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婦的旗幟(《香港文學》為加國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專輯特約稿)

基督徒作家,作品受痖弦等前輩首肯,著有《突圍》《病毒羔羊》《盛世雲》《薪火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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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麗絲?芒籮: 家庭主婦的旗幟   

 

十月的加拿大,秋色如火。今年諾貝爾文學獎, 破天荒花落加國,這喜訊, 好像給如火秋色火上澆油,那燦爛的桂冠似吐豔紅楓,映紅了整個世界。

二零一三年十月十號清晨,隨着諾獎委員會的公佈,加拿大首位獲此殊榮的作家便橫空出世。伴着朝霞,愛麗絲·芒羅(Alice Munro)的名字走進了加國的千家萬戶,同時也傳遍了整個世界。

一九三一年十月七日,愛麗絲·芒羅在加拿大安大略省西南小鎮(Wingham)溫厄姆出生。她從十九歲開始寫作,二十歲發表小說,至今共出版了十四部短篇小說集,和一部去年出版的,由各自獨立短篇小說組成的長篇小說《親愛的生活》(“Dear Life“,2012. )。其中有《快樂的陰間舞蹈》(“Dance of the Happy Shades”,1968)、《女孩和女人的生活》(“Lives of Girls and Womem”,1971.)、《感情遊戲》“ Hateship,Friendship,Courtship,Loveship,Marriage”,2001.)、《美好女人的愛情》(“The Love of A Good Woman”,1998)這四部佳作。值得一提的是《感情遊戲》今年拍成了電影,中譯名《愛恨一線牽》非常符合讀者和觀眾的口味,於上月在多倫多國際電影節首映。而前一個譯名則貼近原著,兩個譯名都先後出現在中文媒體,我較傾向於前者。

她自一九六八年初露文鋒開始,其作品就不斷震撼文壇,曾三次榮獲加拿大“總督文學獎”、兩次榮獲加拿大“吉勒文學獎”、“歐亨利短篇小說獎”、“國際布克文學獎”等.今年,她更以八十二歲的高齡折桂文壇,成為第十三位榮獲諾貝爾文學獎的女作家。

芒羅的作品,從年輕時代張揚青春的躁動、自我意識的覺醒,表達愛情的喜與樂、苦與痛;到思考中年女性為何困厄重重,描述她們的爭戰和迷茫;至關注老年女性的孤獨和無奈。她所經營的小說故事,可說透析了女性的一生。她的寫作風格和水準,使她享有“當代契科夫”、“當代最偉大的小說家”、“當代最偉大的小說大師”等稱號。她的小說更是好評如潮,成為評論家的寵兒。

她的小說多取材于她的故鄉——一個加拿大東岸西南部小鎮,筆下所述,幾乎都是我們日常司空見慣的人物和事件。讀其小說的感覺,有一種強烈的親切感,如同聽一位自己非常熟悉,學識淵博的鄰居,講述她的所見所聞。於平淡處見深思,正是芒羅最引人入勝的寫作特色。在看似平凡的描述中暗藏驚心動魄,使每一個不經意的小事件,都能順理成章地,成為故事人物的人生轉折點。在心靈和視角上給人以路轉峰迴,花明柳暗,靈光乍現,火花四濺的衝擊,從而達到了以通俗易懂的方式,探討深層複雜人性命題的效果,登上以淺見深,憑俗居雅的境界。

多少讀者,在她真實親切的描繪中,於驚悚與快樂間遊弋,和她小說的人物同喜同悲,同無奈和同希望,和書中人物產生強烈的共鳴。芒羅的筆端一是冷靜而節制,幽默而嚴肅;二是行文言簡意賅,波瀾不驚,樸素平淡,以小見大;三是情節淡然,不動聲色卻景色滿眼,驚喜不斷;四是節奏彈性多變,動感十足;五是結構平直,雖沒有史詩般的宏博,但場面細節精細,考究得如同一幅幅細膩的工筆畫,這足見芒羅非一般的觀察思考和駕馭文字的能力。芒羅的文風堅定沉穩,在風雲變幻的世界文潮中如同巨鯨,閑遊深海無以左右,以平淡的手法,仔細的分析,敏銳的感覺,探究人類的靈魂,表現深刻的思想主題。籍着芒羅的筆端,世人在對其深刻的命題有所思考和感悟之外,還領略到加拿大東部小鎮的自然風光,瞭解到這個由二百多年前的拓荒者建立,并延續和建設的移民世界的風俗,從中品味到這片土地獨特的文化。她作品的水準令無數讀者評論家折服,她的獲獎實至名歸。

芒羅自幼就夢想成為作家,在就讀西安大略大學時,她就發表了首篇短篇小說《影子的維度》(“Dimension of A Shadow”),那年,她才十九歲,正在攻讀新聞和英文。囿於生活,二十歲下嫁詹姆斯先生,接著生兒育女,相夫教子,暫時放下對夢想的追求。這段婚姻維持了二十一年。一九七六年,芒羅的婚姻梅開二度,她和費雷姆林共結連理,但她仍然隨前夫詹姆斯的姓氏,依舊叫芒羅。三十多歲時,她重拾鵝翎金筆,全情寫作,以主婦的身份再戰文壇,并收穫豐厚,碩果累累。英國《衛報》在報導芒羅獲獎的文章中,稱之為“一個家庭主婦的文學逆襲”。

    眾所周知。在上個世紀中葉,文壇是雄性的世界,世人對女性寫作大不以為然,因而鮮有女性作家,當中能有建樹的更是寥若晨星。芒羅早期小說,就是講述那個時代女性作家的的艱難和苦困。幸而,芒羅並沒有像她筆下的女主角那樣,最終因無法衝破重重困頓阻攔而擲筆屈服,一事無成。而是沉着鎮定,在男性主宰的世界裏越戰越勇,屢屢噴出火花。她用獨特的思維、視覺和認知重組世界,重組社會,以高超的創作水準征服世界。在無數人認為只寫短篇能有建樹的狹隘監視中脫穎而出,力壓群雄而獨秀文峰,驚豔世界。然而儘管如此,芒羅卻能保持低調,我相信她一定知道,只有持守冷靜,自己才能不失勇氣、理性和睿智,將來才會有更出色的創作。

    從來,一般人都會輕看家庭主婦,害怕失敗。芒羅不但沒有羞於這個身份,反而引以為豪。她在接受《巴黎評論》的採訪時曾表示:自己和文學圈不熟並非壞事,不然,我或許被那些高談闊論,以及世人約定俗成的觀念嚇到而不敢提筆了。芒羅的短篇小說, 初時並不暢銷,然而她始終保持心中的浪漫,頑強地抓緊腦海中每一閃耀的靈光,堅韌無畏地向世界表達自己的思想。芒羅不但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更是一面光輝燦爛的家庭主婦旗幟,耀眼奪目,迎風獵獵。

    然而,成就卓著的芒羅,其寫作之路是充滿艱辛的。她出身貧寒農家,所受的教育有限,沒有接受嚴謹規範的訓練。婚後很快就做了三個小孩的母親,其中一個不幸, 出生不久就夭折了.芒羅在處理家務的同時,還要幫助丈夫照顧書店.在生計和各種雜事中疲於奔命。年將四十才重拾舊夢,向着心中的目標奮進。加拿大著名的小說家、評論家和詩人瑪格麗特·阿特伍德(Margret Atwood)這樣評說:芒羅的失敗遠遠多於成功。而芒羅也描述自己是利用工餘廚餘的一切空隙見縫插針寫作,例如小孩上學、睡覺後的時間等等,她的艱辛程度可想而知。芒羅的成功,是建基於無數次的失敗,以及她頑強圓夢的信念當中。或許正因如此,使她的視野更開闊,觸角更靈敏,分析更透徹,思想更深刻,筆下的人物和故事更具震撼力。游筆至此,讀到網上最新消息:瑞典學院宣佈,芒羅因身患重疾(她曾公開自己患了癌癥),不能於十二月十日,親臨斯德哥爾摩參加頒獎禮,我心中戚戚然,我無可相幫,僅籍此文寄上衷心的祝愿,盼望她仍然身健、筆健!

     金風送爽。北美文壇因有秋天的這一把火,我相信,將至的冬天不會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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