跪地跪父母,作为以家庭为单位的礼仪形式无需说三道四,那是自家的事,但是将这种下跪磕头的所谓礼节扩大到公众领域就很不合适了。抛开亲疏距离不说,你能确定下跪磕头的人群中可以检索出几分真诚?发殡那么肃穆的场面,下跪的人群中不也有说有笑。想想看,是不是有些滑稽?
下跪磕头的封建陋习不但用最现实的人格侮辱反复提示人们,人分三六九等,更可怕的是,这种毫不设防的行为会循序渐进地给人心理暗示:要懂得屈从。
屈从是什么,就是你不能活出自我,包括你的生命也要依附于人。久而久之你会不自觉地认为,即便是你索回自己的劳动所得,也是别人的恩赐。
万千实例中抽取一例:陕西民工集体下跪讨薪
2013年1月10日,130余名农民工顶着寒风在富平县人民广场集体下跪讨要工资,他们眼里流着泪、嘴里喊着青天大老爷,只为要回自己的劳动所得。按说在一个法治社会,个体利益都在法律的保障范围,但是项目方并不理会这些,他们宁肯花巨资清明星炫耀功绩,也不肯兑现农民工的血汗钱。尽管这些农民工来自多个省市,但行为却出奇地一致:下跪、哀求,他们的表现更像是祈求别人赏赐。
他们祈求谁的赏赐?不是道义、不是法律,而是父母官、青天大老爷。你能告诉大家这是一种人格健全、法律伸张的社会状态吗?最搞笑的是,接受跪拜的陕西最大父母官赵正永,恰好是一个贪赃枉法的社会蛀虫。
“跪族”群中有工人、有农民,有学生、甚至还有执法者。当各种人群把下跪祈求当作维护自身利益的一种手段时,那么这个民族还遑论什么血性、法律还秉持什么正义?当此时节,你能说他们心里辫子已经剪掉了?
中国人骨子里的奴性如果仅止于跪天跪地跪人倒也罢了,甚至还出现了“人给狗下跪赔礼”的荒唐事件。江苏扬州某快递员开着邮政车不小心撞死一条小狗,结果狗主人逼着肇事者给狗下跪道歉。当屈服于强者变成一种固化意识,被视为理所当然的时候,人的尊严已无处觅迹,社会道德再也无从谈起。然而这种“人贱不如狗”的现象并非天生就有,正是孔孟封建陋习的衍生物,至此,你还会主张下跪这种糟粕的历史垃圾继续传承吗?
任何社会,不管它被赋予了多少优越的称谓,都会产生矛盾,都会有不公、不平的现象出现。当正当权利被剥夺,人格尊严被侮辱的时候,只要你还想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就必须要有抗争意识。包括历史发展到今天,没有什么是上天好德恩赐与你的,而是你从一次又一次的斗争获胜后取得的。
最后我想说的是,为封建陋习张目还能找出一大堆理由,甚至著书立说的人,他们只配活在鲁迅年代:做奴隶虽然不幸,但并不可怕,因为知道挣扎,毕竟还有挣脱的希望;若是从奴隶生活中寻出美来,赞叹、陶醉,就是万劫不复的奴才了!
作者: 大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