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不会解,只会结
之后谭天每隔两三天就会在晚饭前到外面给我打电话,虽然每次也就聊上十分钟,但是我已经很开心了。我掰着手指头数着距离开学的日子。
“老黑鱼”不再难为我了,我学车的进程越发突飞猛进。那天他竟然允许我从训练场开回了家,而且一路上我都没出差错。
“开得不错。” “老黑鱼”拍拍我的肩说,“你准备准备,我给你约个时间下个月路考吧,你把身份证号码给我,我去给你报名。”
我翻出身份证递给教练, 教练接过身份证一看惊讶的说:“啊,你还没到18岁?那不能报名的。我就觉得你看着像个中学生,你是不是冒充大学生来学车的?” “老黑鱼”瞪着眼严厉的看着我。
“我真的上大学了,你看,这是我的学生证。” 我把学生证给教练看,“我报名学车的时候没人跟我说不可以报啊。”
“报名学车年龄可以管得松一点,考驾照不行,有法律规定的。你等满了18岁再来找我报名吧。” 教练坚决的说。
“那好吧,反正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我只好悻悻的收起证件。
“刚好再多练练,争取一次过,别砸了我金牌教练的招牌。”
“我考试很在行的,从不失手,你放心。” 我笑嘻嘻的拍着胸脯对教练保证。
暑假剩余的日子在我掰了一遍半手指头后过完了,谭天因为要照顾妈妈,掐着日子直到开学前一天才回来。他的火车中午到,我们约了傍晚在上次吃冰淇淋的小竹林见面。
我换上了一条暑假里新买的粉蓝色连衣裙,裙子上半身是蓝白相间海魂衫条纹,下半截是纯蓝色,用同色系的细丝带穿在头发里扎成了两条五股辫。离约定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我就到了。我对那条女生约会就应该迟到的理论非常不屑,谁的时间都很宝贵,守时是对对方的尊重,同时也是在维护自己的信誉。
竹叶密密匝匝的像织成了一顶大凉棚,微风吹过叶子沙沙作响,带来淡淡竹叶的清香。我脚尖脚跟轮换的踮,前后摇晃着身体,不住的朝入口的方向张望,心里的期待和激动像只小老鼠在我身体里乱串。待会儿一见面,谭天是会先抱住我呢,还是先吃一口“天堂牌冰淇淋”呢?想到这儿我不经害臊起来,用右脚拨着左脚的鞋尖,盯着鞋子吃吃的傻笑。
西斜的阳光从叶子缝隙间照进竹林里,细细碎碎的洒落在地上和我的身上,好像许愿池里零落的硬币斑驳着一个个愿望。而我此刻的愿望就是能快点见到谭天,可是离约定时间过了五分钟了,还是不见他的人影。
也许是他的火车晚点了,或者有其他事情耽搁了,应该很快就会来的,我心里安慰着自己。我手拉着一根竹子围着它转起了圈,幸灾乐祸的想:谭天迟到了,待会儿我可要惩罚他。唔,罚他什么好呢?要不罚他给我唱首歌吧。我对自己的妙招甚是得意,又换了一只手拉竹子,反过来转圈。
学跳舞的时有一个基本功是原地转圈,老师每次都让我们必须转上一百零八圈才算过关。转圈是我的强项,一百零八圈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我可以一直转到所有同学们都转不动了为止。可是这会儿,我竟然转累了,是我太久没练了呢,还是我转的圈实在太多了。
阳光随着时间慢慢的游走,洒落在地上的许愿币渐渐淡去,而我的愿望好像也随之化作一缕青烟不见了踪影。整个竹林都黑了下来,刚才青翠如画的景致现在竟有一丝阴森,兴奋期待也换成了焦急愤懑。我不想再等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已经等得足够久了。借着微弱的月光,我闷闷不乐的向竹林出口走去,一根凸出地面的竹鞭绊倒了我,我一个趔趄赶忙随手抓住身旁的竹子,才没有摔倒。待我重新站稳后,觉得手掌传来一股刺痛,一定是刚才的竹枝有破裂,把我的手刺破了。
我吮吸了一下伤口渗出来的血,心烦意乱的摸索着走出了竹林。来到拐角处那道隐蔽的出口,我正准备弓下身子躲开头顶的树枝穿出门去,迎面风风火火跑来一个人跟我撞了个满怀。
“哎呦!” 我被撞得退后了几步差点摔倒,撞我的那人眼疾手快的拦腰扶住了我。
此刻四周黑灯瞎火,空无一人,这搭在我腰间的手让我一阵恐慌,我一把推开那人的手撒腿就想跑,只听见对方说:“小妞,是我。”
是谭天的声音!周围太黑了,我刚才竟没有认出他,我这才收住腿,悬着的心也跟着放松下来。
“你吓死我了!” 我带着哭腔说。
“你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太危险了。” 谭天数落我说。
“你怎么好意思问?我们说好在这里等的,你却没有来,我一直等到现在。” 我本就等得满肚子委屈,听到谭天数落我越加来气,不满的冲他嚷嚷道。
“我昨晚坐夜车没睡好觉,下午回到学校就想先睡会儿,结果一不小心睡过头了。醒来时离我们约定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了,我想你肯定走了,就去你寝室找你。哪晓得寝室人说你不在,想到你这么晚还一个人在这里等着,我急坏了,赶紧跑过来找你。” 谭天着急忙慌的解释着前因后果,“你这个傻小妞,死心眼儿,你这么晚还等我干嘛。”
“我们不是说好在这里等的嘛,我以为你是因为火车晚点了,等到了就会过来的。哪晓得你压根儿就忘了。”
“我没有忘,只是一不小心睡过头了。你等不到我就先回去,我回头会去找你的呀。”
“睡过头和忘了是一回事儿。” 我瞪了他一眼说,不过他大概也看不见。
谭天的辩解只让我觉得他是在为自己找托词,惹得我更生气。他一直在埋冤我不该等他,我遵守约定等他难道还错了吗?见了面一句道歉也没有,还一个劲的数落我。我越想越生气,气鼓鼓的扔下他自己朝前走。
“你别生气嘛,我是在担心你,担心你这么晚一个人在这里遇到坏人。” 谭天急得在我身后大声的说,然后上前一步过来拉住了我的手。
听到谭天说他在担心我,我心头一软,停住了脚步。可是我刚才扎破的伤口被他不小心拉扯到了,我不由自主的叫了声:“啊!” 倒抽了口气, “嘶……”
“你怎么了?” 谭天听出我声音不对劲儿,他小心拉起我的手快走了几步来到前面的路灯下,隐约见到从手掌根到食指对角线有一条长长的粘着血迹的伤口。“你怎么弄伤的?划了这么长一条?”
“刚才走出竹林时看不清路差点摔倒,被破竹子扎的。” 我委屈的说。
“小妞,是我不好。” 谭天一把将我搂进怀里说,“让你等了这么久,还弄破了手。”
谭天的这句话就像一枚针戳到了鼓涨的气球,我刚才因生气而紧绷的身体在他怀里“呼嗖”一下软了下来。他身上熟悉的气味不由分说的钻进鼻孔里,把我的心熨贴的温暖宁静,连每个毛孔都被安抚下来,不再剑拔弩张。其实我要的也不多,一句道歉一个拥抱足以。
当我还贪恋在他久违的怀抱里时,谭天却很快就放开搂着我的双手,支起我的肩膀说:“赶紧去处理一下你的伤口吧,我实验室那里有药水棉球。”
其实比起处理伤口,我更想在他怀里赖一会儿,可是不容我回答,他拉起我就走。
“没那么紧急,又不是很大的伤。” 谭天步子大,我被他拽得有点跟不上了,不情愿的嗔怪着。
“到亮的地方看清楚了再说。” 谭天毫不理会我的抱怨,只是稍稍减小了步子。
人家谭木匠的梳子,从青丝到白发,三千心事全能解。你这块谭木头倒好,不会解,只会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