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日，我正做着室内卫生，窗外突然停下一辆吊车，路边的老马冲司机一比划，吊车上的几段树桩被放倒在我家车道上。
“我听见村头有电锯声，马上赶了过去，果然，有邻居请砍树公司砍他家的大松树！我问砍树公司的人能不能分我一些树桩，他们同意了，还马上给我送过来了！”老马乐得屁股直颠。第二天，他上午把树桩锯成短截，下午把短截劈成柴火，然后冲我坚起4根手指，意思是4个Corde（1corde约3.6426立方米）。
妈妈说老马会过日子。这不是瞎夸，老马做事是有考虑的，他决定在耶尔落脚，一是耶尔的住宿便宜；二是耶尔离卡西斯（Cassis）不远，可以当天往返。
“见过巴黎而不是卡西斯的人，什么都没见过。”这是卡西斯的城市座佑铭。在耶尔胡乱睡了一夜后（原因后补），次日一早，我们驱车直奔卡西斯。
卡西斯座落于半月形的海湾，东侧Cap Canaille，西面Massifs Calanques。从港口到广场，从水边的尖头渔船、人行道的餐桌餐椅、渔民屋的外墙窗户，到集市的篮子帽子人工皂时令果蔬，明丽的地中海风情，或单枝或成簇，招摇争先。而远处，则是葡萄藤的绿色从山头淹至大海----“来自卡西斯的葡萄酒如钻石闪耀，散发着覆盖我们山丘的迷迭香、石南花和桃金娘的芬芳。“
卡西斯有两处景观被列入蔚蓝海岸最美的自然景点：Cap Canaille和 Calanque。Calanque，地中海的小海湾，来自大自然的风雨之笔，以鹅卵石沙滩、绿松石海水、石灰石白色悬崖为其特点。卡西斯有三个小海湾，离镇最近的是Port Miou，以前是当地人的旋转木马----游泳钓鱼的游乐场所，如今是港口，碧水之间，白帆点点。
另外两个小海湾，En Vau最美但远，Port Pin最小但容易到达。算了算时间，毫无遗憾地划掉En Vau，我们已有足够的美，不需要最美。
Port Pin确实容易到达，如果你脚上是运动鞋而非人字拖。也确实小，只有40米宽，海水清澈，如一条水晶走廊，两旁悬崖并不陡峭，松树密布，这是海湾名字的由来，Pin，松树的意思。
Port Pin海滩是原始海滩，没有救生员、没有更衣间，换脱衣服，大家都是转个身，光屁股对着人。法国人对于裸体一向坦然，老马很早就教过我如何识别法国片和美国片：法国电影是男女一心神荡漾就全裸，而美国电影呢，再神魂颠倒，两人也只是把内衣扯来扯去、扯个不停。
"您象一条人鱼！”一位游客喊出这话时，我正坐在白色岩石上调整呼吸。
"她就是人鱼，她两腿一沾水，就会变成鱼尾！”老马接过游客的话，并狠狠一收肚子。我笑笑，一跃入水……是的，我是幸运的人鱼，从未因爱受苦，失去声音。
擦干身子、变回人腿，我们驾车进入Corniche des Crêtes，这是一段盘在Cap Canaille头顶的蛇形公路。Cap Canaille是法国最高的海上悬崖，老马不想独死，拉我一起爬向锯齿形的崖边。绝壁千仞，大海低沉。
"是殉情的好地方！"我叹道。老马一听，立即匍匐后撤。唉，不是说死亡也不能让我们分离吗。
卡西斯的城市座佑铭出自Frédéric Mistra的诗歌，他是律师、作家、独立普罗旺斯文化和语言的终生拥护者以及1904年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从前的卡西斯是小渔村，有孤独的浪花和被风剥落的黑醋栗。“地中海正在消亡。”梧桐树斑驳的光影下，一位长者独坐于往事的长椅。
2022年5月13日。昨天回到老马任教的城市，一周后，我们将正式挥别这里。我虽然不懂得根的意义，但我知道，我愿意回到换脱泳衣时，只需转个身的乡村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