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周末回家
阿姨走了之后,生活老师见郑枫茂还没有洗完,便决定先跟程程谈一谈。
“程程,你跟郑枫茂有矛盾吗?”老师问道。
程程并不隐瞒,直接说道:“我不喜欢他。”
“为什么?”
“他像个小姑娘,可爱哭了。”
“他影响到你了吗?”
程程听出了老师语气中的不满,就停下来想了想,然后继续说道:“每天晚上熄灯之后,他都抱着那个小毯子,在床上自言自语,很瘆人,吓得我经常做噩梦,所以我才扔了他的毯子,我怀疑他精神不正常。”
生活老师一愣,随即问道:“是吗?那他都说些什么?”
“他在跟她妈妈说话,说他今天吃了什么,干了什么,姐姐做了什么,哪个老师不喜欢他,什么都有。每次的结束语都是,妈妈,我想你。老师,你说一个男孩子,这么粘妈妈,是不是不正常?”
“不管什么理由,没有经过别人的同意,你都不应该随意处置别人的私人物品。就这件事,你要跟郑枫茂道歉。而且,我还要通知你的班主任和家长。好了,你先回自己房间吧。”
郑枫茂换上干净衣服出来的时候,程程已经离开。
“郑枫茂,你坐下,老师问你几句话。”生活老师说道。
郑枫茂乖乖地坐下,用稚嫩的声音说:“老师,谢谢你帮我找到了小毯子。”
“不客气,我已经把毯子和你的脏衣服交给宿舍阿姨,她会帮你洗干净。”
郑枫茂有些着急,但依然尽力用平和的声音说:“我自己今天会洗干净,要不然今天晚上我就没有毯子了。”
“阿姨说那毯子需要干洗,不能水洗。我问你,你为什么每天都要搂着毯子睡觉?”
“我可以通过毯子跟妈妈说话。”郑枫茂一脸认真地告诉老师。
生活老师一怔,顿了顿继续问:“你想你妈妈?”
“嗯,我非常想她。”
“明天就是周六,你就可以看到你妈妈了。”
“我妈妈离开了我,我没有办法再看见她。”
生活老师心里一紧,随即问道:“你妈妈在哪里?”
“我妈妈在天堂,但她每天晚上都会来看我,会听我说话。”
原来这是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同样身为母亲的生活老师不由得一激灵,随即心里泛起一阵强烈的酸楚,嗓子难受得几乎就要哽咽,便低头不敢再说话。好半天,老师才说:“以后有什么事情就来找老师,跟老师说。你回宿舍睡觉去吧。”
郑枫茂站着不动。
“你还有事情跟老师说吗?”
“老师,我想要我的小毯子,我会自己洗东西。”
生活老师迟疑了一下,半蹲下身体扶住郑枫茂的肩膀,柔声说道:“孩子,对不起,老师已经把毯子交给宿舍阿姨了。先坚持两个晚上,老师保证,星期一你回校的时候毯子就洗好了。”说着,老师站起来,走进里面自己的值班卧室,然后抱出来三条毯子,薄厚长短不一。
“郑枫茂,老师这里有几条毯子,你挑一条先拿去用吧。”
郑枫茂需要的不是毯子,而是那个特定毯子带给他的心理安慰。他不需要别的毯子,但就在他刚要拒绝的时候,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走过去,拿起一条看起来最薄的毯子,说:“谢谢老师,晚安。”
看着单薄瘦小的郑枫茂抱着毯子出了门,生活老师的眼圈有些发酸,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竟然没有了妈妈。
郑枫茂回到宿舍,并没有与另外三个孩子有任何交流。赵天坤与宋辛都心里有些发虚,不住地偷眼看郑枫茂。而程程则不屑地哼了一声,上床蒙上了被子。
郑枫茂把老师的毯子放在床边的书桌上,然后上床躺了下来,他眼睛直直地看着天棚,等待着熄灯。
“妈妈,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感觉你今天不在。”房间一被黑暗笼罩,郑枫茂便轻轻说道。
“我的毯子弄脏了,老师交给宿舍阿姨去洗,要到周一才能拿回来。爸爸明天会来接我和姐姐。姐姐有了新朋友,可我还没有。班里的同学都说我是小姑娘,他们不愿意做我的朋友。”
“闭嘴!现在是睡觉时间,你没完没了说什么?精神病!”程程走到郑枫茂的床前,朝他大声呵斥,并举起枕头拍打了他好几下。
郑枫茂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对待,立刻吓得一动不敢动。
程程见他没反应,心里更是生气,便又用枕头拍了郑枫茂一下,斥责道:“不就是一条破毯子吗?你还敢去告诉老师?你再敢告状我就打你!”
星期六的早晨,来接郑枫红和郑枫茂姐弟的是郑奎山的秘书。路上,郑枫茂悄悄问姐姐:“爸爸为什么没有来接我们?”
郑枫红看着车窗外,不耐烦地回答:“我怎么知道。谁来接我们有什么区别?”
“我们只有爸爸了,爸爸为什么不来接我们?”郑枫茂锲而不舍地继续追问。
郑枫红眼圈忍不住红了,她烦躁地说道:“你见过爸爸几次?我们一直只有妈妈。不要说话了,让我安静一会儿。”
郑枫茂见姐姐生气,便不敢再说话。他悄悄观察姐姐的脸色,慢慢地抓住了她的手。对弟弟的怜惜不由得让郑枫红流出了眼泪,她放开郑枫茂的手,搂住了他的肩膀,安慰弟弟:“别怕,我们很快就长大了。”
又过了一会儿,郑枫红见弟弟哈欠连天,就问:“你怎么了?不舒服?生病了?”
要是在以前,郑枫茂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把不愉快的事情告诉妈妈和姐姐,尤其是小毯子这样对他至关重要的东西。但是现在,他却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姐姐昨晚上发生的事。见姐姐问起,便心里一横,说道:“程程把我的小毯子扔进了垃圾桶,宿舍阿姨拿去洗了,周一才会给我。”
“所以,你就没有睡好?”
郑枫茂立刻觉得羞愧起来,他把头扭向车窗外,鼓起嘴巴,不说话。
郑枫红看着弟弟,心里很难过,虽然知道他还太小,但是他们失去了妈妈的庇护,一切就不能再按照有妈妈的孩子那样要求生活。于是她像大人那样教导弟弟:“只有小孩子才抱着东西睡觉,你都大了。大孩子的一个标准就是可以自己独自睡觉。你不要让周围人觉得你跟他们不同。”
郑枫茂眼泪汪汪地看着姐姐,说:“可我们就是跟他们不同,他们都有妈妈,而我们没有。”
“别说话了。”郑枫红喉咙忍不住动了一下,喝止住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