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关于瘟疫的情歌(七) A love song of plague

病毒是可怕的,但是爱情是美好的。 ——加西亚?马尔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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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伤痛如影随行,永远在爱与痛的边缘,一曲乡村悲歌及漫长的漂泊之路

 

有一种伤痛,如影随形,深入骨髓,伴随她一生,只有她知道那天傍晚发生了什么,那是她难以启齿的秘密,这个秘密折磨了她一生,直到她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刻才会揭开,可能这就是人性吧,没有人可以回避。

 

(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无人可以逃避)

一个叫叔本华哲学家说“人生来就是痛苦的”。如果你认真观察生活,你会发现快乐总是转瞬即逝,而痛苦或不如意总是如影随风,每个人在他的一生中都会经历各种痛苦,痛苦才是人类的终极宿命,这就是人生的真相。

 

祥林嫂来自乡下,已经人到中年,她生活在这座丛林城市中,但又对这座丛林如此陌生。她几乎没有什么朋友,每天身处茫茫人海,与无数陌生人插肩而过,在她的精神世界,她与这座城市没有什么关系,她只是躯体暂时寄居在这里,终究有一天会离开这里。

 

大部分时间她不苟言笑,很少和人交流,在她的内心有一种痛如影随形,几乎每时每刻,无处不在。她会触景生情,当她经过一个餐馆,看到一对吃饭的母子,就会触发她无法抑制的伤痛,她会变得目光呆滞,站在那里看很久,直到有人提醒她才会醒来。当她独处的时候,她会自言自语,声音很轻,但可以看到她的嘴唇在蠕动,在所有这一切背后隐藏着一段不幸的往事。

 

(当祥子第一眼看见小芸,就不可救药的爱上了她)

祥林嫂婚前叫小芸,她出生在乡下,家里没有兄弟,只有几个姐妹,她们的母亲因病早逝,家里只有父亲带着几个女儿生活。她是长女,她要照顾两个妹妹和卧床的父亲。

 

父亲很年轻的时候就开始在一个矿井里工作,多年来在几十米的地下挖煤,拉扯几个女儿长大。后来他罹患了一种呼吸道疾病,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在医院,医生看了他肺部的照片,就像一块黑色的海绵。

 

之后他就失去了工作能力,常年染病在床,夜晚也无法正常入睡,只能斜靠在枕头上勉强睡上一会,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多年。

 

由于家里没男人,田地荒芜,杂草丛生,日子过的越发的艰辛。

隔壁家有一对亲兄弟柱子和祥子,十几年前,哥哥柱子带着弟弟祥子来到这里投靠亲戚,后来在这里定居下来。

 

祥子经常过来帮忙做农活,话不多,做事稳重,为人敦厚温和,小芸的父亲很喜欢他,看着他像自己的亲儿子,祥子也在小芸的父亲身上找到了父爱的感觉。

 

小芸她长相清秀,她没读过什么书,可能是继承了母亲的基因,有一种天然的大家闺秀的气质,说话轻柔、举止得体。

 

祥子二十出头,比小芸小几岁,长的高大挺拔,他第一次看到小芸,就喜欢上她,她站在那里就像是女神般的存在。一次小芸递上一杯水,他接水的时候无意碰到了小芸的手,他有一种触电的感觉,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幸福。

 

祥子就这样偷偷的喜欢着小芸,但是从来没有表露过,这一切被卧病在床的小芸的父亲看在眼里。后来小芸父亲病情日益严重,每日咳血不止,医生说来日无多了,要准备一下后事了。

 

小芸父亲叫来祥子,问他是否喜欢小芸,祥子支吾以对,承认自己喜欢小芸,但觉得自己配不上小芸,小芸父亲说如果你发誓一辈子对小芸好,我就做主将她许配给你,你要好好照顾她。

 

(村头那颗大树下,小芸的一个秘密)

小芸有一个秘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父亲不知道,所有的人都不知道。

此时的小芸的心里已经有一个心仪的男孩,他们是在一次镇上的集市上认识的。

 

那个男孩来自邻村,技校毕业,在省城的一个科技公司做程序员,他长的很文弱,戴着一副眼镜,有点木讷,还有一副尚显稚嫩的面孔。

 

小芸没接受过太多的教育,但她骨子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对知识的向往,她对有知识的人充满尊重,她喜欢文质彬彬的男人,文弱书生就是她心目中有文化的男人形象。

 

小芸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她主动表达了爱慕之情,从此他们就开始了一段秘密交往。他们经常在村头的那棵大树下约会,男孩给他讲工作中的人和事,城里的各种新鲜事,小芸听得很向往。

 

男孩比她小几岁,看上去像一个小弟弟,她对他的无限的怜爱,两人陷入热恋,他们交往了一年多,向往着未来的生活,彼此牵挂。

 

当父亲和小芸提起和祥子的婚事,她拒绝了,父亲问为什么不同意,小芸没有说原因,那时她的心里只有邻村男孩,但是父亲对这一切并不知情。

 

之后小芸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每天咳嗽不已,身体消瘦的不成人样,她产生了深深的负罪感。

 

她很痛苦,她和男孩见面,男孩建议小芸跟他一起私奔,小芸舍不得父亲,拒绝了,她对男孩说,如果他真的爱她,就等她两年,等父亲走了,他们就可以在一起了。之后小芸答应父亲的要求,同意嫁给祥子,了却父亲的一桩心愿,

 

父亲的病情越发严重,已经病入膏肓,他感觉自己来日无多。一天天气晴朗,他感觉稍微好一点,他把所有人召集来,让柱子和祥子兄弟把自己抬到院子里,在他面前,举行了一场简单的仪式,父亲当着众人的面将小芸托付给了祥子,并要他好好照顾小芸,祥子跪在地上,当着众人的面承诺一辈子好好对待小芸,决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新婚之夜,小芸与祥子的一个约定)

夜深,孤独的月光,空空荡荡的院落。

隔壁房间传来父亲艰难的咳嗽及呻吟声。

小芸和祥子面对面,沉默了很久,小芸开口了,她说出一个条件,只做名义上的夫妻,不能做正常夫妻之间的事情。

祥子同意了,只要能与小芸住在一个房檐下,他就很满足了。

之后柱子改名叫刘祥林,小芸也变成了祥林嫂。

 

不久父亲去世。他们处理完父亲的后事,过着与常人无异的生活,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真实的关系。

 

不久刘祥林去了外地的一个城市做建筑工,年底才回来,休息一个月,然后再次外出打工,留下祥林嫂一个人留在乡下。

 

在那几年,他们维持着名义上的婚姻关系,但是祥林嫂的心里只有邻村的男孩。他们保持着联系。每年春节男孩回来,他们都会见面,这种情况维持了两年。

 

有一年春节,男孩说工作忙不回家过年了。

春节期间,小芸去镇上参加庙会,无意看到男孩和一个女孩在一起。

她找到男孩当面质问,男孩只得承认那个女孩是他的新女友。

小芸感到了深深的伤害,两人分手了。

 

经过一段痛苦的调整,小芸接受了刘祥林,成为了真正的祥林嫂,不久祥林嫂怀孕,生下儿子小强。

 

小强长的很漂亮,还喜欢笑,刘祥林非常喜欢。他对祥林嫂说,我这辈子娶了你,有了儿子,满足了,我会努力工作挣钱,让你们过好的生活。

 

小强身体孱弱,时常患病,长大一点的时候,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喜欢一个人坐在地上看蚂蚁,还喜欢画画,有时这样可以过一个下午。

 

祥林嫂开始担心,带他去看医生,医生诊断小强有轻微的自闭症,通过特殊的治疗是可以痊愈的。为了给小强治病,他们搬到镇上,租了一套临街的房子,

 

附近有一所幼儿园,可以学习绘画,小强在绘画中找到了乐趣,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平时祥林嫂除了照顾小强,还做一点小买卖,这样的情况维持了几年,日子过得平淡而温馨,小强的童年时光平静而幸福。

 

(一个平淡无奇的黄昏,小强不见了)

转眼小强四岁了,这天在外地打工的刘祥林接到祥林嫂的电话,让他马上回家。刘祥林立即启程赶回家,祥林嫂告诉他小强不见了。

 

那天傍晚,祥林嫂在厨房做饭,小强一个人在客厅里画画,片刻祥林嫂出来,发现小强不见了,门开着,她跑出去,外面天色已晚,稀稀落落的行人,已经没有小强的踪影。只有一只狗在那里不停的吠叫。她四处寻找,对面一个熟人说看见小强在街上玩的时候,被一个中年妇女带走了,因为当时小强没有任何的反抗,她也就没有在意。

 

小强的丢失深深打击了祥林嫂,她陷入到了一种精神崩溃之中,不吃不喝也不睡觉,几天后身体陷入衰竭状态,医生给她注射了镇静剂,她陷入昏睡。

 

三天后醒来,但是人变了样,目光呆滞,沉默不语,她变得自闭,不再出门,她时常会自言自语,重复一句话,都怪我,要是那天我不把小强一个人丢在客厅画画,小强就不会丢了。有时还会轻声唱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歌谣,那是小强还在襁褓里时她经常唱的一首歌谣。

 

刘祥林辞掉工作,回到小镇陪伴祥林嫂,之后祥林嫂得了一种奇怪的癫痫病,发作的时候她会短暂丧失意识,这种病不时发生,刘祥林带着她看了很多医生,之后祥林嫂情况时好时坏。走在外面,她会盯着别人家的小孩子看,很多人把她当做疯子。

 

(二十年的漂泊,只是为了忘却痛苦)

过了半年,祥林嫂的病情没有好转,刘祥林觉得不能再在原来的小镇生活下去了,

决定带着祥林嫂离开这个小镇,换个环境,也许祥林嫂可以忘却发生的不幸,同时他也想外出寻找小强。

 

他们离开家乡开始了漂泊的历程,他们沿着铁路线,一个一个城市寻找,每到一地,刘祥林会在火车站附近寻找一家便宜的旅馆,住在十几个人一间的房子里,两个铺位,祥林嫂煮上一锅面,两人匆匆吃晚、睡觉,第二天起床便开始沿街张贴寻人广告。开始他们会经常接到一些信息,每次带着希望去了,结果都是一些似是而非的传言。

 

几年就过去了,他们去了很多城市,旅行了几千公里,钱花完了他们就找份临时工,一边打工,一边寻人,慢慢的他们适应了这种漂泊的生活。

 

(帝国的乡村,凋敝的景象及愚昧粗野的人民)

他们经过无数的乡村、小镇以及城市,目睹了广大的乡村人民的日常生活。

 

大部分的乡村处于一种凋零、破败的状态,大片荒废的农田,路边堆满垃圾,肮脏不堪,在乡村地区几乎看不到年轻人,年轻人都已经离开家乡去了城市谋生,只剩下年迈的老人、妇女和孩子,还有满街的流浪狗,整个乡村呈现出来的是一种粗鄙的景象,卫生状况堪忧。

 

延续几千年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社会已经消失,乡绅自治的乡村管理结构已经瓦解,分崩离析,只剩下野蛮、愚昧的人民,他们面无表情,反应迟钝,使用粗鄙的语言交流。乡村仿佛是一片原始丛林世界,只剩下强悍的人民,以家庭为单位,为生存而战。

 

(在帝国,一次空前的生育控制运动)

在人类漫长的进化史中,男性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导者?我想大概和私有制的产生有关,从那时起男性这种荷尔蒙动物主宰了这个世界的话语权。

 

在古代斯巴达,当一个婴儿诞生,有缺陷和孱弱的婴儿会被抛弃,只保留健康强壮的婴儿,然后把他们训练成勇敢的战士。而历史则由这些被荷尔蒙驱动的铁血动物所撰写,他们使用暴力,建立了各自的帝国,如亚历山大大帝、帝国的始皇帝、成吉思汗、拿破仑、希特勒等。

 

历史上在世界范围内有很多国家实施过控制生育的行为,比如在南美白种人对印第安人、在澳洲对当地土著人采取的生育控制,据说目的都是为了消除愚昧及贫困。

 

帝国疆域辽阔,在历史上曾发生过无数次的战争、自然灾害以及大规模的瘟疫,

在帝国的历史上,土地、粮食以及由此而产生的贫富不均一直困扰着历代的统治者。

 

在帝国的一段时期,据说是因为粮食紧缺,无法满足人口的需求,统治者在乡村地区实施了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生育控制行动,他们制定了严格的法律控制人民的生育,那场行动持续了半个世纪之久。

 

帝国广大的农村地区,人民的思想传统而保守,他们在观念上重男轻女,认为只有家族人丁兴旺才会在残酷的丛林竞争中生存下来。

 

由于严厉的生育控制,男孩成为稀缺的资源,他们被认为能延续家族的血脉,保护家族的财产及利益,而女婴儿则被忽略,有些甚至被遗弃在路边。于此同时盗窃、拐卖男孩的犯罪行为非常的猖獗,丢失孩子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

 

(在京都,他们放下疲惫的心情,过着平淡的生活)

在那些动荡漂泊的岁月里,他们去过很多城市和乡镇,他们居无定所,风餐露宿,这种漂泊动荡的生活虽然无比的艰辛,但是对于祥林嫂是一种灵魂的赎罪,在漂泊的过程中,祥林嫂的内心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平衡,她的病情也慢慢的缓解。

 

十年间转瞬过去了,他们从青年变成了中年人,他们来到了京都,这是他们来过的最大的城市,那时是深秋,天气已经开始变凉。

一天晚上,他们在郊区的一个小旅馆里,吃完晚饭,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芸芸众生,他们面无表情,既看不出快乐,也看不出悲伤,这场景突然触动了祥林嫂的内心。大部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快乐,他们仅仅是为了活着而已。

 

经历了十年的漂泊,祥林嫂突然萌生了一种倦意。

她对刘祥林说,我们不走了,歇一歇吧,十年过去了,小强如果还活着已经十几岁了,他长大了可以保护自己了。

刘祥林看着祥林嫂,心里涌起一阵辛酸,当年他第一次看到小芸,那个清秀的女孩,如今已经是一个中年妇女,经历了这些年的漂泊,虽然没有找到小强,但是祥林嫂似乎走出了阴影,他感到欣慰。

 

他对祥林嫂说,小强如果知道过去十年我们所做的一切,他一定会原谅我们的。我们好好的活着,小强会很高兴的。

祥林嫂说谢谢这些年你陪着我四处漂泊。

刘祥林说,人这一辈子,就是过个日子,苦也好,开心也好,最终就是过个日子。

 

他们在郊区的一个城中村租了一间屋,住了下来,外面是狭窄的街道,堆满电动车和各类杂物,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这种嘈杂让他们感到踏实,他们觉得这就是生活本来的面目。

 

他们在京都定居下来,不再提往事,刘祥林做了出租车司机,祥林嫂去了一家家政公司,经常被派遣去不同的人家,帮忙做家务,有时做保姆。看到孩子,她还是会情绪波动,但是她会隐藏起自己的感情,她的内心一直在纠结一些事,她想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完全解脱,这也许就是命运吧。他们再也没有回到原来的家乡,他们在这座城市定居下来,融入到芸芸众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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