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歷史鐵三角核心文明隨想:槍桿子打天下和坐天下之五

中國歷史鐵三角核心文明隨想:槍桿子打天下和坐天下之五

 

近代以來,在科學革命及其自由民主人權觀念的衝擊下,中國人曾經引以為自豪的大一統中國,顯得破爛不堪,秦政-長期專政政制也岌岌可危,實業救國,自由民主人權救國的聲浪一浪高過一浪,此起彼伏。

在主張中體西用,實業救國的中國士大夫看來,那些令人驚奇的科學革命,壯觀的工業革命,強大的國防實業,我們既然一無所有,實在是慘不忍睹,心口也堵得慌。因此他們認為必須引進科學革命,工業革命,以實業捍衛秦政-長期專政政制,拯救長期專政,長治久安,長盛不衰的大一統中國。結果是中體西用的洋務運動。而在自由民主人權價值觀的推崇者看來,大一統中國之所以如此破爛不堪,秦政-長期專政政制岌岌可危,追根溯源,皆因中國兩千多年以來皆行秦制-長期專政政制,強制使用缺乏嚴格邏輯思維能力的文言文語言文字表達系統,磨滅了全體中國人的邏輯思維能力,弱化了全體中國人的高能智慧水平,無法包容思想學術自由,包容科學革命和工業革命,包容自由民主人權的觀念。因此,他們認為必須革除惡性的秦制-長期專政政制,實行良性的自由民主政制,以隔三岔五的“票決”民心向背改朝換代的有序證明方式,取代無法預測的“槍決”民心向背改朝換代的無序證明方式,以包容思想學術自由,包容科學革命和工業革命,包容自由民主人權的觀念。中國數千年的鐵三角主流核心文明(大一統心結,槍桿子打天下和坐天下,秦制-長期專政政制)陷入了進退兩難的文明絞殺困境。

這是中國數千年未遇的大變局。科學革命,工業革命,自由民主人權的價值觀,三者合力挑戰秦制-長期專政政制這一個大一統中國的核心文明。但是,在我看來,政制的得失評價有不同的標準取向,重點也有主次之分。例如,如果一個國家既可以在低代價的,有序的“票選”民心向背改朝換代中生存下來,也可以在高代價的,無序的“槍決”民心向背中生存下來,那就有了二選一的權利,理性的抉擇一定是低代價的,有序的“票選”民心向背改朝換代。因為這只涉及改朝換代的代價大小的選擇,不涉及國家生死存亡的選擇。但是,如果大一統中國祇能在槍桿子出政權,“槍決”民心向背改朝換代的惡性循環中存活了下來,那就沒有二選一的權利。這時候,槍桿子打天下和坐天下的價值觀就是大一統中國的唯一的選擇,核心的文明。大一統中國也就注定無法擺脫秦制-長期執政政制,擺脫槍桿子出政權,“槍決”民心向背改朝換代的惡習。結果只能通過毫不動搖,不惜代價的嚴防改朝換代,死守長期執政,將“槍決”民心向背改朝換代的爆發時點逼退三百年,以減輕其危害的頻率。換句話說,對任何國家來說,有一種政治制度的選擇關乎的是國家的管治損益,還有一種政治制度的選擇關乎的是國家的生死存亡。那些文明價值觀,諸如自由民主人權,不自由毋寧死,槍桿子裡面出政權,勝王敗寇,贏者通吃,三拜九叩的禮儀,不過是一個國家對政製做出生死存亡選擇之後,守護政制的意識形態產物,文明價值取向,對政制實施意識形態的包裝,保護。這也是成王敗寇,贏者通吃在中國如此深入人心,得到高度認同,沒什麼心理障礙的原因。因為那是事關國家的生死存亡的全民共識,根深蒂固的核心文明價值觀,堅不可摧的意識形態。換句話說,如果槍桿子打天下和坐天下是中國特色的全民共識,核心文明,堅不可摧的意識形態,是大一統中國生存的唯一出路,那秦制-長期專政政制就是唯一可選的政制。這個政制及其內生的思想和價值子系統,構成一個龐大的歷史文明系統,它們相依為命,只有調整,改良的選項,沒有整體推倒重來的餘地。雖然在大一統中國的槍桿子打天下和坐天下的歷史記憶中,充滿了核爆般的槍桿子改朝換代的代價,無嚴格邏輯思維的文言文,極度弱化的高能智慧水平,看不到盡頭的農耕生活方式,極端的勝利者歷史,也不知科學革命,自由民主人權為何物。

當槍桿子打天下和坐天下成為大一統中國根深蒂固的全民的共識,核心文明,那些令人中國人眼花繚亂,卻又深信不疑的思想價值系統,意識形態,實質上是保護全民共識,核心文明的堅實包裝,是國家生存意志的強力宣示,儘管在不同時期有不同表達方式。例如現代版的“只有社會主義才能救中國”和毫不動搖堅持一黨長期專政,和古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兩千多年毫不動搖的堅持朝代長期專政,兩者的基本文明價值觀是一脈相承的,只是表達方式和精緻程度不同而已。當然,也有改良和變化。例如具嚴格邏輯思維的現代白話文取代了古代無嚴格邏輯思維的文言文的主導地位,現代的科學革命和低人權生存狀態,取代了古代無科學革命和無人權的生存狀態。這已經是很大的變化。但是,也正是這種很大的變化,正在考驗秦政-長期專政政制的現代生命力,這也是很多中國人憂心忡忡的事情。

一個大國,特別是像大一統中國那樣超大型的國家,它可以承受槍桿子出政權文明惡習帶來的核爆般的代價,也可以承受毫不動搖,不惜代價嚴防改朝換代,死守長期專政之磨難,但卻難以承受國家分裂之痛。求生是一個文明國家,更是一個超大的文明型(張維為語)國家(中國)最原始,最基本的需求,這也是近代中國數千年未遇的大變局的重點:大變局是為了求生,而不是為了亡國。如果革除槍桿子打天下和坐天下的核心文明價值觀,革除秦政-長期專政政制,革除槍桿子出政權改朝換代的文明惡習,就意味著文明亡國,那一定是中國人心中永遠的痛。那也是中國(包括俄羅斯)在改革開放中撥亂反正,回歸秦政-長期專政政制(俄羅斯是回歸沙皇-長期專政政制)的初心,毫不動搖的堅持不惜代價嚴防改朝換代,死守長期專政的根本原因。

當一個不能擁抱西方原生首發的科學革命的大一統中國,就意味著亡國的時候,擁抱科學革命成為大一統中國不能迴避,萬死不辭的選擇。這是實業救國的初衷。但是,如果因為擁抱自由民主平等人權的觀念,毀了秦政-長期專政政制所擁有的無人權或低人權的管治優勢,從而置大一統中國於亡國的險境,那毫不動搖的堅持秦政-長期專政政制,不惜代價的嚴防改朝換代,死守長期專政,也是一個大一統中國不能迴避,萬死不辭的選擇。這是中體西用的初衷。一百多年來,大變局中的大一統中國歷史,確實有很大的一部分記憶體,一直在試圖證明,一個沒有秦制-長期專政政制,沒有嚴防改朝換代,死守長期專政的文明價值取向的大一統中國,有很大的可能將走向瓦解,亡國。這是一個巨大的困境,也是中體西用的焦慮的重點。

我們知道在原生地域,科學革命和自由民主人權是一對孿生子,內在基因難分難解。因此可以說,大一統中國在近現代所遇到的生存危機,其重點也就是原生核心文明主體的危機,是秦制-長期專政政制取向生死存亡的問題,這也是實業救國,中體西用,自由主義者的共同困境。其中的重中之中在於中國特色的秦制-長期專政政制,是否具有既能全面擁抱科學革命,又能走出自由民主人權價值觀挑戰引發的核心文明主體危機的能力。如果答案是肯定的,秦制-長期執政政制也就不必推倒重來,大變局就沒有那麼大。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鑑於大一統中國數千年來,對秦政-長期執政政制,及其文明價值系統根深蒂固的路向依賴,推倒重來的大變局前景堪慮,秦政-長期專政政制的反制也將會極其凶猛。那些極力推崇自由民主人權的自由主義者,就自然而然的被視為亡政亡國的推手和幫兇,成為秦政-長期專政政制的神壇祭品。最終結果難於確定。如果我們篤定,秦制-長期專政政制是大一統中國生存的唯一選擇,秦制-長期專政政制又無法兼容自由民主平等人權價值觀,因此必須在擁抱科學革命,信息革命的同時,拒絕其孿生的自由民主人權價值觀(結果未知),以保護大一統中國主流文明價值觀的安全,保護秦制-長期專政政制安全,保護“五體聯保”共同體的安全。無論如何,大一統中國將舉步維艱,危機重重。

其實,自清末大變局的一百多年來,大一統中國一直在身不由己的擁抱科學革命,工業革命,及其後續的信息革命,因為這關乎國家的生死存亡,是剛需。但同時,大一統中國也身不由己的在域內的秦制-長期專政政制和域外的民主自由政制之間來回兜轉,不斷的自我審視,自我改良,自我革命。近現代中國,自太平天國起,到 百日維新,清末新政,預備立憲,再到新文化運動,白話文革命,國民革命,三民主主義革命,到社會主義革命,到共產主義革命來回折騰,試圖尋找一個既能擁抱科學革命,工業革命,又能長治久安,長盛不衰的新型政制,以緩解自由民主人權的域外價值觀帶來的生存壓力。因此我們也看到,兩千多年一直處於無人權意識狀態的古代秦政-長期專政政制,也不得不向低人權意識的現代黨政-長期專政政制轉變。

近現代中國土地上所有的維新,新政、立憲、革命,看似轟轟烈烈,天翻地覆,但由始至終都無法掙脫槍桿子打天下和坐天下的核心文明價值觀,無法革除根深蒂固的“槍決”民心向背改朝換代的惡習,最終還是不得不以秦制-長期專政政制為基本盤,過度到黨政-長期專政政制,賦予其現代化意識形態的包裝和功能。例如一系列的維新,新政、立憲、立黨、政治革命,人民民主,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直到全過程民主的說法。大膽的擁抱科學革命,工業革命,信息革命,小心翼翼的處理自由民主人權,小心翼翼的從無人權管治優勢的皇朝長期專政,切換成低人權管治優勢的政黨長期專政,以舊瓶換新酒的方式,達成擁抱科學革命,工業革命,信息革命,推動數千年未遇的大變局,實現中華民族的強國夢,偉大復興,達成秦政-長期專政政制與科學革命雙贏。這樣一種極其矛盾的思路,對於無嚴格邏輯思維能力的文言文中國人來說,自圓其說也許不是大問題,但是對於具嚴格邏輯上思維的現代白話文中國人來說,這是一個巨大的困惑,似乎很難自圓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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