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大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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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每个人的一生写出来都是一本长篇小说,以此推论,如果一个大院里的发生的故事就应该是一部鸿篇巨制了。《红楼梦》的故事没离开贾府的深宅大院,可因曹雪芹的妙笔,却写出一部传世经典,至今无人超越。这说明,只要有故事,一个大院里也可以演绎波澜壮阔的历史和丰富多彩的生活。

我儿时以及整个青少年时期所住的大院,在沈阳也是数一数二的,最多的时候我们大院有二百多户人家。按保守估计,平均每家四口人的话,这个大院有近千人居住。每家每户的故事真是二十部小说也写不完。文革前,这个大院是省直机关宿舍,主要住的是商业厅和外贸局的普通干部,高干没几个。文革后期,我们大院的老住户有一多半都被下放或举家去了五七干校。因此,一直没有名字的大院从那时就起名为五七大院。文革后期大院换了一批人,这批人哪个单位的都有,工人干部都有。最著名的两个人物是当时的省革委会副主任尉凤英和一个因保卫储蓄所被坏人砍伤的英雄人物王秋凤。

五七大院是日据时期日本人建的职工宿舍,据说是满铁职工宿舍,也有人说是日本宪兵队的宿舍。到现在我也没搞清到底以前住的是什么人。七十年代中日恢复邦交后,总有日本人前来大院访问,还站在大院门口拍照。五七大院是个三层的圈楼,中间还有一趟二层楼,我们小时候叫中楼。这让大院从空中看像一个压扁了的日字,文革时传说,这是日本故意盖的,附近还有个大楼是本字形。小时候我们真的到处去找这个本字楼,一直没找到,因为沈阳就根本没有什么本字形楼。文革后期,很多人家翻修地板和维修天棚,有一家从天棚里发现一把日本军刀,还有人在地板下面捡到金戒指的。我弟弟翻修我家地板时,我们仔仔细细把地板下面搜索一遍,除了耗子屎和黑灰,啥也没发现。

这张是大院拆迁时拍的俯瞰图。很明显像一个压扁的日字。

我们家是五八年时搬到这个大院的,先是在南三楼,南三楼中间有个走廊,两边是房子。当时分给我们家的是两间房,一间在走廊南边,一间在走廊北边。南边朝阳的房子奶奶和老姑住,我那时由奶奶带着也住南边的房子,母亲和父亲住北边的房子。刚一搬进那个院的时候,母亲还不习惯,觉得厕所在屋里有味道,不如以前在果品批发站外面的旱厕,和居住的房间离得挺远,一点味道都闻不到。另一个不习惯是日本的房子都太小了,不像以前住的平房那么宽敞。但好处是这个大院是两水两气(上下水,煤气和暖气),不需要自己生炉子了。另外,大院离沈阳的商业街太原街很近,母亲不用坐车,走路十几分钟就到单位了。这就方便了很多。

这张照片是大院即将被拆时从西南角拍的。

在南三楼住了一年,因为总停水,我们就搬到东二楼角上的一套房子里。这套房子不太正规,厨房在过道处,居室是一个套间,里屋因为在三楼楼梯的下面,举架有些矮,壁橱也不正规,上下两层,上层因在楼梯下面,有一个斜的顶棚,显得上层壁橱很矮,但壁橱很深,有一米深。小时候我喜欢住到壁橱里,关上壁橱的拉门觉得自己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

这个大院设计的很特别,二楼是共用阳台,因为阳台同时也是一楼的房顶,所以很宽,我们小时候可以在阳台上踢足球、玩轴承车、滚铁环、踢毽子、女孩子还能跳皮筋。围栏是砖砌的,有一尺多宽,很多人家养花都是把花盆放到围墙上。晚上有人下棋就把棋盘放围墙上,茶壶茶碗也放围墙上,下棋的人就坐在围栏上下。北二楼和中二楼的阳台因为是悬空的,就就比较窄,大概一米多宽,三楼的阳台也一样是悬空的,也是比较窄。东三楼和北三楼的阳台不连着,中间有一米左右的断开处。小时候,我们经常从东三楼阳台往北三楼阳台跳,这是我们众多冒险活动之一。二楼阳台同时也是各家的过道,每家一出门就先到阳台上,阳台就相当于各家共用的院子。直到现在我都觉得这个设计非常好,方便邻居交流。

一楼到二楼的楼梯是露天的,二楼到三楼的楼梯是室内的。小时候,我们不用出院就可以在大院里疯玩。中二楼的下面是锅炉房,上面有一个很高的大烟囱,烟囱上有钢筋做的爬梯,小时候我们经常爬大烟囱比谁胆大,好在没人从大烟囱那掉下来,但大人发现还是不让我们爬。在中二楼的房顶可以放风筝,有一次我一个邻居同学放风筝时忘了距离,退到矮小的围栏处没收住腿,跌到楼下,多亏被楼下临时搭建的一个棚子给接住,没直接跌倒地上,捡了条命。

这张是拆迁时北楼的照片。

南二楼和东二楼外面还有一条大约四十厘米宽的雨搭,不知道为啥北二楼的雨搭很窄,只有二十公分宽。小时候我们经常从窗户爬到雨搭上,在雨搭上走路练胆。那时,南一楼是副食商店,叫北二合作社,因为大院南边的马路叫北二马路。秋天卖大白菜时,北二合作社的大白菜堆的老高,都快堆到二楼雨搭的高度了。合作社下班后,我们就从雨搭上往白菜堆上跳。冬天时,我们则从北二楼的雨搭上往煤堆上跳。这两项活动也是我们每年不变的游戏。

大院的西一楼是粮站,所以那时我们买菜买粮都不用离开这栋大楼,方便的很。大院有三个大门,南大门基本都锁着,除非有运东西的汽车进来,西大门平时只开个小门,只有冬天总开着,因为烧锅炉的煤都堆在西大门外的空地上。只有东大门常开着,文革前还有一个收发室,一个老头负责收发信件和各家订的报刊杂志。文革后,这个收发室也被占为居室,老头也不知道哪去了。我们家那时比别人家要冷,因为东大门洞就在我家楼下。

我之所以啰里啰唆地介绍我家这个大院的结构,为的是以后讲故事时大家能对我家这个大院有个大概的印象,以免每次讲到大院时都要解释。

少壮军人 发表评论于
好文!人的感情很复杂,与其对人的感情深,不如说对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感情与日俱增。当时不觉得怎样,时间越久越眷恋越深厚,尤其童年生活的地方。

放风筝的小伙伴真幸运。
为人父 发表评论于
回复 '枫散仙' 的评论 : 老乡啊。确实离牙病防治所不远。:)
枫散仙 发表评论于
这地方我熟,离牙病防治所不远,我曾经是那里的常客。
为人父 发表评论于
回复 '知足-常乐' 的评论 : 茶坛的人都知道我是沈阳人。:)
知足-常乐 发表评论于
没想到你是沈阳人。
为人父 发表评论于
回复 '格利' 的评论 : 谢谢理解。:)
格利 发表评论于
这个是对的,这叫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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