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世卮言》之《王换于二救毕铁华》

用一个个小故事让读者认清人性和社会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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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救狗却成狼,

狼有犬心救大娘。

救助伤员伤自己,



晚年红嫂美名扬。

话说20世纪30年代,在山东沂蒙山区,有一个名叫王换于的女人,她在山里遇见一只小狗,那只小狗已经饿得奄奄一息,她就把小狗抱回家养了起来。小狗长大以后露出了狼相,乡亲们都劝王换于不要养这只狼。王换于迫于压力就把小狼带到山里放生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沂蒙山区是革命老区,王换于是八路军发展的交通员。有一次,王换于去跑交通,回来的时候是在走不动路了,就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忽然,她觉得有人在扯自己的衣服,抬眼一看是一群狼。她被吓得打了个激灵,本能地拿起石块和木棍和与狼搏斗。眼见寡不敌众,王换于渐渐被狼群包围在中间。狼群撕咬她的衣服,她的手臂和腿上已经被狼咬伤。就在这时,从她身后窜出一条黑影,冲入狼群。经过一番打斗,狼群被驱散。那条黑影却乖乖地趴在王换于的面前——原来这就是王换于早年救的那条小狼。

小狼一直护送王换于回到家里。

却说这位救了小狼又被小狼救了的王换于,她原本不叫这个名字。她家姓王,家境贫寒,常常揭不开锅,家里就用她和村里的富户于家换回了二斤高粱米。。她到于家后和于家的儿子成了亲,于是她的名字就变成了“于王氏”,但是大伙儿都管她叫“于家媳妇”。


于家有30亩良田,两片藕塘和一座山。按后来的成分划分,至少是一个富农,甚至可以划为地主。

1939年6月,日军扫荡沂蒙山区,中共山东分局和八路军一纵机关首长八路军第一纵队司令员徐向前、政委朱瑞、八路军山东纵队政委黎玉等人率部开发沂蒙山根据地,住进了东辛庄。部队把指挥部和首长安排在于家。除了王换于和她家里的人政治可靠,更是因为于家比较富裕,有地方住得开,有粮食供得起。

朱瑞的夫人陈若克认为“于王氏”是封建时代对妇女的不尊重,于是就给她取名王换于。

王换于入党以后,又把丈夫和儿子带进革命队伍,并入了党。

1941年冬,日寇纠集了5万重兵对沂蒙山区实行铁壁合围,分局、纵队机关火速从东辛庄一带转移出去,但王换于家作为“堡垒户”。始终是山东分局和第一纵队的联络点。


一天下午,邻村一个青年用独轮车推着一个伤员来到于家,那青年说:“这个伤员是《大众日报》的,刚从鬼子手里抢回来,报社同志说了,如果救不了,就等他咽了气,找个地方埋了吧。”

伤员的前胸后背,上肢下肢,全都被烙铁烙焦了,烙焦的皮一片一片往下掉。王换于用手捂住伤员的嘴,感觉鼻孔里还有一丝气。这一丝气就是一丝希望,她把伤员轻轻揽在怀里,让大闺女冲了碗红糖水,叫老伴用火镰慢慢撬开伤号的牙,然后将糖水缓缓溜进伤员的嘴里。伤员终于吐出口气,眼睛也慢慢睁了开来。王换于认出了这位伤员,他是《大众日报》发行科的小毕,毕铁华。

为给毕铁华治伤,王换于四处打听治疗的方法。听说獾油拌头发灰能治烙伤,她就跑到山里求猎户打了一只獾。她把打来的獾熬成油,再把自己和闺女的头发烧成灰,和獾油拌在一起,用棉花蘸着老酒,给毕铁华的伤口一遍一遍地搽。擦了几天,效果不明显。于是她又打听,听说刚生下下来的小老鼠浸在芝麻油里制成“老鼠油”,是治疗烧伤的特效药。便赶着老伴、闺女到田里挖老鼠洞,她把挖到十几只光腚小老鼠制成老鼠油,给毕铁华一搽,效果很好。毕铁华的伤口很快就结了痂。

王换于怕毕铁华伤口感染,每天都用艾草煮水给毕铁华擦身子。

两个月过去了,毕铁华的伤口伤愈了,要重返前线。临走时,他跪在大娘的脚下:“娘啊,俺再生的亲娘啊,走到天涯海角俺也忘不了您……”


大部队转移的时候,她看到部队首长的20多个孩子饿得精瘦,就向纵队司令徐向前提议说:“这样下去不行,得给孩子找奶母,分散喂养。这样既能很好地照顾孩子,打起仗来也好掩护。”徐向前地接受了这个建议,并安排王换于去完成这个任务。于是王换于就在家里办起了“地下托儿所”。

所谓“地下托儿所”就是把原来红色政权的托儿所化整为零,分散到“堡垒户”,由堡垒户的老百姓负责抚养和照顾这些干烈子弟。王换于家抚养的干烈子弟不计其数。

有一位名叫龚报思的副区长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到王换于家的托儿所,王换于觉得他家不算特别困难,再加上自己家里也确实安排不了了,就没有收。

这就得罪了龚报思副区长,他在党员名单上偷偷删掉了王换于和他丈夫还有儿子名字的名字。

解放后,因为王换于和他的家人的革命经历没有记录,所以她们一家都只能是普通农民。她找到镇上、县上,都没有结果。王换于说自己的革命经历是有很多大首长可以作证的,还说,自己的入党介绍人是陈若克,我的名字就是我入党的时候她帮我起的。


龚报思说:“那你就叫陈若克写个证明,叫他单位盖个党委章子。”

王换于说:“陈若克已经牺牲了,你不知道吗?”

龚报思说:“那我就没办法了,你不是喜欢公事公办吗?你去找证明人吧,你找到了,我就办。”

于是,王换于就给陈若克的丈夫朱瑞写信。但是王换于发出去的信却如泥牛入海。

王换于的革命经历不被承认,只能像广大农民一样靠挣工分养家糊口。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她的两个儿子相继饿死。在文革中,她被当作地主婆,不但要参加学习,还要被拉出去批斗。

她想找人证明,自己是革命者,不是剥削阶级。后来听说,原来住在她家的那些首长中朱瑞已经牺牲了,其他人现在都成打了走资派。

王换于只能忍气吞声,接受“地主婆”的待遇。

王换于自己的问题没有解决,别人却找上门来要她做证明。

一天,村里来了两个人,指名道姓要找王换于。说是要来调查毕铁华被捕前后的情况,她说,铁华原来是大众日报发行科的,后来被鬼子抓住,受尽严刑拷打,但始终坚定不移,没有叛变革命。接着她就滔滔不绝地讲述抢救毕铁华的经历。她说,毕铁华抬来的时候已经被鬼子打得脱了层皮,其实不光是打,更多的是烧伤。她边说边哭,说到毕铁华治疗烙伤时已是泣不成声。


调查的人哪里耐心听这些,他们打断了王换于的话,问,那他有没有叛变?

王换于说,这怎么可能?他是被敌人打死了扔到乱坟岗,被我们部队捡回来的。来的时候说,救不了就埋了。他怎么可能叛变呢?

那两个人说,你写个材料证明毕铁华没有叛变。

王换于说,我不识几个字,写不了那个。

那两个人说,我们写,你来签字。


王换于说,我哪知道你们都写了啥。

那两个人说,我们写好念给你听。于是那两个人就开始写材料,足足写了三四张纸,然后说,你就在这上面签字。

王换于说,不知道你们写了什么。

两人说,那你就写“毕铁华没有叛变”。王换于说,可以。于是,就在那迭纸的空白处描上了“毕铁华没有叛变”。

后来,文化大革命结束了,没有人再来批斗王换于,但是也没有人和她讲她参加革命的那段经历。


后来,王换于听说在她家住过的那些首长都恢复了工作。但是,她一直没有等到他们过来。

她心里最放不下的还是毕铁华,多次托人寻找,一直杳无音信。

王换于时常半夜哭醒,梦见毕铁华血淋林的站在她面前,要大娘救救自己。梦醒以后,她就念叨,铁华死了。

1982年,王换于家的那间百年老屋门口来了一位老人,他对着老屋和院子打量了半晌,才跨进院门。来的那位老人正是毕铁华,他看清了坐在院里择菜的老人,立刻就扑上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你不孝的儿子……来看您啦!……”

“谁?你是?……”王换于愣住了,惊愕地端详面前的这个人:“你,你是毕铁华!”她伸出手想去抚摸毕铁华,但是又止住了,“不像,不像……”但她还是忍不住去抚摸毕铁华的肩膀。


毕铁华解开衣扣,王换于掀开他的衣襟,用手一摸,前胸后背都是伤疤:“是铁华!是铁华呀!”

“娘啊!——”毕铁华长喊一声,一头扑在老人的怀里,与大娘紧紧抱在一起。收住重逢的泪水,毕铁华走进老屋里,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炕头上的破席子遮不住坯块,一床破被子被团成一团,炕西侧是一架40年前的旧纺车,车上还挂着没有纺完的线穗子,锅台上的一个泥盆里盛着几个菜团子。

毕铁华,这么一个铮铮硬汉看到这个情景,眼睛忍不住流了下来,“娘啊,您不是老革命吗?怎么还住在这里啊?”

王换于说,他们说,我的经历没有人可以证明,陈科长、朱政委他们都牺牲了,我去找谁啊?

毕铁华说:“你找我呀!”


王换于说,你都自身难保了,还管得了我的事?文革那会儿,有两个人来查你,问你是不是叛变革命了,我说,毕铁华没有叛变革命。

毕铁华说,“娘啊,原来是您写的证明材料呀!您可是救过我两次命了!”

毕铁华四处奔走,终于恢复了王换于的革命者身份。

1986年农历五月初七是王换于九秩晋八大寿。那天,王换于家的院子里充满了当年的荣耀和欢乐。来自北京、上海、广州、济南的老将军、老书记、老顾问和地、县、乡三级政府的负责同志,一起举杯向这位沂蒙母亲祝寿。

1989年1月3日,王换于在101岁时,告别老屋,与世长辞。


有词《梧桐影》赞叹:

红嫂情,无人记。畴昔故人来不来?教人敬佩教人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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