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答案（一四三）

143 20岁的约定

    我和妈妈在云南玩得不亦乐乎，骑大象，采木瓜，吃竹筒饭，参加泼水仪式，回到家筋疲力尽的休整了好几天。我每天都翻看来电显示，没有谭天奶奶那边区号的电话来过，想必谭天还在犄角旮旯待着没法打电话呢。

    暑假最后的那些日子，我都花在修改申请材料上了，完成了最后的规整。打算等开了学，找系里要成绩单然后就寄出去。上次给苏言留了QQ，但并没有收到他首肯的邮件，不过我打算“先斩后奏”，他应该也不会介意。

    剩下的日子除了跟高中同学约聚会，每天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翻看电话记录和QQ，等着谭天联系我。直到临近开学的前几天，才收到谭天在QQ上给我的留言：“小妞，快开学了，你旅行回来了吗？回来了给我打电话。”

    我甚是纳闷，我都从云南回来半个多月了，他怎么以为我还没回来，赶紧拨了电话过去。谭天大概也在等我电话，电话响了两下就被他接起来了：“你怎么玩了这么久才回来啊，马上就要开学了。”

    “我早就回来了，我那时跟你妈妈说过我只去玩一周啊，她没告诉你吗？”

    “她跟我说你要去云南玩一个月。” 谭天也有点糊涂了，“大概电话里没听清楚，搞错了。哎，早知道你已经回来了，我早就可以打电话给你了。”

    “你在奶奶家不是不能打电话吗？” 我更糊涂了。

    “奶奶那里后来也没什么事，我妹妹娇气，在乡下住不惯，一直嚷嚷着要回家，所以后来妈妈就让我们回来了。”

    我心里升起一个谜团：“你什么时候回的家？”

    “大概三周前。那天我又有机会跑去镇上，就给你京州家里打电话，可是没人接。然后我就打回家，我妈听说奶奶这边一切好转，我妹又闹，于是就让我们买了票回家。”

    “那就是说其实我离开京州没两天，你就回来了，这也太巧了。” 我满腹狐疑的嘟囔着。

    “是啊，我本来想着回去就可以见你了，但回家后妈妈说你前一周就离开京州去旅行了，要去玩一个月，转告我说到学校见。”

    “我是说过我跟你学校见，但是我也明明告诉她去玩一周，让你回来给我打电话的，她怎么会听错呢？” 我有点郁闷谭天妈妈为什么传话不是忘了就是错了。

    “怎么会这样？可能告诉我时已经过了几天，她脑子混乱记不清了。”  谭天抱歉的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我打算等下个月许老师发了钱给我，去买个传呼机，这样能方便你找到我。”

    我虽然还是很不解他妈妈的差错，但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传话出错也是常有的事。“我们俩真是阴差阳错，如果知道你会这么早回来，我宁愿不去云南玩，留在京州和你在一起。”

    “我马上就会回学校了，咱们快见面了。”

    “嗯，终于快开学了。” 想着还有几天就开学可以见面了，我也就忘了刚才的不快。

    我想跟谭天聊会儿天，可是他说要出门买东西，回头再跟我联系，匆匆讲了几句就挂了。

    系里前几天发来通知，我们那幢翻修的宿舍已经完工了，可以提前去学校把东西搬回去。我联系了李妍帮她把东西搬回宿舍去。又一次来到欧阳飞宇的房子，屋子被李妍收拾得很干净，比起上次又添置了一些小东西。虽然颜色有些杂乱，但是看上去很有人气。

    李妍东西并不多，我们收拾了几个旅行袋，叫了一辆电瓶三轮车一起坐在后面回学校。李妍今天没有化妆，穿了一件普通的白T恤和牛仔短裤，我也穿了一套白色的薄棉纱运动短装。为了方便干活，我们不约而同的都扎了高马尾，这会儿脸上蒙着层薄汗，在骄阳的折射下散发着玫瑰色的光芒，青春洋溢。两个女孩唧唧呱呱的分享着各自暑假的经历，实习、展会、旅游，做饭……我以前没发觉我和李妍竟然能聊得如此投机。不过我们似乎都心有灵犀的没有提感情话题。有时候我觉得感情就像我们刚才收拾完的那些旅行袋，里面盛满了自己需要的各种家当，但时时背在身上却也觉得烦累，有时候需要放一放。作为女生，我们也要有轻装上阵，为自己前行的时刻。

    帮李妍搬完东西，我又顺便把杨豆豆的东西从仓库搬回宿舍，等忙完已暮日西斜。干了一天的活，浑身脏兮兮的一身汗，但是我心情畅快，乘着公交车慢悠悠的逛荡回家。快要走到大院门口时，却见香樟树下的岗亭里除了警卫员还站了一个人，他脚边放着一个行李袋。太阳所剩无几的余晖刚好从斜侧边打在他的脸上，就像舞台中央的顶光灯，把他本就线条分明的脸庞勾勒得更加明暗相间，深邃立体，仿佛美术课上的素描范本。

    贯穿了整个夏天的思念如“深潭浅溪”里的那道瀑布突然从天而降的出现在我面前，我惊喜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鸟般欢快的飞上前去。

    “你不知道她去哪里，那就不能告诉我她什么时候出去的吗？这总知道吧。她又不是首长，行动还要保密吗？” 谭天额角细密的布满了汗珠，显然在这里跟警卫员泡蘑菇有好一会儿了，但警卫员军姿挺拔纹丝不动，根本不理睬他。

    我站他身后咯咯的笑出了声：“谭天。”

    谭天转头见到我眼睛一亮：“你终于回来啦。” 忽然又回过头神气的对警卫员说：“你看，我就说我认识她的嘛，还不告诉我……”

    我看到警卫员费力的忍着笑，朝我丢来一个无奈的眼神，示意快把谭天领走。

    “快走吧，别打扰他了，他不会跟你多说一个字的，这是他们的纪律。” 谭天本来还想跟他理论个明白，但当我的手一搭上他的胳膊，他就什么都顾不得，屁颠颠的跟我走了。

    “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不是说还要过几天的吗？”

    谭天伸出胳膊来试图圈住我，说：“看你这么想我，昨天挂了电话我就去买票了呗。”

    我不好意思被来往的邻居看见，红着脸躲闪着，不过心里喜滋滋的。昨天我还在纳闷谭天怎么讲了几句就挂电话了，原来是着急给我个惊喜。“你吃饭了吗？要不去我家吃吧，张阿姨回家前肯定给我做好了饭。”

    “这合适吗？” 谭天顿时紧张起来，“我一路火车过来灰头土脸的，也没带礼物，第一次去你家这样不大好吧？”

    “别担心，我妈到京州去了，张阿姨晚上去儿子家了，我一个人在家。”

    谭天这才放松了下来，跟着我进了院门。他边走边借着路灯的余晖好奇的张望：“这院门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啊，到处都是古柏参天，像座大花园。”

    “这里以前是民国时期警备司令部，后来改建的。全都是民国风格的小洋楼，有的两户一幢，有的一户一幢。” 很快我带着谭天来到我家那幢青砖黛瓦的小楼前。

    推开赭红色的双开门，我把谭天引进了客厅。谭天在门口放下行李，四下打量着。他的眼睛首先被正中央的三角钢琴吸引，接着又掠过从二楼垂悬而下的长串水晶吊灯，最后绕过铺着羊毛地毯的旋转扶梯停留在了樱桃木餐桌上。

    “你家也太漂亮了。” 谭天发出啧啧的感叹，“跟我家不是一个世界的。”

    “这房子只是暂时给我家住，又不是属于我家的。而且这些值钱的家具里只有钢琴是爸妈给我买的，其他大部分都是房子里本来就有的。我家可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有钱。” 我不想让谭天觉得我跟他有门第之差，特意解释。

    谭天走过来拉着我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以后跟着我可没有那么好的生活条件。”

    “我知道啊，出国留学头几年都是要吃很多苦的，我已经去试过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谭天抚摸着一缕被汗粘住的刘海说：“不过以后我会创造出比这更好的条件。”

    “嗯，我们一起努力什么都会有。” 我弯起眼睛自信的对他说。

    我把张阿姨做好的饭菜热了一下端上桌，张阿姨做的菜很多，足够我们两人吃了。“那你这几天住哪里呢？研究生宿舍要开学才能分配呢。”

    谭天快速的扒着饭，随意的说：“到师兄弟那里去借宿几天……” 忽然他眉眼一闪，放下碗筷，神秘兮兮的凑到我跟前小声说，“要不你行行好收留我吧？”

    我的脸腾的一红，飞快的摇着头说：“不行，我可不敢引狼入室。张阿姨明天一早就会回来，她来了若看见你，你让我怎么跟家里人交代，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不过可以允许你洗完澡再走。”

    “什么引狼入室，这么危言耸听。” 谭天扫兴的把头收了回去，悻悻的说：“就知道你不同意，哎，铁石心肠…….”

    看着谭天耷拉着眉毛颇感委屈的样子，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想想杨豆豆和Angela，我这出土文物真是委屈他了。我的心头忽的一软，小声低语到：“等你见过我爸妈后，他们若是不反对，我们…….我……我们就……”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是谭天非常心领神会，急忙补充了我未说完的话：“我们就在一起。” 好像他把话补完整，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刚才耷拉着的眉眼也瞬时展翅高飞起来。    

    我红着脸低下头赶紧假装大口吃饭。谭天在一旁欢快的边笑边看着我的脸如被秋风吹过的枣子越来越红，吃得越加香了。

    不过吃着吃着他忽然又有点担忧的说：“那要是你爸妈不喜欢我呢？虽然这可能性比较小，但是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妈嫌我长得太帅，家里兄妹多，这都上次你告诉我的。”

    “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啊？”我得意的奚落他，“我说过，不管他们同不同意，都不会影响我跟你在一起的决心。不过万一他们不喜欢你的话，我们大概就得缓一缓，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那么就等我20岁生日的时候吧。”

    “啊，还要过一年啊？这么久……” 谭天的脑子好像滚落袋子里的那颗白球，钻入死胡同出不来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你不是更应该担心他们若不同意，我们该怎么应对吗？想要快一点，就想尽办法让他们喜欢你呗。”

    “都是些我无法改变的事情，你让我有劲无处使啊。” 谭天不服气的申辩。

    “这我不管，我在你妈妈那边不也一样，现在我过了关，轮到你啦！” 我窃笑着故意逗他，“不然你就乖乖等到我20……”

    没等我把话说完，谭天突然把我按在椅子靠背上，扑过来狠狠的吸住了我的嘴唇，霎时间我觉得自己像是被吸入一个漩涡无处遁形。他按在我肩上的双手散发着巨大的热量，让我的心房在不断的升温中，如冒着蒸汽的茶壶盖，突突突的快要跳落出来。一阵阵激流在我身体里奔涌，但也卷起一股惶恐。他若硬来，我只怕也无招架之力。

    正当我陷入思想的挣扎中时，谭天停止了进攻，松开压住我的手，在我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低语到：“让你知道有个词叫做霸王硬上弓。”

    “你……” 我有些愠怒自己被他捉弄。

    但乘我还没来得急发作之前，他夹起一块排骨放到我碗里，命令说：“不煮饭就吃饭！”

    他自己则匆匆站了起来，问：“浴室在哪里？”

    “你不把饭吃完再洗澡吗？”

    谭天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没好气的说：“刚开火煮饭就被强行熄火，我得去冲个凉降降温……”

    我的脸红到了耳朵根，示好的说：“那你洗完澡我把饭煮一下你再吃……” 说到这里谭天回过头拿眼睛询问似的看着我，我突然反应过来，赶忙语无伦次的补充到，“我不是说我……我是说用微波炉煮饭……不是，是用微波炉给你热饭，不是煮饭……热饭……reheat……”

    谭天颇感失望的走去浴室。我大松了一口气，看来以后不能再随便用“煮饭”这个词，“做饭”、“烧饭”、“热饭” 也不行，都有嫌疑……嗯，对了，为了保险起见，以后凡事带“饭”的字都统统回避。

    我在想国庆节时爸妈应该都会回家来，到时候带谭天来见他们。我觉得我妈最多就是挑剔挑剔，并不会真的不同意，因为她知道拗不过我。所以嘛，那饭的事也不用避讳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