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沉眠满洲国:第二十三章(13-14)
第十三节:
徐亚斌进来将案卷夹递给了彭正夫:“鹤城特务科刚来的电话,要求派人去三姓屯搜查。”
彭正夫骂骂咧咧的接过记录,看来一眼对徐亚斌说道:“你先回去吧,包括我桌上的电话,都听着点,记录的时候如果没记全,可以要求对方重复。”把电话记录又给了成功:“电话刚打过来的。”
成功看过记录,马上让小胡子把南玄三和于铁铮都给叫了过来,对二人交待道:厅里来电话命令,鹤城跑了个反满抗日分子,人跑了现在还没抓着,应该是共产党。这人的媳妇带着两个孩子,估计是回了三姓屯的公公家。厅里要求公安局协助宪兵队搜查,这事由于铁铮负责。午后警察中队还要协助宪兵队,到丛林镇搜索流窜过来的义勇军,南股长就辛苦一趟带队去吧,三姓屯那边于股长就从保安股带人手过去。
彭正夫和南玄三听明白任务后都离开了成功办公室,于铁铮没走出多远就返回去找了成功:“去三姓屯搜查,这是涉及到我师傅的家,我带队去查不成了营私有弊了嘛?!还是让南股长去三姓屯吧,我午后去丛林镇。”
成功就又把南玄三给叫了回来,当着于铁铮和南玄三的面,就给矢村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去三姓屯搜捕的任务,公安局代劳了,抓到人和搜到证据,都移交宪兵队,两伙人一起去太麻烦。
矢村从公安局回到宪兵队,刚看完电话记录正犯愁。正式就任和以前那大半年的代职就不一样,一大堆的事忙不过来。成功的电话打来,让他巴不得的能偷个清闲,如果去三姓屯就要自己亲自带队,回来就得下午了。
厅里的通知同时命令:有情报显示,一股被打散的义勇军,躲在丛林镇附近。宪兵要全体待命,接到电话由公安局配合,到丛林镇呼应达安宪兵队拉大网。宪兵队增援过来的两个班,刚被调回了鹤城,温林宪兵队现在只剩下了两个班的16名宪兵,后勤和配置人员连矢村都算上,一共才21人。一面要去三姓屯搜查,一面还要全体待命,可能是上边以为去三姓屯往返就只需要两小时吧。
成功刚撂下电话,彭正夫也回来了,见几个人都在屋里刚要闪人,就被成功给叫住了。成功对于铁铮直截了当的把话挑开了:“这他妈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刚才直接说多省事。三姓屯的事该怎么办,你自己和南股长说。” 言罢笑呵呵的看着南玄三,晃悠个一下手里的电话记录,意味深长的说道:“鬼迷心窍挣钱红眼了,什么钱都敢挣,不知死活的弄他倒也不多。可话又说回来了,于股长真比南股长的身世还惨,就和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差不多,可能也就剩下三姓屯的这么个半拉爹了。”
“不去三姓屯,丛林镇那活你能干得了?”南玄三很不客气的盯着于铁铮,又对成功说道:“那帮宪兵特别是矢村,出去骑马就臭显摆,于股长连跟着恐怕都跟不上,咋跟着矢村去丛林镇?!丛林镇还是我去吧,三姓屯不就是搜查他老丈人家吗?!让哑巴豆带俩人过去糊弄一下得了。”
“那这俩任务就都交给你了,人你自己调派吧。” 成功说完把他俩扔在了他的办公室,叫上彭正夫径直去了司法股的办公室,像是甩手掌柜般的不负责任。进到办公室才问彭正夫:“你刚才咋也鬼鬼祟祟的?”
“刚才花掌柜的打发人过来,晚上请你在十里香喝酒。”没等成功说话,彭正夫就又直接说道:“我答应下来了,要不然真好像你把那3根金条都想剩下,没个动静就都匿下了。一年内3根金条使劲吃都得累个好歹的,你这还一个月去吃不上两顿,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咱也丢不起这人呀不是……。”
成功一屁股坐到了彭正夫的椅子上,对关上里屋门回过身的彭正夫说道:“咱俩老爷们整天和一个小媳妇喝酒,传出去就好听了?!”也不想再听彭正夫在口吐莲花,反正已经定了,多说也没用,再说本也想这几天吃一顿,又该回家待几天了:“你说这于股长犯什么病了,刚才分配任务都在那,他憋着不说,自己还打定主意不想去。不像是和老南闹别扭了,也不该是想背着你呀?!”
“这就是人懂事与不懂事的差别了!”彭正夫给成功泡了杯茶水放在了他跟前,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于股长跟你走得再近,也不会当众和你犟一句嘴,表现一点异议。有事私下请示,长官那边怎么都好进退。”递给了成功一支烟,又划火给他点上:“南高丽就没个屄数,这不是我糟践他吧?你自己也是亲眼所见。不管你烦不烦他,也不管怎么议论他想抱矢村的大腿,自己挨累还主动大包大揽。于铁铮都未必领情,你觉得他给长官分忧了吗?!这事本就该于铁铮去求他,或者求到你头上,你觉得都砸给老南心里还不落忍,商量着还得先解释,不是长官想鞭打快牛的欺负人。”
“我知道你想说啥,少在这跟我绕弯子,不就我刚说完他自己愿和矢村混吗?!”成功夹着香烟的两根手指指着彭正夫:“想为老南说话谁堵你嘴了?还没完没了玩假么假式的,没劲!”
于铁铮和南玄三被成功给扔在办公室,像遭遇突发变故,有些瞠目结舌的不知所措,大眼瞪小眼的茫然面对。回过味来的南玄三对成功的胆大妄为和处事仗义心中暗生佩服。坐到了沙发上叼起一颗烟看着于铁铮:“你给我点上,我他妈的下午得替你跑一百多里地,别他妈的不知道咋回事还没个屄数。” ,看着不开口的于铁铮又说:“局长既然开口说话了,该咋办你就给个痛快话,出事我一个人兜着,耽误不了你们年轻人的锦绣前程。别跟我拐弯抹角的,我听不明白。”
于铁铮打心眼里是不想管三姓屯那边的事,事情要是出在鹤城,不是师傅找上门,他都会就假装不知道。
知道了不挺身而出,会让人笑话和唾骂,三姓屯卡子的兄弟都知道那是自己师傅的家,被翻腾个啥也不像自己也没面子,左右为难,只好回南玄三的逼问:“只要别祸害人和家,其他的你爱咋办咋办,反正老的小的都不能过堂。”
“呵呵,你的意思:对你师嫂只要我不上铐子,就可以带回来过堂是吧?!”南玄三确实没搞懂于铁铮的意思,搜查主要就是冲着她师嫂去的,看着于铁铮认可的表情,更是有些困惑。不知道他是怕担的人情太大,还是怕担上通共嫌疑,或是怕把大家连局长都给牵连了。半开玩笑带着一脸邪性地问道:“那我让哑巴豆下午过去,她要是跑了最好,要是给弄回来就得天黑了,审完就到二半夜了,我又不能给放看守所里,是送你家去还我领回家去?”
“你领回家去吧,千万别往我家送。你还得告诉她:我见她都不行。”于铁铮斩钉截铁。
“是你师嫂长得是死拉磕碜,你怕恶心着;还是长的贼拉漂亮,你怕媳妇吃醋呀?”南玄三表面在开玩笑,内心还是没闹清于铁铮为什么不管不顾:“我姓南的胃口好,粗粮细粮都能造。”
“人长得还真不赖,要不是摊事落在了你的里手,你还真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都靠不到跟前。”于铁铮笑着,看着南玄三诡异的表情,心里也很矛盾。就对师兄来说,恨不能他出点啥事看热闹,但看到南玄三那张橘子皮脸,就在脑子里出现了这张丑脸贴在师嫂那张漂亮脸蛋上的定格:“没和你开玩笑,牙口好赖是你的事……。但即便不是我师嫂,你最好也别撩扯她,她家在江城,听说比成局长家还牛屄。老爷买卖大,一个舅是东北军营副下来的,日本士官学校的牌子,新国家以前就是江城警察局的科长。他爹留苏回来的,在江城是数一数二的音乐家。”
这么一听,南玄三当时还真就在脑子里转了转,想辛苦一趟亲自过去,看看能不能把人给哑巴豆弄回来,先凑合过着。通共的丈夫就别想再回来了,能远走高飞都是他命大。拉这样帮套,和吃独食差不多。
现在世道还都不稳当,正经娶媳妇过日子,真就还不是时候,漫山遍野的义勇军,谁也不敢保证,哪天张学良带着蒋介石甚至连同阎锡山、李宗仁的兵,抱着团就又兴师动众的杀回来。
此刻南玄三还在琢磨怎么能顾及到于铁铮的面子,还万万没想到,哑巴豆不但是个急性子,还能自己动手就丰衣足食了。
午间特意没回家吃饭,南玄三在十里香交待哑巴豆:“后晌你带着小老幺和小扒厨跑趟三姓屯,镇北头姓于的,是于股长的师傅,儿子在鹤城开照相馆,好像是通共跑了。”他的小眼睛滴流转着,进一步嘱咐道:“里面的关系,他俩都心知肚明的。到现场你要闪开,还一定要让他俩进屋搜,啥也搜不到就不该你的事了。这是捞不到钱只能喝顿酒的活,人家要是愣塞那就拿着。局长那意思很明白,最好看见都像没看见的装傻。冲着人家媳妇去的,还是在江城根子挺硬,先看看再说……。”
第十四节:
自从把罗英爱弄回家,特别是搬进了新家,南玄三遇到大事,便愿意回家喝口茶水静一会。
以前都是躲在十里香的单间,或是回贺家客栈的后院。一回到局里,不是乱七八糟的事,就是一帮过来关上门起腻的。乱乱哄哄的心根本就静不下来,闹的脑袋子都疼,什么事也都想不明白。
温慧池把南玄三扔到温林,就看出他很不情愿,把话说的很清楚:温林是鹤城代管,乱了就会被拿走。公安局长未必会是自己人,就不能没有个掣肘,任其没有节制的在这胡作非为。
还没想去节制和掣肘成功,南玄三倒被成功给弄个啥也不像,也没见温慧池有啥反应。成功倒没蹬鼻子上脸的肆无忌惮,可事后也没有啥歉意表示。让长官抓到了毛病,那也是活该倒霉;没给你留面子,那是交情不够。南玄三懊恼自己玩的唐突,也是袁卓福运气好,自己点背没办法。
南玄三谁的仇都没记,但成功像没事人似的,让他很不舒服也很压抑。谁和谁是一伙的,谁和谁近便,他都彻底让温慧池给整迷糊了。除了哑巴豆以外,只有胡川江和彭正夫能倚靠。
今天三姓屯于铁铮的师傅家,南玄三倒真就没当什么大事,只要不是血海深仇,长官有事相托,不管什么方式,那都是给脸。南玄三从不需要长官非得说两句客套话,虚头八脑又不当钱花。
凭直觉,老娘们带着孩子往家跑,是共产党的可能性本来就不大;老爷子奔六十了,自己活着都费劲,闹革命谁还会带着他?!说白了就是别故意借着由头去祸害人,弄得人家伤筋动骨。这事真要是不加以控制,弄出他个家破人亡,也没啥不行的。
即便是故意放纵,日后真的有了麻烦,也就是现场没搜到罪证,或者没发现谁是共产党,不过就是办案能力太差,眼珠子的洞穿力不够。只要不是成功或者温慧池故意害他,既不扣钱又不掉肉的挨顿申斥,权当挨顿“狗屁呲”了,不疼不痒的啥都不耽误。
如果用眼珠子就能看出谁是共产党来,有那本事就不在温林呆着了,早就进关投奔蒋委员长了。
就是日后有了麻烦,成功为了自保往回缩缩,当官的脑瓜皮薄,南玄三一人顶缸,都不会翻脸。
成功以后为这桩事敢瞪着眼睛不认账,或落井下石加踹一脚,南玄三肯定会痛下杀手。
南玄三感觉成功就不只是为了帮于铁铮那么简单,骨子里他就是想敷衍搪塞的糊弄了事。
义勇军和共产党,本来就跟他南玄三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剿除匪患,也并非刑事股份内的职责。
日本人做事严谨,公安局分工明确,南玄三更是对刑事股的警察直言:“反满抗日和蛊惑赤化的,那归特务科管;胡子兵痞,都归宪兵队管。遇到了只许报告给我,绝对不许擅作主张。”
刑事股的这几块料,平时吓唬人凑合。真遇到胡子和义勇军,能留个全须全尾回来,都是烧高香。
特务科和宪兵队也得吃饭,虎口夺食犯大忌。矢村就巴不得土匪冒出来,他好立大功呢。
南玄三喜欢幸灾乐祸,不管是胡子还是义勇军和共产党,只要别在温林扔下了一大堆刑事案子,让他费力巴啦的擦屁股就行。有张逞胆够肥,想干啥随便干啥。
为了朋友道义,若有人要杀矢村,他或许会拦着。除此之外,谁有本事就去把宪兵队给端了。
就躲在家里,假装有病或者喝多了,哪怕再丢点人,弄个娘们被人堵在被窝里,南玄三都绝对不会去抻头逞能。钱给到了还觉得把握,帮点倒忙也没啥不可能,只要是别祸害到他的亲朋好友。
南玄三知道昨天晚饭的时候,哑巴豆把到“费老穷水煎包子铺”买包子的袁鹤财,给踹了个连滚带爬,今天本来想拐弯抹角的劝他几句:袁鹤财的事,记谁的仇都是不讲理,特别是把仇记到金植的头上,那就是耍无赖了。南玄三倒不怕哑巴豆因此惹祸,温慧池对哑巴豆一直是另眼看待,如果不是哑巴豆坚持要跟着南玄三来温林,温慧池本想把他留着厅里,当自己的随行副官。
哑巴豆留在厅里,就是警务厅司法科法纪股代理股长,警务厅没有厅长副官的编制。温慧池或许要找找郭松龄牛屄的感觉,也能炫耀和自慰:当年郭松龄的副官,现在跟在我鞍前马后了。
袁鹤财就是被哑巴豆打个半死,成功或许能关他个紧闭,金植就是干生气,一点招都没有。
哑巴豆发闷还任性,上来拗劲反倒会不管不顾,这么多年南玄三被他给磨的习惯了。一旦他真的上了火,南玄三尽量不招惹他。后来才知道,踹袁鹤财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他竟然已经偷偷地当上了小老幺的老姨夫!
无论是安排他去三姓屯,还是劝他别对袁鹤财太过火,南玄三说的话哑巴豆像是都没听进去,没头没脑的说了句:“我得去弄二百块大洋,帮武嫂把饥荒给还了。” 看了一眼喝酒没反应的南玄三,像是怕他脑袋缺弦反应不过来,又跟了一句:“是他老爷们被砸伤时候欠下的,我不能不管……。”
南玄三愣了一下,才回神反应过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觉得小看自己的兄弟了,如此神速让他想笑。
从刚到温林来,南玄三第一次见到武嫂就眼红,无非是没法下手,哑巴豆应该早就看出来了。
包子铺白天不断人,是个起早贪黑的买卖。收了摊也都掌灯快睡觉了,南玄三真就没胡川江那本事,自己的能耐心里清楚:要把人家老爷们撵到一边,自己爬上炕去,一宿啥都干不成。
武嫂搭眼一看就知道不是盏省油灯,霸王硬上弓恐怕不行,她的软肋很清楚,就是儿子和买卖。
对他儿子玩绑架不可能,南玄三从来不祸害孩子;又是在自己的地面上,即便能得手一个娘们,自己也成了个护不住街面的笨蛋,也丢不起人。作恶挨骂是本事,让人讲究成废物不行。
把买卖去给她搅合黄了,养一家子倒不是个事,可先结下仇再上炕,南玄三还是没胡川江那么胆大。和仇家同床共寝怎么能睡得着,南玄三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别说他睡觉死,挣眼睛都不敢睡。
南玄三如果没把罗英爱弄回家,哑巴豆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张嘴。不该瞒着大哥,但告诉南玄三他要弄钱,也就是在说:别再惦记了,已经是你兄弟媳妇了,大伯子再不知深浅下笊篱,让人家笑话。
怕被哑巴豆误解成笑话他是找了个妈,南玄三憋着没敢笑出来,随即便阴沉下了脸:“你上哪弄去?别没事找事,今儿从三姓屯回来,就回家拿去。”明知道哑巴豆踹袁二,是为了给他出口气,但自己这边维护着袁二,他那面就大打出手,会让人误解哥俩唱双簧:“那你昨天踹袁二也是为这事?”
“想回去取我会直接和你要了,用不着你管,我跟你说一声就是了。”哑巴豆的意思可以理解为有了栖息地,和大哥打个招呼;也可以理解成:我弄钱有用,哥们不先打招呼就成吃独食了。
以前俩人弄到钱,都是放在南玄三那儿。南玄三是一家之主,哥俩没分家弄到钱就该上交给他。
南玄三真的板了脸:“这一段时间你给我老实点,别瞎扯蛋惹事,告诉你回家拿就是回家拿。”看着哑巴豆又上来了闷劲,南玄三就气不打一处来,又不敢过于嚤叽烦他:“该听话的时候得听话!”
武嫂和哑巴豆的床笫之私,南玄三不感兴趣;但哑巴豆怎么这么快就把武嫂给拿下了,他不能不关注。“母狗不掉腚,公狗干哼哼”,最大可能就是:武嫂自己就把屁股给他撅了过去了。
“一颗枪俩子弹,二十多年没参战”,哑巴豆没见过世面,初经风雨,当然就把持不住。
南玄三情不自禁的苦笑:这么漂亮娘们,要是投怀送抱还不想干,不是有病就是不好使。本来还准备蓄水养鱼从长计议呢,让自己的兄弟给捷足先登了,这倒也少份牵挂和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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