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战甜甜的柔弱和眼泪,在郑奎山心里多多少少会激起一些怜爱,但此刻,却让他感到无比的厌恶和憎恨。他说道:“为什么哭?心虚了?”
战甜甜娇柔地从沙发上下来,跪行到郑奎山跟前,轻轻扶住他的膝盖,梨花带雨地娇滴滴说道:“老公,这事跟我没有关系,我没有跟任何人透漏过我和你的关系,真的不是我干的。”
郑奎山冷笑一声,说道:“战甜甜,是你太蠢,还是你认为我太蠢?你觉得我会查不出来?一个月前就是你给我老婆打的电话,所以她才知道我有了别的女人,是不是?你看我没追究,就更加变本加厉,再次给她打电话,告诉了她郑枫荣的事,是不是?你还把她引到了这里,你算计的真好!你以为把她逼走你就可以登堂入室?你这个心机恶毒的女人!以为上了我的床,就能登了我的堂?幼稚!战甜甜,拿着这张支票带着孩子从此离开灵山,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说完,他放下一张支票,站起来就要离开。
战甜甜一下子怔住,她怎么也想不到郑奎山会这样翻脸无情,连亲骨肉都可以弃之如弊履。但她不敢有任何置喙,只是按照以往的套路,抱住郑奎山的腿,哭道:“老公,对不起,是我自作聪明,坏了你的规矩。可那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我不要离开你,看在荣荣的面子上,不要赶我走。求求你!”
郑奎山冷笑一声,摇头说道:“你真是愚不可及,你认为我会需要你的爱吗?再说,出了这样的事,你还能出现在我面前吗?你毁了我,毁了我全家,如果你不是郑枫荣的母亲,我会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明天天黑之前,离开灵山,不要以为我是说着玩儿的。”
战甜甜把脸埋在郑奎山的腿上,说道:“老公,我就是有千般不是,好歹给你生了个女儿,好歹跟了你这么多年,难道你就一点儿都不念旧情?”
郑奎山一把推开战甜甜,大声喝道:“战甜甜!是我逼着你上了我床?是我逼你给我生的孩子?这孩子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支票上的钱是郑枫荣的抚养费,我愿意出钱把她养大,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至于你,我不欠你一丝一毫,你却欠我孩子妈妈的一条命!再纠缠下去,别怪我弄死你。”说完,郑奎山抬脚往门口走去。
到了门口,他停下脚步,侧头看了一眼卧室门,那里睡着他跟战甜甜生的女儿郑枫荣。战甜甜看着停下来的郑奎山,心里再次升起希望,可只有一两秒钟,郑奎山便开门走了出去。
昨天还踌躇满志的战甜甜,怎么也想不今天会是这样的结局。男人下床的决心跟他们上床的决心一般无二,甚至更坚决。
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战甜甜嗫喏道:我没有打第二次电话,我没有!到底是真有第二次电话,还是纯属郑奎山的猜测?可还有什么必要解释?何况,郑奎山说的对,吴欣漪的死,在他心里是不可能越过去的大山,他怎么可能再接受自己和女儿呢?
战甜甜一直清楚,郑奎山从始至终就没有把自己放进过心里,甚至没有放进过眼里。而自己要的,也不过是舒适安逸的生活。至于爱情,自己也从未奢求过。但自己不甘心象郑奎山别的女人那样,做郑奎山婚姻之外的一颗流星。她想常驻在他的生活里,哪怕是一颗不起眼的的小星星,哪怕是阳光一出自己就得销声匿迹的小星星。于是,她用了手腕,怀上了他的孩子。奸诈如郑奎山,一定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但却没有揭穿她,而是给她买了小别墅,让她住了进去,并生下了孩子。并且在孩子出生后,他每个月都来看看她们母女,并跟她们一起生活几天。这是一个让战甜甜惊喜且满足的结果。
然而,人的欲望是叠加的。随着孩子越来越大,随着自己脸上的胶原蛋白如岸上的细沙一样一点点流逝,战甜甜心中的不安便跟着她的年龄一起增加。她想做出些改变,于是她最终鼓足勇气,铤而走险,冒着不惜彻底惹怒郑奎山的风险,给远在温哥华的吴欣漪打了电话。电话里她没敢多说,也没告诉对方自己是谁,只是含糊其辞地告诉了对方郑奎山有别的女人,便慌乱地匆匆挂上了电话。
中国的午夜,正是温哥华的下午,所以即便从郑奎山嘴里没有得到母亲死去的消息,郑枫红与郑枫茂姐弟也无法入睡。
已是游魂的吴欣漪走进房间的时候,正看见姐姐郑枫红搂着弟弟郑枫茂,一起躺在床上发怔。这个房间,是吴欣漪和郑奎山的卧室。吴欣漪不明白姐弟两个为什么睡在这个房间。她的意识走过去,并紧紧抱住姐弟二人,既没有温度,也没有力度,吴欣漪又忍不住无助地抽泣起来。
“姐姐,妈妈是不是不再回来了?”郑枫茂轻声用英语问道。
吴欣漪的意识颤抖起来,她无声地答道:“我的孩子们,妈妈再也回不来了,再也没法触摸你们了。”
“不要乱讲,爸爸说妈妈还在医院抢救。”郑枫红用英语回答弟弟。
“可是,我曾经看到一本书,说人的脖子很脆弱,那里有一个最重要的血管,一旦割破,一到两分钟之后,人就会失血死亡。”
郑枫红忍不住哭着反驳道:“你难道没有看到爸爸按住了妈妈的脖子,所以血液就没有流出来。妈妈只是晕过去了,她不会死的。”
“可我看到妈妈的血流的到处都是。姐姐,你为什么要哭?人死后不是被主带去天堂了吗?你说我们的妈妈会不会跟着主去了天堂?”
吴欣漪忍不住说道:“我没有办法去天堂,主不喜欢不珍惜生命的人,所以连主都不要我了。我变成了一丝游魂,就在这暗黄、荒寂、没有生气的空间里游荡。”吴欣漪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如果说她离开了人的世界,可为什么还能看见自己的亲人,还能看到周围的一切。如果她还在原来那个世界,那自己看到的景象为什么一直是雾中黄昏?
虽然九岁的郑枫红只比弟弟大了两岁,但她对死亡的看法却没有弟弟那么美好和天真。而不管天真还是成熟,不管死后是去了天堂还是去了地狱,七岁的弟弟与九岁的姐姐都明白一点儿,只要妈妈死了,他们就再也见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