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唐·李商隐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议:律绝词牌,是预设好的程序,在其中摸爬滚打出“这是李商隐的诗,而不是李贺的诗”,其笨和将毛笔当日常的书写工具一样,把汉民族整得够呛,至今仍在清零,想不通全民免疫。
李商隐这诗铺的摊子很大,起码是一首《蜀道难》的规模,可七绝的程序是别人订下的,于是强势崛起,又怕烂尾地草草完韵。
孤独,用绝律去说,如跳蚤打拳头,哪行;就是换上李白那样的律绝全能高手,撕下一片,“床前明月光”样地闲晃,也还是嫌“孤帆远影碧空尽”般的单薄。
别离,相思,生死,爱恨,没有足份量的阅历,仅用律绝来打水漂,忽悠高中小女生都不见得够。
常会觉得,律绝是明明想偷懒,想弯道超车,却又做出一副很费劲很累的样子的人世忽悠。
抑或是思维审美上就是个大脑视线短路型,“遍插茱萸少一人”时,千万别以为他为此愁得不要不要,当作一时得了机灵地一抖,看到自己写出了金句正得意地搓手搓脚,更准。
《杜工部集》会读到烦。烦过会回想起它,能体会到“诗史”的份量。病,困,老,说了又说,揉碎了,掰开来又合上,组成一重厚重。杜甫的诗,想不到抖机灵,他用诗当便当,给出了一份历史长卷,好得《清明上河图》《万里长江图》比不了,《流民图》也不及艰深。
杜甫几?李有三。
王国维说:
[十六]词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故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是后主为人君所短处,亦即为词人所长处。 [十七]客观之诗人不可不多阅世,阅世愈深则材料愈丰富、愈变化,《水浒传》、《红楼梦》之作者是也。主观之诗人不必多阅世,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李后主是也。 |
|
|
不以为然。李煜,一点不傻。读他被俘后的种种,可是个精得很的哥们儿。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精不精?
“一旦化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做了俘虏,仍耽心形象不像以前那样酷了,纯吗?
听得到“教坊犹奏别离歌”,那心里鬼有数。
他不过是见到的人少,逛的园子不大。宫斗剧说得明白,方寸之间有天地,拼翻牌子主意多。李煜的“春花秋月何时了”“剪不断,理还乱”等读了,一个满肚子的数,满脑瓜的算计,就想自己的掼坏了的“小皇帝”的形象,丰丰满满于眼前。
好看可爱,谈不上。但李煜做到了,铺开了摊子,借用了别人设下的程序,却打造出了一眼就不难认出“这是李后主的词”。
一眼就看出是谁的诗文的,就是不二的好诗文。而读中国古典诗文的功夫深的,往往是看了无数眼才勉强识得谁谁。
可做个智力小测验,将三李五胡六王的律绝混在一起,谁能辨出谁雄雌?
这是程序之过?还是用程序用得不好之过?还是,从根子上就歪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