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评分析:如何认知应对“突厥国家组织”

  中评社香港11月23日电(记者 乐国平)本月,由土耳其和部分中亚国家组成的“突厥语国家合作委员会”在召开峰会后宣布,将该组织更名为“突厥国家组织”,这一改弦更张,引起了中亚周边大国的担忧。

  在当今的国际政治与反恐领域,“突厥”一词非常敏感,这个千年前活跃在蒙古高原上的政权,如今成为了土耳其对外扩充软实力、甚至是挑起冲突的金字招牌。尽管人类学研究证明,当今土耳其共和国的民众大多数是古代希腊人和亚美尼亚人的后代,但土耳其当局和主要政客仍坚持认为,他们是突厥帝国的继承者,并且应该主导世界上所有的“突厥民族”,而中亚、俄罗斯腹地、伊朗北部以及中国西北的不少地区,都成为了土耳其政客眼中“突厥世界”的一部分,因此这个“突厥国家组织”的成立,难免不引起这些大国的负面反应。

  为什么土耳其会对“泛突厥主义”如此痴迷?其实源于百年前土耳其帝国在欧洲失败后的“掉转船头”,20世纪初,在西方和俄罗斯的持续打压下,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在欧洲的领土几乎丧失殆尽,面对西方列强的船坚炮利,土耳其政客们不再奢望夺回欧洲土地,转而将目光对准了积贫积弱的亚洲。彼时亚洲的波斯及中国局势混乱,地方分离主义盛行,让土耳其有了浑水摸鱼的可乘之机;那时的苏联由于刚刚成立,根基不稳,为了换取土耳其的支持,也将西亚美尼亚的卡尔斯等地区让给土耳其。因此,得了些许甜头的土耳其开始乐此不疲地在亚洲挑事。而冷战时期,由于土耳其坚定站在美国一边,因此美国也乐于见到土耳其在中亚进行渗透活动,对苏联、中国和伊朗制造麻烦。

  苏联解体后,中亚立刻陷入大国争夺的境地,而中国西北地区也因为极端思想的渗透出现了安全形势恶化的问题,土耳其在中亚的经营变得更为得心应手。而且,当时的土耳其相对于前苏联和刚刚改革开放的中国,其经济反倒是发达的一方。所以,意识形态加上金钱诱惑,令中亚地区不少人受到了“泛突厥主义”的蛊惑。

  进入21世纪后,土耳其依靠人口红利成为欧盟的代工厂,经济获得了一定发展。“阿拉伯之春”爆发后,土耳其趁着中东一片混乱,相继入侵叙利亚和伊拉克,既抢夺了别国资源,又积累了军队实战经验,而美国出于对叙利亚亲俄政府的仇恨,对于土耳其的侵略行为装聋作哑,甚至暗中支持。经济和军事的进取,令土耳其野心越来越大。

  2020年,土耳其唆使“突厥盟友”阿塞拜疆攻击亚美尼亚,实际上挑衅的是俄罗斯在独联体范围内的利益,但俄罗斯并没有给予亚美尼亚援助,反而任由阿塞拜疆夺占了亚方大片土地。俄罗斯的克制令土耳其及阿塞拜疆更进一步,双方展开了紧密的军事合作,甚至宣称彼此“不分你我”,土阿联军的“武德充沛”也震动了中亚几个斯坦国,他们纷纷表示愿意加强和土耳其的合作,以上就是此次“突厥组织”成立的时间背景。

  但值得关注的现象是,虽然土耳其及阿塞拜疆等盟友在军事领域不断进取,土耳其自身的经济及社会稳定却出现了很大问题。由于土方多次挑衅欧盟,导致外资大量撤出该国,土耳其货币剧烈贬值,埃尔多安政府一些偏执的经济政策(比如依据伊斯兰教义仇视利息)加剧了经济恶化,新冠疫情更对土耳其支柱的旅游业造成空前打击。而在很多内政事务上,埃尔多安政府与政治反对派、世俗派、少数民族龃龉不断,国内各群体严重撕裂。土耳其的强国憧憬,至少在经济社会领域上,已经到了破碎的边缘。

  对外渗透和动武毕竟是需要钱的,中亚国家不可能因为土耳其开出的空头支票就死心塌地跟在土方后面走,需要有实际利益才行。因此,我们必须认识到,虽然土耳其牵头成立的“突厥国家组织”看起来咄咄逼人,但没必要对土耳其过度恐慌,因为该国的经济问题严重,恐怕会影响其在组织内的主导作用。

  但我们仍然应该对这个“突厥联盟”保持高度警惕,因为这次很多中亚国家表现欲满满,因此即使土耳其未来衰落,该组织很有可能仍会在中亚运作。

  何以见得?首先是哈萨克斯坦前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在此次峰会上发起了“突厥世界2040愿景”,大谈“突厥民族”的伟大和该组织的光明前景,宣称突厥的复兴正式开始。哈萨克斯坦作为经济较为富裕、社会高度世俗化的中亚地区大国,此次表现出了与土耳其共同抗起“突厥主义”大旗的迹象。

  另一个关注点则是土库曼斯坦加入该组织,土库曼斯坦独立伊始,其开国总统尼亚佐夫坚定表示该国“永久中立”,不与任何国家结盟,并获得了联合国认定的“永久中立国”证明。但尼亚佐夫逝世后,继任的穆哈梅多夫对土耳其表现了浓厚兴趣,邀请土耳其人来兴建大清真寺,并多次与埃尔多安提到土库曼是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龙兴之地”(因为奥斯曼帝国的前身塞尔柱人曾生活在土库曼地区)。这一次土库曼也成为突厥联盟的成员,证实了该国的中立地区出现变化。

  中亚国家为何在土耳其经济衰落的背景下,依然热衷于参与“突厥国家组织”的运作?有以下几个原因。第一是迫在眉睫的阿富汗局势问题,中亚国家对于阿富汗塔利班组织非常恐惧,希望得到土耳其在军事上的撑腰,也希望土耳其可以利用和塔利班的“教胞”关系从中斡旋,保证阿富汗的动荡不会波及中亚。

  第二是土耳其和阿塞拜疆的军事胜利震慑了中亚国家,他们领略了土耳其军事的强大,特别是无人机等高科技军事手段的优势,因此希望搭上土耳其的便车,获得军事领域的发展进步。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因素,是中亚国家在苏联解体后也出现了伊斯兰教复兴、极端主义思想抬头的问题。中亚国家在独立后基本都陷入了经济困境,主体民族和俄罗斯等少数族裔的冲突也非常严重,而中亚国家生育率高、人口年轻、教育缺失等问题使得民族和宗教极端主义日益高涨。结果就是,中亚国家自身的“双泛思想”(泛突厥、泛伊斯兰)在某种程度上丝毫不逊于土耳其。如果说,土耳其大力宣传“泛突厥主义”,还只是政客们的政治权谋的话,那么中亚国家目前已经出现了很多“双泛思想”的虔诚信徒。他们渴望自己的国家、民族、宗教强大,渴望获得周边国家的恐惧。

  因此,我们需要认识到,“突厥国家组织”的建立,并非是土耳其的单向行为,而是土耳其与中亚国家一拍即合的结果。土耳其距离我们遥远,且该国自身问题重重,但中亚国家和我们近在咫尺,对于中亚的“双泛主义”必须高度警惕,并寻找对策。

  尽管中亚国家在表面上还属于俄罗斯的势力范围,但这些国家暗流汹涌,倒向土耳其及伊斯兰世界的迹象与日俱增。对于中亚局势,需要从政治军事,和经济社会这两方面入手,扭转当地极端化的趋势。

  政治军事方面,需要强化上合组织的作用,在与俄罗斯、伊朗、印巴等周边大国的协调下,加强和中亚国家的反恐合作。对于中亚唯一一个不承认“泛突厥主义”的国家塔吉克斯坦(该国认为自己是波斯文化),应该大力支持,帮助该国改善国内局势及边境安全。对于中亚地区臭名昭着的恐怖组织“乌伊运”等坚决打击,对于突厥种族主义组织“灰狼”等在中亚的活动,也必须遏制。

  经济社会方面,继续发挥“一带一路”的作用,同中亚国家加强经济联系,培养当地人才投身这些国家的治理。改善中亚地区的交通状况,培养新的产业,普及教育,让当地人民从经济和文化上远离极端思想。

  中亚安全事关我国西部安全,中亚如何祛除“双泛思想”,考验着周边大国的智慧,在这一问题上,周边大国的利益是一致的,各方应该停止内耗,共同投入到中亚的反恐、去极端化和经济建设事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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