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聚会

女人的聚会

鳕鱼角是麻州人经常提起的地方，而且语气里总是带着亲昵，一种外人不能理解的情感。鳕鱼角，地图上的名称是Cape Cod，本地人只说The Cape。麻州人骨子里带着一点五月花号传人的骄傲，因为占了最早在新大陆安家立业的先机，从地名上就可以看出来情感上的矛盾，他们一方面对新大陆充满期望，另一方面又不能忘却大西洋彼岸的出生地。于是，这里是New England。而且建立了美国的一些「第一」，包括第一个高尔夫俱乐部，连名字都不取，因为是独一无二的，直接就叫The Club。顺理成章的 Cape Cod 在麻州人心中是 The Cape。

鳕鱼角被人造运河切断与新大陆的连结，整个夏季，每到周末，唯二的两座桥总是塞车，塞的让人心浮气躁。但是麻州人永远乐此不疲。本地人对鳕鱼角的偏爱，外人实在难以理解，几年前我终于得以窥见端倪。

迪妮和先生买下她婆婆的海边小屋，花费一年重整。我们开始每年在鳕鱼角的妈妈聚会。

九月的周末，游客回家了，海滩不拥挤了，我们各自带了书。关于这个周末在沙滩上看书，我们永远高估了自己。美景良友，哪有时间看书？我们聊时事，聊孩子，聊自己，抱怨另一半，先生们不在场，这是只属于妈妈的聚会。迪妮更是忙碌，经常有相熟邻居过来闲聊。大家都很和善，纵使与我们初次相见，他们也不避讳家长里短。于是没多久，我们也知道了附近居民们三、四代的家族史。

婆婆那一代是美国中产阶级的鼎盛时期，大部分财富属于中产阶级。家里只需要一份薪水就能轻松应付开支，爸爸负责挣钱，妈妈负责家管。长长的暑假真能把妈妈们逼疯。于是，爸爸留城里上班，妈妈带着孩子们去海边避暑。这里应该是最早的海边社区之一，房子里各项电器用品都已更新，外观仍保留原始的 Cape Cod Style，不是新贵喜欢的炫富式大房子。保留了中产阶级的朴实无华。



这里的沙滩适合放养小孩，退潮时沙滩平缓绵延一、二哩。迪妮婆婆和其他妈妈们可以放心让一众小猴们自由玩耍。晚餐后把玩累的孩子们早早送上床，妈妈们又可以一起继续饮酒作乐。年复一年，孩子们长成异姓手足，妈妈们也陪养出厚实友谊。当年的小孩长大后，每年夏天各自带着家庭新成员回到儿时的乐园，继续注入社区新生命，创造新记忆。几代人的共同生活记忆造就了一个外人难以理解的夏日社区。

我们这一代妈妈们多数投入职场，不能如婆婆们渡长长的暑假。却也因为孩子们的各项活动而有许多交集。更因为都是职业妇女，尽管专业不一，但同为女性在传统男性主场的工作场上争高低，都有类似的不平待遇。让我们产生了连枕边人都比不上的惺惺相惜。因而在孩子们长大离家后，我们聚会的时间更频繁，多半与先生们一起，但是每年至少有一个只属于女人的周末。



在这一个只属于女人的周末。我们彻底摒弃世俗文化对女性各种角色的期待，不是妻子，不是妈妈，不是女儿，更不是职业妇女，只是自己。我们在沙滩上玩 Bocce Ball，分组比赛斤斤计较不服输，毫无顾忌地彼此大声嘲笑，引来别人微笑旁观。

我们谈生活中的梦想与失望，对时间自由的期盼，对将来生活的计划，对时事的看法，对物种存活的焦心与忧虑。谈美食、谈健康，谈理财，谈房子的装修，粉刷墙壁的颜色。当然还有出门用餐前，彼此对装扮的建议。



尽管如此，她们仍然不吃我带去的莲蓉双黄月饼。几个在吃食上有点挑，有点保守的女人。感谢命运之神，让我飘洋过海来与妳们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