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芬的保护神"彭大帅"（上）
赵松 83级
早在八十年代，中国科学技术大学东区大礼堂南面，有一座二层计算机楼。终端室 在二楼，主机是个笨重的大型机，与磁带读取机皆在一楼。计算机楼主入口在北 面，经过门卫室，左手是主机室的入口，向前是通向终端室的楼梯。
看守计算机楼大门的是位脾气暴躁的胖老头儿彭大爷。学生入门需要登记，他会仔 细核对名字，如果对不上，坚决拒绝入内。他还会时不时溜达到二楼，驱赶超时的 学生。如有谁不服从，他会拎着耳朵，强行驱逐出去。
老头儿执法的时候，脸红脖子粗，语言粗鲁，一双发红的小眼睛，有些吓人的样 子！大家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天蓬元帅”，简称“彭大帅”。彭大帅俨然成为看护北天 门的一位“恶”神。
房俊凯来自于江苏泰州农村，几乎是系里最优秀的学生，一表人材。最近考上了 CUSPEA班，成了系里瞩目的焦点。图书馆和教室的位置太难占，他发现机房是个 学习的好地方。这里有24小时空调，非上课时间也不拥挤。
彭大帅与俊凯混了个眼熟，看着他读书这么用心，就凑过来阴阳怪气地说：“书中自 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俊凯把头扭过去，看不上这个胡子拉碴像有点不正经 的土老头儿。每当彭大帅来查终端室的时候，俊凯如果不是在自己的上机时段，就 躲在桌子底下。幸运的是没有一次被发现，也许是彭大帅故意放他一码，欲擒故纵？
俊凯在终端室里，经常巧遇伶俐可爱的师妹小芬，一来二去培养了感情，并且私定 了终身。小芬的父母是学校的教师，有一个表哥在终端室作助教。乘此便利，她有后门和一楼机房储藏间的钥匙，这个小小的空间在晚上便成了他们约会和苦读的场 所。
晚上大礼堂有时会有方校长的演讲会，那时候同学们热衷于选举人大代表和上街游行，机房经常显得空空荡荡。
门卫室一片漆黑，彭大帅晚上一般不在。他们俊凯和小芬悄悄开了大门，来到储藏 间里。俊凯把一条长桌子顶在门上，然后躲在角落里急不可耐地吻着小芬的脸颊和 嘴唇。外面灯光忽明忽暗，偶尔还可以听到口号声声，但是显得很遥远，此处的两 人世界竟如此地美好……
一阵突然声响，不祥地涌进安详的小屋！有人哗啦啦地打开了大门，迈着沉重的脚 步向机房过道走来。他们赶紧熄了电灯，悄无声息地藏在桌子底下，大气儿不敢喘 一声，心脏却好像要跳出嗓子眼儿。
电筒闪烁下现出彭大帅庞大的身躯，昏暗的反光和刺眼的光柱，把他的身影铺满了 墙壁和房顶，更显出他无比的动力量。天知道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来查房？也许他 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喝醉了酒，想找个软柿子来捏个稀巴烂？俊凯想象着向 他逼来的那双犀利的红眼睛，那双煽动的肥厚大耳朵，和那双掐过来的有力的黑爪……
彭大帅走到储藏间门口敲门，使劲推门也推不开。于是伫立不动，手搭凉棚往里面 看。俊凯尽量卷曲自己，不敢正视玻璃上那两朵跳动的荧光。天蓬又侧过耳朵，出 神地听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点点头，踱步走开了。关大门的巨大咔嚓声剪断了彭 大帅厚重的身影，俊凯的小心脏从嗓子眼里猛然一沉，重新回到了胸膛，没有被彭 大帅发现，真是谢天谢地！
白天的时候，小芬把电话打到机房来，彭大帅上楼通知俊凯。电话里讲的都是要紧 的悄悄话，大帅却偏偏愿意歪着大脑袋，竖起肥耳朵聚精会神地听，贪婪地试图听 到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俊凯尽量把电话拉远，可惜电话线太短，没有成 功。电话结束之后，彭大帅竖起大拇指，不无讽刺地说，“你小子胆子很肥嘛，怎么大姨妈还没有来？”
晚上见到小芬，俊凯表达对彭大帅的极度不满，嘲讽他的短粗脖子、诡异而闪烁不 定的肿眼泡以及竖起的侦探般的猪耳朵。俊凯无奈地说，“我怎么感觉总是逃不开， 他为什么老是盯着我？”
小芬心里忍不住想笑，却正色地说：“我不许你再叫他彭大帅！实话告诉你吧，他是 我大舅，也是我的保护神。那天晚上他是怕我们上街出事儿，他知道你在储藏间， 就放心了，更没进来抓你！这个周末都去家里吃饭，你给我放尊重点！” 又补充 说，“最先看上你的，不是我，是我大舅。还是我爸妈托他，找机会作了我们的红 娘，你要感谢他才对。”
俊凯如梦初醒，愿打愿挨，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能吃到小芬的天鹅肉。小芬问，“我现在是最好的时候，以后年老色衰了，你还会像现在这么爱我吗？”
俊凯说，“那是当然了。何况大舅是天上的神仙，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他也会飞来保 护你，我怎么敢对你有一丝一毫的异心啊？”
时光荏苒，俊凯顺利地通过了CUSPEA考试，被美国名校录取，临行前需要登记结 婚，还要回泰州老家省亲，时间很是紧迫。
俊凯飞赴美国，小芬也已珠胎暗结，等到与夫君在美国团圆，故事有个了完美的总 结：他们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They live happily ever after！他们最不能忘 的，却是年轻的时候，计算机房的那六个月里的幸福往事……
后来大舅彭大帅驾着朵朵祥云，飞来加州旅游，住到了他们家里，更是后话不提。
（未完待续）
原载 《科大瞬间》第105期
文图编辑：黄剑辉, 陶李
校对：况敬雷
排版：俞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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