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姚黑子
面目黑一些就被同學喊黑子,沒辦法。但是別誤會,他長得非常標致,人也非常和善,給大家的第一印象就是那個真誠的笑,平易近人。
父親是煤礦汽車隊的老司機,很胖,自從妻子病逝以後,這幾年就獨自撫養黑子。父親和藹近人,工友之間相處如同兄弟,孩子眼見着就有出息了,而自己卻突然間就沒了。
三伏天,老姚師傅開着像牛車一樣慢的大巴,送學校的學生參加市里的批判大會。一大早出發,午飯前回來。大巴所有的窗子打開,任憑外面的熱浪侵襲進來。特別是臨近中午,驕陽似火,肥胖的司機渾身大汗。回到車庫,老師傅把車停穩,等學生下車走完,便忙不迭地拉出車庫的台式風扇,從內往外拖着電線,放在庫門口的空地上,准備吹一會兒風再去吃飯。誰承想地面上剛剛潑過水,降溫,風扇接電處漏電,他光着腳站在水里。電流從提着風扇的右手通過,然後從左腳流出,形成一個完整的電流循環路線,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電阻。啊,一聲大叫,人撲倒在地,手里還攥着風扇。工友們慌里慌張找來幹燥的棍棒打開風扇,關上電源,再抬去醫院,人不禁折騰,很快就沒了。學生們沒走多遠,就聽人們高喊出事了,才短短幾分鍾的時間,很多人才走到半路。
黑子懵了,他成了剛剛成年的孤兒。
依照規定,黑子替了工。
由於從小跟父親在車房里混,他對汽車興趣很濃,常年幫着修車,懂得機車原理。剛好運煤專線火車司機退休,姚黑子是不二的好人選。別說,這麼年輕就能把巨大的列車呼呼地開跑,令同龄人刮目相看。
一次,休息去市里玩。可巧遇上一起惡性駕車撞人事件。
一輛解放牌卡車在徐州主幹道淮海路上向行人橫衝直撞,街面人們四處奔跑,鬼哭狼嚎。姚黑子眼見着卡車來到身邊,一個箭步衝上去,右腳踩在踏板上,右手伸進車窗,牢牢夾住車門,不使自己被甩下來,車子繼續前行到橋上,姚黑子再伸進左手使出全身力氣把方向盤往路的左方向打,一聲巨響,卡車撞在橋欄杆上,不再行駛。雖然已經造成了幾死多傷的大案,姚黑子的行為無疑制止了繼續犯罪,減少了更多傷亡,姚黑子成為英雄。
事後人們再提起此事,他只是笑笑,並不做任何評論。
要說一個人有故事,姚黑子也有一件想忘卻,卻又一輩子纏繞煩惱的事。
運煤專線基本上在礦內鐵路線上運行,其中一個任務就是每個月從礦內拉幾車皮煤塊兒,卸在礦外的炭場,供應職工。車廂的兩側可以上翻,靠車幫兒部分的煤塊會自然落下來,有一小部分滾到車廂底下的軌道間。很多人別出心裁,鑽到車底揀煤塊。正常情況,車廂是靜止的,車頭脫掛以後,就開走了,在底下拾炭塊沒有任何安全問題。當然,車底下很低,不注意會碰頭。
一天,黑子與扳道工互動,在礦內倒車皮。
扳道工舉起紅旗,一聲長哨,他就把車頭向前開。過了一會兒,隱隱約約聽到哨聲亂響,感知有什麼事情,趕緊刹車。扳道工背道而馳地狂奔去追一節正在向礦外炭場緩緩行駛的車皮,哨聲不是打給他的,而是在提醒炭場的人趕緊躲開,這節車皮很快就會撞擊炭場正在卸貨的車皮。炭場的人發覺事情不妙,一片狂呼,車底下的人趕緊出來!很多人機靈地爬出來。一個女人的右腿和一半身子已經出來,然而左褲腳被車輪軋住,無法掙脫,車輪緩慢地像鍘刀一樣,在眾目睽睽之下,齐齐地從人體中間駛過,女人被一切為二。
姚黑子跑過來的時候,扳道工已經嚇得失了神,親眼目睹這慘不忍睹的景象,欲哭無淚。扳道工剛才以為掛好了車皮才揮旗讓司機前行,再由於,專線的坡度正好是炭場方向低,所以車皮順勢滑行,撞到了原先停在炭場正在卸煤的車皮上,一起向低處滑行。
事故調查完畢,扳道工受到拘留,姚黑子沒有責任,但是女人的死亡現場在他的心里留下了終身不可磨滅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