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迪与丽兹
去参加毕业典礼总记得带纸巾,方便擦去眼角的泪花;去参加退休教师送别会忘了带纸巾,结果泪如雨下,惨不忍睹。
兰迪做了35年的老师,其中的34年奉献给了我们高中,34年职位没变,一名普通的数学老师,兼篮球教练,今年退休了。
第一次见到兰迪的情景好似昨日,那时,我还刚刚在学区入职,每天忙里忙外,颠簸在两个校区之间。下班时,还要抱一大堆作业回家改。
有一天,我正扛着大包小包地拖着疲惫的身子准备离开教学大楼,一个高个子的白人老师身轻似燕抢在我前面往门口窜。当时,看着他的背影,我还很忿忿不平:这老师教什么课的呀?这么轻松,下班连个包包都不用带回家!下班还这么积极!哼~
走近门口时,突然,看到这个老师停下步伐,将门打开,然后就那么一直把持着大门,等待我的通过。
我很意外,等我经过后,他又关上门返回大楼,他说他还得辅导一个学生的数学。原来,他这么急急忙忙地往外跑不是为了赶在我前头下班,而是看到我拎着很多东西主动为我开门。
我为我先前的念头感到惭愧,就这么认识了兰迪,不但长得帅,而且特别绅士的一位老师。
后来,兰迪成为我儿子的数学老师,从家长的角度看兰迪,他是一名负责的老师,无论是在家长会上,还是在学校过道里碰面,从他的寥寥数语可以看出他对孩子成长的关注。
兰迪是在参加工作的第二年就被学区聘用的,对此他感激不尽,也倍感珍惜,因为当时我们学区在当地排名第一,很少招聘教龄短的老师。
兰迪拿到工作后,对之付诸了热情。他是每天最早到校的老师之一。
要唤起美国学生对数学的兴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时,兰迪的班上就坐着一位这样的黑人女生,任凭兰迪费尽口舌,她视为耳边风。兰迪请校长一起来帮助解决问题,校长来教室还没坐稳,那女生就摔门扬长而去,把校长气得嘴巴都歪了。
兰迪只好给家长打电话,要求家长当面会谈。女生的母亲也是一个厉害角色,带着女生在教室里坐定,没等兰迪开言,就劈头盖脑一顿:我女儿说你是一个种族主义者...吧啦吧啦、扯三扯四...
兰迪静静地听她说完,然后看着她们,轻轻地说:我每天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坐在她的椅子上,为她祈祷...
话音刚落,只见女生的家长扬起巴掌扇到女生的头上:He is a praying MAN! (他是一个祈祷的人!)
画风突变,连兰迪也惊得目瞪口呆,不过,从此以后,那位女生收敛不少,最后顺利毕了业。
最打动人心的是兰迪的人生故事。兰迪和他夫人养育了三个孩子,每一个见过他们家庭的人都羡慕不已,男才女貌,一个美丽的家庭。
兰迪小女儿丽兹13岁时,被诊断出患有白血病。她以顽强的意志战胜了白血病,回到了学校和球场,实现了她的高中女篮的梦想。
然而,好景不长,在丽兹20岁时,由于治疗白血病时的过度辐射,她患上了脑瘤。
记得当时,兰迪陪同女儿在全美各地寻医问药,情况时好时坏,每次在学校碰到他时,总是很难过地问起他女儿的病情,他反而来安慰我不要忧愁。
自从丽兹被诊断患有不治之症后,为支付昂贵的医疗费用,全校师生几次发动为兰迪家的捐赠活动。
不幸的是,丽兹与脑瘤斗争近一年后,悄然离开人世,芳龄21。21岁的花季离开人世,对于任何家庭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兰迪在女儿去世后,在他的脸书上写道:
With arms wide open… our savior Christ Jesus welcomed Elizabeth Grace through the gates of heaven. Lizzy is healed and restored! No more cancer, no more pain. Praise be to our father in heaven.
(张开双臂……我们的救主基督耶稣通过天堂之门欢迎伊丽莎白格蕾丝。丽兹治愈了,恢复了!不再有癌症,不再有疼痛。赞美我们的天父。)
料理完爱女的后事,兰迪继续来上班,他没有消沉,他将与儿童癌症作斗争作为他的使命。每年,通过篮球赛为罹患癌症的儿童筹款。无论他走到哪里,他大女儿的婚礼,还是全家度假,他都带着丽兹的照片。
当我与我的先生分享兰迪的故事时,先生说了一句:他是一个真正的基督徒。是的,兰迪对信仰的追求,不卑不亢地生活,处处为他人着想,他的无私、感恩、乐观和坚强深深打动身边的每一个人。
在今年的毕业典礼上,校长向他致敬时,提到他的父亲和女儿此刻正在天堂手牵着手俯视人间,对兰迪说:Job well done (出色完成了使命)!兰迪强忍着泪水,全场的教师起立鼓掌。
一个好的学校最重要的是它的老师。一个好的老师对学生的影响是终身的。我的朋友蒂曾经是兰迪2005年的学生,受兰迪的影响,大学毕业后回高中教数学。
每年出席退休教师告别会,总发现原来自己的同事有着这么精彩的人生。疫情带给教育界的重重障碍,还有校园安全问题、种族文化风潮等挑战,在其中能坚持初心,不退缩的,可谓勇士,尤其是像兰迪这样的,有着坚定信念,优雅地面对人生各种挑战,可谓是师者之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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