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诗外传3.35:孙卿与临武君议兵于赵孝成王之前
原文:
孙卿与临武君议兵于赵孝成王之前。王曰:“敢问兵之要?”临武君曰:“夫兵之要,上得天时,下得地利,后之发,先之至,此兵之要也。”孙卿曰:“不然。夫兵之要,在附亲士民而已。六马不和,造父不能以致远;弓矢不调,羿不能以中微;士民不亲附,汤武不能以战胜。由此观之,要在于附亲士民而已矣。”临武君曰:“不然。夫兵之用,变故也,其所贵,谋诈也,善用之者,犹脱兔莫知其出;孙吴用之,无敌于天下。由此观之,岂待亲士民而后可哉!”孙卿曰:“不然。君之所道者、诸侯之兵、谋臣之事也;臣之所道者、仁人之兵,圣王之事也。彼可诈者,必怠慢者也,君臣上下之际,突然有离德者也。夫以跖而诈桀,犹有工拙焉。以桀诈尧,如以指挠沸,以卵投石,抱羽毛而赴烈火,入则燋也,夫何可诈也!且夫暴国将孰与至哉?彼其与至者必欺其民,民之亲我也,芬若椒兰,欢如父子,彼顾其上,如憯毒(cǎn dú,残忍狠毒)蜂虿( chài 蝎子一类的毒虫)之人,虽桀跖岂肯为其所至,恶贼其所至爱哉!是犹使人之子孙,自贼其父母也,彼则先觉其失,何可诈哉!且仁人之兵,聚则成卒,散则成列,延居则若莫邪之长刃,婴之者断,锐居则若莫邪之利锋,当之者溃,圆居则若丘山之不可移也,方居则若磐石之不可拔也,触之,摧角折节而退尔,夫何可诈也。《诗》曰:‘武王载旆,有虔秉钺;如火烈烈,则莫我敢曷。’此谓汤武之兵也。”孝成王避席仰首曰:“寡人虽不敏,请依先生之兵也。”
译文:
荀子与临武君在赵孝成王面前讨论用兵之道。赵王问:“可以问一下用兵的要领吗?”临武君说:“用兵的要领是,上得天时,下得地利,发兵在敌人后面,而却抢先占领有利地形,这是用兵的要领。”荀子说:“不对。用兵的要领,在于军民的亲和而已。六马不和谐,造父也到不了远方;弓矢不协调,后羿也射不中目标;军民不亲和,汤武就不能胜利。如此看来,关键在于军民的亲和。”临武君说:“不对。用兵在于变化多端。重要的是兵不厌诈。用得好的,动如脱兔猝不及防;孙吴用得好,天下无敌。如此看来,哪里还要等到军民亲和以后才可以用兵呢?!”荀子说:“不对!先生说的是诸侯用兵、谋臣做事的小道;我所说的,是仁者用兵、圣王做事的大道。他之所以被你欺诈,肯定是他怠慢不用心,君臣上下离心离德。但是就算盗跖诈骗夏桀,还要看是不是巧妙;但是夏桀去欺诈尧帝,就如同把手指放入沸腾的开水,如同以卵击石,如同抱着羽毛进入烈火,进去就烧焦了,如何可以欺骗!暴虐无道的国家,有谁来帮助它呢?来帮助他的人一定是大骗子,欺骗人民。而他的人民亲服我,如同喜欢椒兰的芳香;和我在一起,欢乐如同父子。而看到自己的君主,痛恨至极如同看见洪水猛兽。即使是夏桀和盗跖都不愿意帮助他,只有十恶不赦的恶贼才会喜欢他!诈术如同让人的子孙去残害父母,自己首先就觉察到不对,如何可以诈骗!而且仁者用兵,聚在一起是队伍,散开是阵列;摆成长阵如莫邪剑的长刃,围困者四分五裂;摆成锐阵如同莫邪剑的利锋,拦阻者分崩离析;摆成圆阵如山丘一样不可动摇;摆成方阵如磐石一样不可撼动;只要敢碰一下,就让你丢盔弃甲而逃,如何可以欺诈!《诗经》说:“汤武出兵,旌旗招展,虔诚地高举斧钺;像烈火熊熊,不敢侵犯!”这里说的就是汤武用兵啊。”孝成王离开席位,说:“我虽然不聪敏,愿意用先生的方法。”
侠客心得:
兵不厌诈,诈术确实有用,却是小道,大道是以仁德治理军民。对于不仁之师,以诈用兵也许能打赢眼前的战役,却打不赢整个战争。不仁者军民内部缺少仁爱和信任,一盘散沙,仅仅靠奸巧如何取得胜利?以仁用兵,内部坚如磐石;就算敌方强大迅猛,又奈我何?!以仁用兵,仁者无敌,天下民心皆归附于我,还用得着动刀动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