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by得知爸爸的状况和那日在医院晕倒的事情,心疼不已。她说如果必要,自己可以请一个学期的假,暑假多修一点课就好。果真说其实不用,需要她帮手会叫她的。大家商量下来,在John手术那几天Abby会请假,果真可以飞到旧金山。大果着急自己插不上手,但是他说自己是on call,随时可以回来帮忙。孩子们这么贴心,让他们俩都觉得老怀甚慰。
果真和John上网填写了结婚申请,三天以后在县法官的主持下,完成了注册登记手续。John信守新年时的承诺,买了一对金色带有一条雅致白金图案的婚戒。仪式简单朴素,戴着口罩的法官帮他们拍了合影。走出县府大楼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夹着细小雪花的冷雨。John帮果真把帽子拉起来戴好,把围巾系紧,然后捧着她的脸说:“我欠你一个婚礼。”
“不急。” 果真说,“咱们有的是时间。”
想到去年和果真坐在儿童游乐场,她也是这么说的。此时的John不再像那时一样迷茫,他暗自惊讶,果真这个看着柔弱的女子,骨子里却那么有韧性。也许有人会感到她清高寡淡,但是John却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了她对自己无时不在的热情。就像是一个人手里捧着价值连城的宝物,John因为有了果真,觉得自己的人生都更有分量了。没想到年过半百,还可以有此新生的机会。他甚至想,万一自己再也无法重返急诊手术室,在中年事业高峰不得不转换跑道的话,只要有果真,都没什么可怕的。
对于果真来讲,中年投入一段感情,本来就不可思议。再次进入婚姻之城,有点猝不及防却又比二十多年前的那次更为顺理成章。想到前面也许还有一个,甚至两个二十年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果真觉得这辈子值了。但是她想到自己的父母都不算长寿,忽然就有点怕了。自己不会也死得早吧?怎么可以把John抛下,让他再一次经历丧妻之痛呢?想到这儿,果真做了一个决定:辞职。她要为了爱自己的家人更加爱护自己。
做出决定之后,大家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工作。果真辞了职,但是公司说任何时候想回来都没问题。John也请了长假,忙着在走之前研究专科医生,做预约,把两家房子要修理的地方都处理好,把果真的名字加入所有的银行账户。虽然背部和手臂的疼痛没有改善,但是John的精神状态有了很大进步。他甚至可以心平气和地研究放下手术刀,退到讲台上的可行性。他发现医学院很缺老师,尤其是像他这样年轻但是有很多实战经验的人。虽然舍不得急诊室那种救死扶伤第一线的感觉,可是培养下一代优秀医务人员也是很有意义的事情。而且他暗自思考,以后工作没那么忙了,可以多分担一些果真的家务,也可以多陪陪她。
转眼就到了三月,果真陪John飞到旧金山,两人进入到处盖着防尘罩的家,感慨万千。果真挽起袖子,打扫卫生,采买食材,给John包饺子包馄饨冻在冰箱里。果然看了就笑了:“你紧张什么,我们还能饿着他吗?”
“我知道。可是不做点什么我心不安呀。”果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
“医生找好了?”
“嗯。今天他同学陪他去的。见几个不同的专科医生。应该快回来了。”
“你明天就走?”
“没办法,那边老人家都离不开。这手术日期一推再推的。Abby马上要考试了,我非回去不可。”
“后悔吗?跳进一个有点深的坑?”
“那你后悔吗? 不都是为了老包你才这么累的?”
“也是。算我没问。” 果然走过来拍了拍姐姐的肩膀:“你放心,我们商量好了,手术那天我会去陪着。晚上老包睡过来以防万一。而且也一定把他喂胖了还给你!”
在旧金山的最后一晚,果真舍不得睡。John累了一天,吃了止痛药,很快睡着了。果真就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想到去年就是在这个时候正式开始和John交往的。一年了呀!他们起起伏伏,差点失之交臂,中间还有霍栩的插曲,真是人生如戏。果真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半夜发现John被痛醒了,呼吸变得缓慢而没有节奏,有时候长吸一口气憋着,一会儿才慢慢吐出来。伸手摸到他满头冷汗,果真心疼不已。明天要走了,这次的分离充满了不确定性。因为拖了太久,已经不能微创手术了,而且很多人说手术难以根除这种疾病,那以后的日子怎么办?太多中年人在不知觉中走进了感情、健康、事业的低谷。还能爬出来吗?那种说不出的痛楚和苦衷,只靠隐忍就能挺过去吗?那些壮志未酬的失落和遗憾,此生还有没有机会来弥补?
John勉强地侧过身面对果真,问:“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果真说:“没有,是我睡不着。你能不能再告诉我一遍,手术没有风险,不需要人贴身照顾?”
“这么快就成老太太啦?”
“我就是担心!算了,你再睡一会儿吧!”
果真在黑暗里摸摸他的头发,摸摸他的额头、眉骨、鼻梁、下巴,好像要努力记住他的轮廓,印在心里。John也在黑暗里摸到果真的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他的手指停在了果真的嘴唇上,用食指和拇指向上推起了她的嘴角,推出来一个含泪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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