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我们的目的地是锡拉库萨(或译叙拉古 ,Syracuse or Siracusa)。 它位于西西里岛的东海岸。公元前734年左右,古希腊贵族Archias领导的科林斯人在这里定居建城。它是古西西里岛最富裕强大的希腊城邦。当时古希腊本土几百个城邦国,分成两派:以雅典为首的提洛联盟(Delian League)和以斯巴达为首的伯罗奔尼撒同盟(Peloponnesian League)。 锡拉库萨可以与两者中任何一个抗衡。
如今,锡拉库萨以其丰富的古希腊遗迹和古罗马文化的叠加而闻名,是西西里环岛游必去地之一。
从诺托开车向东北,到锡拉库萨,约40分钟。我们没有进城,先去了城西郊的尼亚波利考古遗址公园。
尼亚波利考古遗址公园(Parco Archeologico di Neapolis)
锡拉库萨的昔日辉煌,如今只能在这个公园的遗迹中,通过视觉+想象,看到些许。
进公园后,最先看到石灰岩峭壁上的洞穴(Cave of the Cordari),周围植被郁郁葱葱。你一定以为这是自然的,其实是个废弃的古老采石场,这些洞穴,是人工开凿的结果。
有的洞穴内壁覆盖着苔藓和蕨类植物,潮湿积水,洞深莫测,黑洞洞,阴森森,仿佛是在影射,2500年前,7000雅典西西里远征军俘虏,囚禁在此的悲惨历史。
话说,在伯罗奔尼撒战争期间,公元前415年至413年,雅典贸然对西西里岛发动军事侵略。这场西西里远征(Sicilian Expedition)的主要的战场就在锡拉库萨。三次锡拉库萨大战,使雅典军队以毁灭性失败告终,约7000人被俘。这个采石场成了关押他们的临时监狱。他们的将领被处决,许多人在这里的恶劣条件下度过了八个月后,被卖为奴隶,剩下的雅典人因疾病和饥饿在采石场慢慢死去。
有意思的是,据说,其中有些俘虏因熟知古希腊悲剧家欧里庇得斯(Euripides)的作品而获释得救。想象一下这情景,绝对戏剧性!看来,移民西西里的希腊人,对希腊悲剧家的热爱,似乎不比雅典人逊色,似乎从来就有浪漫情怀。在《文学回忆录》中,看到过木心对欧里庇得斯的评说:在希腊的著名三大悲剧家中,只有他不写神,写人间普通人;道德即美,恶行会得恶报,是贯穿他剧作的思想;他被后世称为浪漫主义开山祖,深得当时人的热爱。
希腊历史学家修昔底德(Thucydides)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有关章节,讲述了这场被认为“是雅典结束的开始”的西西里远征史。2005年,BBC Radio 3播出的广播剧《西西里远征-古代雅典战争戏剧与伊拉克战争》("The Sicilian Expedition - Ancient Athenian War Drama with Iraq War")基于修昔底德描述的史实,将伊拉克战争与西西里远征作比较,暗示两者的相似之处。在他看来,西西里远征,是古雅典人的伊拉克战争。说,他的戏剧意在考察“一个国家如何突然、奇怪地、具有巨大戏剧性的自毁”。
这个洞穴很有名,叫狄奥尼修斯之耳(Ear of Dionysius)。20多米高,蜿蜒的洞壁向上汇聚成一个耳廓形拱门,向悬崖内延伸,横向呈s形弯曲,在垂直方向,顶部呈锥形。
据传,“狄奥尼修斯之耳”这个名字,是画家卡拉瓦乔给起的。他于1608年,在数学家、古董商和考古学家文森佐·米拉贝带领下,参观了这个石窟,注意到它与耳廓相似。这里“狄奥尼修斯”指的是狄奥尼修斯一世。他统治了锡拉库萨38年,可谓一代枭雄(tyrant 或译僭主、暴君)。传说,他将洞穴用作监狱,关押不欣赏他的文人。由于洞穴的耳朵形状的非凡音响效果,即使是很小的声音也能在整个洞穴产生共鸣,达到窃听囚犯秘密目的,并可放大囚犯在洞穴中遭受酷刑的惨叫声。
“狄奥尼修斯之耳”一词现在延伸为监视,特别是为了政治利益的监视。
这些洞穴,自古以来就很出名,有许多作品描绘过它们。上图,《圣保罗在锡拉库萨的洞穴里布道》(San Paolo predica nelle latomie di Siracusa),是第二天我们在锡拉库萨老城的贝洛莫宫地区画廊里,看到的。这是19世纪画家Francesco Paolo Priolo的作品。猜想,作者一定看到过拉斐尔的《雅典学院》。
从洞穴出来,已近晌午。略过古墓遗址(上图,远处),我们向古希腊剧场遗址走去。
巨大的扇形露天剧场,依山而建,俯瞰锡拉库萨城。它最初建于公元前5世纪,公元前3世纪重建,并在罗马时期再次翻新。虽然,两天以后在陶尔米纳看到的那座古希腊剧场,依山面海,更恢弘壮观,漂亮大气。但据说,这里是古希腊天才戏剧家们上演剧作的首选之地。难怪,古代锡拉库萨人,这么热衷戏剧。
与古希腊剧场的东北側相邻的,是罗马圆形露天剧场(Syracuse Roman Amphitheater),这是西西里岛上罗马帝国早期的建筑,保存甚好,看得出完整格局。这个露天剧场尺寸巨大,长约140米,宽约119米。看得出,古罗马人,乃至后来的意大利人,深受古希腊文化的影响。
看着这剧场遗迹,遥想当年希腊和罗马的光荣盛世,这里会是何等红火热闹!如今空留斑驳石阶,满目沧桑,像是在提醒人们:任何时代、任何文明、任何人,都只是历史长河中的匆匆过客。用苏轼的话:“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活在当下。
离开公园时,远远看见锡拉库萨城里的滴泪圣母教堂(the Shrine of Our Lady of Tears)的倩影,决定先去打卡。
966年建造的滴泪圣母教堂,是一座罗马天主教堂,教皇约翰·保罗二世曾祝圣过这座教堂。猜想,建筑师的设计,旨在象征人类向上帝的提升,或圣母神圣的泪珠。滚滚红尘中的人们,却笑称,这像一个倒置的冰淇淋蛋筒。
感谢这位红裙女子,在我点快门之际,走到最佳位置,不早不晚。
奥尔提伽岛上, 老城街景随手拍
除了考古公园和滴泪教堂,锡拉库萨好玩的地方,都在奥尔提伽岛(Ortygi)老城区。我们的酒店,就在奥尔提伽岛的边上。从酒店房间的阳台上,可见两岛之间的连接桥。
早餐厅设在三楼的阳台,住客可边吃边欣赏海景老城风光,好有情调。西西里人特别会在阳台上做文章。
入住酒店后,我们就开始用脚丈量这个老城区。发现,与前两天所到的城镇相比,这里的巴洛克风格更普遍,深入到民宅小巷,古老质朴,风姿绰约。随手拍的街景,就像一幅幅画。
见我正要拍这个巨大的cannoli,店老板自告奋勇来当个模特。
西西里岛上的旅游纪念品,独多这个三腿美杜莎,当地人称为Trinacria,是西西里的别称。象征西西里岛的三角形状,三条腿分别指向岛的三个角,代表守护着这座岛屿。美杜莎是希腊神话中的悲剧人物。她最初是美貌非凡的女子,却因此失去贞洁,被女神雅典娜诅咒,变成蛇发女妖,且能用眼睛石化男人。最后被英雄珀耳修斯斬头。而她的头颅成了雅典娜盾牌上利器。西西里人却选择她当作保护神。2000年,三腿美杜莎成为西西里自治区的区旗,美杜莎的蛇发被金黄色的麦穗取代,以象征西西里的丰饶富庶。但当地纪念品上的图像,仍保留美杜莎的蛇发,看来民间更忠实于希腊神话。
狄安娜喷泉(Fontana di Diana)
这个海边的仙林泉( Arethusa Spring)是奥尔提伽岛上的一个天然淡水泉。曾多次出现在古代诗人笔下。现在淡水依然像2000多年前一样,汩汩涌出,清澈见底,能看到舞动的水草和欢快的鱼。
根据希腊神话,这个泉是古代锡拉库萨的半人半神的女子Arethusa,逃离阿卡迪亚海底,返回地面的地方。
潘卡利广场上,阿波罗神庙(Temple of Apollo)遗址在夕阳下,像一段金色的时空隧道,穿越2500多年,回到古希腊。这座多立克式神庙,是最早由石柱围墙组成的神庙之一。历经古罗马、阿拉伯人、拜占庭、诺曼人、西班牙人先后统治时期的改造,存留下来的,仍是希腊神庙的风采。
四周的居民,如此近距离与辉煌遗址为邻,不知会是怎样的感受?如此珍贵的历史景点,竟是我的街景,是不是太奢侈了?
奥尔提伽老城的夜景,半梦半真,就如我这天的旅游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