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歷史鐵三角核心文明隨想:槍桿子打天下和坐天下之一
我以前說過,中國有一個鐵三角歷史主體基因,也可以說是中國歷史的鐵三角核心文明。槍桿子打天下和坐天下,就是其中之一(另外兩個是大一統心結和秦政-長期專政政制)。槍桿子打天下和坐天下這一個核心文明價值觀源於春秋戰國,其巨大的影響力貫穿秦始皇之後的兩千多年的中國歷史,其攻防的重點在於槍桿子改朝換代。對於打天下一方來說,要的不是保家衛國,而是槍桿子出政權改朝換代,建新政,立新國,成為新晉的專政府,新晉的天朝。而對於槍桿子坐天下一方來說,要的是嚴防改朝換代,死守長期專政,長治久安,長盛不衰。對決之雙方都無一例外自視為仁義之師,彼此誓言不共戴天,以“槍決”民心向背改朝換代的民意證明方式,在戰場上(很多時候都是內戰)前仆後繼,做個魚死網破的了斷,證出勝王敗寇,然後贏者通吃。通觀中國兩千多年的改朝換代歷史,最信服的核心文明價值觀就是槍桿子打天下和坐天下,槍桿子裡面出政權。 “槍決”民心向背改朝換代的民意證明方式雖然氣壯山河,也符合槍桿子打天下和坐天下的核心文明價值觀,但卻有著核爆般的代價,是個不宜輕易啟動,必須嚴防的文明惡習。但是,嚴防不等於終結。有槍桿子打天下和坐天下的核心文明價值觀在,也就有“槍決”民心向背改朝換代,槍桿子裡面出政權,大一統中國改朝換代的攻防戰也就是一個無解的惡性循環。
槍桿子打天下和坐天下作為一個中國核心文明的價值觀(傳說中必要的惡),無論是在毫不動搖,不惜代價嚴防改朝換代,死守長期專政的,長治久安的和平時期,還是在“槍決”民心向背改朝換代的民意證明時期,其巨大的能量無時不在,無處不在。公元前221年,當初槍桿子打天下一統中國的秦始皇,為了打造一個千秋萬代的大秦皇朝,他試圖設立一種政制,能夠從我秦始皇的大秦王朝始,將槍桿子打天下和坐天下的核心文明價值觀割裂開來,分別對待。一方面是試圖不惜代價的嚴禁,剷除槍桿子打天下的文明惡習,以終結槍桿子改朝換代的惡性循環。另一方面是試圖不惜代價的強化槍桿子坐天下的文明惡習,以死守我秦始皇槍桿子打下來的秦朝一統天下千秋大夢。結果就是秦始皇嘗試推行秦政-無限專政政制,這是秦始皇以大一統建政立國的初心。當初秦始皇試圖推行秦政-無限專政政制的時候,他是認真的,其初心就是革除槍桿子裡面出政權改朝換代的文明惡習,剷除槍桿子打天下改朝換代的惡性循環,槍桿子打天下到我大秦王朝為止,下不為例。然後歷史終結,沒有了春秋戰國的槍桿子打天下,只有我大秦王朝槍桿子一統天下千秋萬代,專政天下萬萬歲。由於秦始皇的初心太有吸引力和號召力,兩千多年來,成為中國歷屆新霸主,新朝代崛起的初心,永恆的神壇,成為歷代中國人夢寐以求的安居樂業的願望,直到今天。但是,初心歸初心,神壇歸神壇,願望歸願望。秦始皇的初心雖宏大,無奈其違背了人的本性:權力越大越腐敗,越墮落,最終導致權力崩潰,槍桿子打天下和坐天下的惡性循環由此而來。而且,由於秦始皇初創的秦政-無限專政政制的坯胎極其粗糙,不惜代價嚴防改朝換代,死守無限專政的手段極度惡劣,其高昂的代價也快速累積,很快就達到極限,擊穿最善於忍辱負重的中國人的底線,很快功敗垂成。十五年後(公元前207年),在陳勝起義的衝擊下,極度嚮往千秋萬代的大秦王朝迅速崩潰,中國大一統王朝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千秋大夢破滅,徹底堵死了秦政-無限專政政制之路。秦始皇初創的秦政-無限專政政製坯胎,其後轉型為秦政-長期專政政制。轉型後的秦政-長期專政政制,雖然依然奉行嚴防改朝換代,死守專政不動搖的宗旨,但是從不加掩飾的,粗野的焚書坑儒文化價值觀,轉向獨尊儒家,以文字獄磨滅異見和反專政意識的文化價值觀,以打造一個精緻的秦政-長期專政政制,並在兩千多年的改良中不斷精緻,不斷延續,直到今天。不斷改良後的秦政-長期專政政制,雖然在王朝的儀式文化上依然秉持秦始皇無限專政,千秋大夢的初心(明知千秋大夢不可為而為之),但實質上卻以是以有限的王朝專政,取代無限的王朝專政。秦始皇強推的槍桿子坐天下的無限專政的單向道,重回春秋戰國的槍桿子打天下和坐天下的長期專政的雙向道。
以秦朝迅速崩潰為契機,一敗塗地的秦政-無限專政政制,不得不迅速轉向秦政-長期專政政制,再一次確立了春秋時期的槍桿子打天下和坐天下的核心文明價值觀,重新確認成王敗寇,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的核心文明價值取向。秦政-長期專政政制承認沒有一成不變的王寇,沒有千秋大夢的萬歲王朝(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同時極力打造一個忠誠於秦政-長期專政政制,有利於嚴防改朝換代,死守長期執政的精緻的文化價值體系,以助力推高朝代專政府長期專政期的上限。在精緻型的秦政-長期專政政制的庇護之下,在不惜代價嚴防改朝換代,死守長期執政的文化體系護航下,中國歷史上專政府的專政期,雖沒有秦始皇的千秋萬代那麼理想型,但其歷史上的專政期上限可達三百年之高,雖然也有下限一年(大順王朝)的短板。秦始皇之後,由秦政-無限專政政制轉型而來的秦制-長期專政政制,與源於春秋戰國的大一統心結,槍桿子打天下和坐天下,三者構成了一個鐵三角,成為了中國特色的文明主體的核心,大一統中國的命根子。
從數千年的中國文明文化的角度看來,秦制-長期專政政制之所以具有不惜代價嚴防改朝換代,死守長期專政的功能和潛力,大大得益於其文化體系,而這個文化體系的文化支柱,就是缺乏嚴格邏輯思維能力的文言文語言文字表達系統。文言文這個語言文字表達系統,消蝕了歷代中國人的嚴格邏輯思維能力,極度弱化了歷代中國人的高能智慧水平,但卻有利於秦政-長期專政政制發揮其無嚴格邏輯思維能力,無自由民主人權觀念的管治優勢。這使得兩千多年的中國人社會,缺乏嚴格邏輯思維的思想文化氛圍,獨立思考的能力,因此不可能知道和思考什麼是科學革命,什麼是雙重標準,更不可能知道和理解什麼是自由民主人權(兩千多年不知道嚴格邏輯思維和自由民主人權為何物)。這文言文使得歷代朝代執政者可以迴避嚴格邏輯思維的思想力量,嚴控獨立的思想言論,能夠彈性極大的解釋儒家的道德規範,彈性極大實施法家的法制,例如文字獄的影射罪,妖言惑眾的蠱惑罪,莫須有之罪等等。如此,歷屆朝代專政府可以通過無嚴格邏輯的思維方式,無自由民主人權觀念的管治優勢,隨意偷換概念,指鹿為馬的管控歷代中國人的思想言論,不惜代價的嚴防改朝換代,死守朝代專政府長期執政,國家長治久安,天下長盛不衰。
在缺乏嚴格邏輯思維能力的文言文時期,在無自由民主人權意識的文明狀態下,中國特色的秦制-長期專政政制,直到清末都沒有受到過強有力的挑戰。槍桿子出政權改朝換代,稱王稱霸打天下的勝利者,不管是內生的,外來的,無論是唐、宋、元、明、清、民國,共和國,無論是唐太宗李世民,宋太祖趙匡胤,元世祖忽必烈,明太祖朱元璋,皇太極愛新覺羅,都為槍桿子打天下和坐天下的核心文明價值觀所主導,為秦制-長期執政政製所製約,並延續到清朝之後的蔣介石的民國,毛澤東的共和國。他們都毫不動搖信奉槍桿子打天下和坐天下的核心文明價值觀,奉行槍桿子裡面出政權的文明惡習(傳說中必要的惡),奉行成王敗寇,贏者通吃的文明價值取向。他們不惜代價,義無反顧的投入到“槍決”民心向背改朝換代的對決中,不決出成王敗寇,贏者通吃的終局誓不罷休。如此,任誰都會在對決中心狠手辣,毫不手軟的“宜將剩勇追窮寇”,為置對方於死地而拍手稱快。畢竟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猶如金科玉律般閃閃發光,在朝和在野的地位和下場有著天上和地獄之別,而逞雄鬥狠是必勝的前提。瞞天過海,揚長避短,藏污納垢的極端勝利者歷史也必然大行其道。勝利者被拱得如日中天,如天子下凡,如現世救星,如天上北斗(民國是清天拱白日,共和國是四星拱北斗,)。失敗者被打得坑卒屠城,抄家滅族,死無葬身之地,猶如被打下十八層地獄,事後還被勝利者歷史極度嘲諷,百般羞辱,死有餘辜。儘管很多時候,決一死戰的雙方都是中國的子民和軍隊,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打的都是內戰。
自秦始皇之後,秦制-長期專政政制,成了中華民族的鐵三角文明的核心部分(另兩個是大一統心結,槍桿子打天下和坐天下)。其後不斷伴生,不斷擴充的配套工程,綿延不斷。這些伴生,配套的工程,諸如“槍決”民心向背改朝換代,諸如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贏者通吃;諸如嚴防改朝換代,死守長期執政;諸如八股文言文,瞞天過海,揚長避短,藏污納垢的極端勝利者歷史,連環保,文字獄等等,都是秦政-長期專政政制自我擴充,自我壯大,自我完善的結果,以保證勝而為王者的專政王朝可以長期霸凌天下、江山、國家、國民,結成以政權為頭部的,政權,天下、江山、國家、國民“五體聯保”(下稱“五體聯保”),成為生死與共的命運共同體。政權一榮俱榮,一毀俱毀。不惜代價的嚴防改朝換代,死守朝代長期專政,也意味著就是保天下、保江山、保國家、保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