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穿猩红色罩衣的女孩

和谁在一起高兴,就和谁在一起,不管亲人还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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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的早上,收到建琴的语音,说你走了。人,懵懂着,不去想“走”的另一种含义,逃避着。星期一收到你儿子的微信:“妈妈上周去世了”,直白得不能再回避。那个穿着猩红色罩衣的女孩,那个有着一双大大黑眼睛的女孩,那个笑起来声音有着穿透力的女孩——小明,真的走了。

    还记得,去王府井工艺美术服务部你工作的地方看你。我们站在大门外聊天,不知聊到什么,你说你的腋窝下长了个大包,别人劝你去看医生,怀疑是肿瘤。你笑着说,根本不可能,我们家三十多口人,没有一个人长这个。我望着你暗黄的脸色,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那时候,没有常识,也没有上网查寻的便利,我想最多就是一普通的脂肪瘤。

没想到那是三期乳腺癌。你在协和手术后,我去月坛你在三楼的家去看你,带着满满的,一触即发的悲伤,毕竟我们都还这么年轻。那天,阳光照在屋子里,我们默默地坐着。你没有象许多别人那样哭诉“为什么是你?”,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会不会复发?”。阳光下的你 象身经百战的将军,表情淡然冷静。你三妹说你“刚”,是不是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2017年秋,我回国。你在我住的长富宫附近找了个餐馆,约小黛建琴一起聚餐。离开的时候,小黛提前被老公接走,你说你在这边上车去儿子家,我便过马路送建琴坐地铁。等我回来的时候,夜色中,看见你孤零零地趴在路边的铁栅栏上,面对着空荡荡的东长安街。你说脖子疼,休息一会儿再走,儿子要开车来接你,你没同意。在我的劝说下, 你跟我回到酒店,同意儿子来接。亲,咱们能不老这么“刚”吗?

2017年底,突然收到小英的电子信,说你心脏严重堵塞,很严重很严重。打电话过去,你依旧风轻云淡,说你拒绝做搭桥手术,自己调理。你一个人幸福地离群索居在延庆,没有电梯的五楼上。即使你曾经被倒下的柜子压住,曾经洗浴后跌倒在满地玻璃渣上,还曾被带状孢疹折磨地死去活来,你还是拒绝请人照顾。 你在附近又买了套房,没有电梯的四楼。每天你下了五楼,爬上四楼兴致勃勃地打理着新房。你精致地准备着你的每一顿饭,发图片給我看。你练唱歌,在微信上唱給我听。你兴奋地转发着电影链接。就是最近,就是刚刚,你还说,从一个频道你学了很多历史知识…。

你走后,才从你儿子那儿知道,医生告诉你,冠动脉三根血管,你有两根是百分之九十堵塞,一根百分之七十堵塞。医生强调,任何劳累,情绪激动,上楼,甚至大便用力,都能导致死亡。你知道,你都知道,还是那么平静坦然。你也太“刚”了。

那天,你觉得很不舒服了,强撑着换上你为自己走时准备的白色连衣裙,镇静地走到厨房,想去吃那小锅已经煮好的海棠,然后你倒在冰箱旁,永远地倒下了。 你走了,那个穿着猩红色罩衣的女孩,那个有着一双大大黑眼睛的女孩,带着笑声和没有吃到煮海棠的遗憾走了, 真的走了。

走好,小明,愿天堂没有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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