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的日子-3

El Chalten是阿根廷的Patagonia荒原上的一个核心点,Patagonia是阿根廷和智利两个国家共有的巨无霸荒原,南美州的南部就是其所在。不美丽但极壮观的Patagonia就像一个锐角三角形,一条边是太平洋,一条边是大西洋,两条边交汇处的顶角就是地球的最南端点,乌斯怀亚,去南极的船就从这里启航。

我已经去过了乌斯怀亚,当然是一定要去探一探Patagonia的。我已经跑到了地球的尽头去过了,这个具有同样重大影响力的地方,是不可能被我漏掉的。其实这二个地方并没有任何关联,而且在地理上也相距遥远,但它们都是阿根廷旅游必看的地球奇观!

从乌斯怀亚到El Chalten要飞3个多小时,先到Calafate,然后乘大巴3个半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我的行程当天还到不了,飞机到了Calafate时,已经没有班车去Chalten了,我必须在Calafate住下,第二天才有车子去Cheltan

Calafate的民宿是一个在荒野里的小屋,周围人烟稀少,小镇的土路上,裸露着大大小小的石头,坐在去民宿的Uber里,我的心肝五脏都要被颠了出来。看着车子外面的大片杂乱凋零的景象,我的心里是拔凉拔凉滴,不作死就不会死,这次我是死定了!。我很后悔刚才在买大巴车票的时候,把原本住一晚的计划改成了住两天三晚,还又定了两个旅游项目,我要在这里游玩两天,第三天再去El Cheltan

Calafate也是Patagonia大荒原上著名的旅游圣地,也有很多值得探寻的大自然奇观。安排好了后两天的旅游行程,通知了El Cheltan的民宿我推迟两天到达,依然住三天,对方说没有问题,现在还不到旺季,他们有很多空房间。办妥了后面几天的事情,一块巨石落了地,但饥寒交迫的感觉也油然袭来。我的早餐还是在乌斯怀亚机场吃的,一杯咖啡,两个火腿羊角三明治,一个小三明治实在是不够我吃。现在这里还是早春时节,春冷透骨寒,我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冻得瑟瑟发抖,周围的人都是裹在厚厚的冬装里,室外只有摄氏几度。我现在被机场大巴抛在了Calafate的市中心,眼前就是一间看上去很不错的餐厅,我拖着行李就进去了。

一位半老徐娘从酒吧里走出来打招呼,她一开始就对我说很流利的英语,这让我轻松不少,不需要用手机翻译了。阿根廷英语并不流行,我经常需要通过手机翻译才能交流,虽然在餐厅就餐是可以不用翻译,我都是先看好了餐厅网页上的照片,照着照片点,我想吃的东西基本上都能吃到嘴。女士让我随便坐,店里的设置很是不错,所有的大小桌面上都设置好了酒杯,餐具,还有红酒。但没有一个客人,这时才下午四点多钟。我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请她先来一瓶水,我就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却让吾跌破眼镜,与靓丽的餐厅实在是太不搭配,大相径庭,太过简陋,寒碜死了。其实我应该对此情景熟视无睹了,阿根廷人的厕所,基本上都是这样,破破烂烂,无论是在公共场所还是私家住宅。但这间荒漠中的华丽餐厅,才是让我大惊小怪的原因,为什么不提升一下厕所的条件呢?我宁愿穿干净的旧衣衫,也不要穿破旧的脏鞋子,更不愿意被人看到脚丫子。

我坐下后,老板娘的身份马上就从她的谈吐中暴露了出来。她给我介绍她们的特色美食,问我感兴趣什么?我说刚才在外面冷得不行,想喝一个汤,她说今天的南瓜汤特别好。我说你还有其他汤可以选择吗?对不起,没有。好,那我就喝南瓜汤!那特别好特别差又有什么区别呢?这话我当然不可能说出来。她又说这里最著名的东西是羊肉,我说已经在乌斯怀亚吃了太多的羊肉了,不能再吃了。

我在上一个地方,Ushuaia,吃过饭的餐厅,也几乎都是这样说,他们的羊肉特别好,吾大惑不解。阿根廷的Patagonia地区自然条件尚属恶劣,何来那么多羊呢?阿根廷的天上下羊吗?而且阿根廷也不是穆斯林的国家,牛肉那么好,猪肉也好得很,他们的Chorizo大香肠,SalamiHam,都是极好吃的猪肉制品。我带着这些疑惑,后来上网查了一下答案。乖乖龙地冬,阿根廷居然还是养羊大国,强国,羊制品是该国的大宗出口商品,畜牧业是该农业国的经济支柱,养羊对他们来说是何等重要。阿根廷的羊肉可能太便宜了,当然就特别好了吧?

我在乌拉圭旅游时,那个饶舌的女导游说,她的国家有些地方的羊口数量远比人口数量大,她的国家也是这样,她们都生活在羊的国度里。我说你们至少应该给羊们留个付市长职位,甚至给羊一个国家名誉副主席职位。乌拉圭也是一个南美国家,与阿根廷首都就一河之隔。其实养羊在南美洲国家都很流行的。在阿根廷旅游时,我也尝了一口烤羊肉,又柴又膻;我在摩洛哥旅游时,也尝了一口撒哈拉沙漠的现宰烤羊肉,然后就吃得刹不住了,然后又刹住了。

老板娘又说她们的牛肉也是很不错的,我问她,没有海鲜吗?当然有,我们的三文鱼也是很棒的哦,她总有对付我的东西抛出来。我看着她,说,牛排,要4-5分熟,就这样。她转去了,我又对她说要一罐冰啤酒,只要你们当地生产的啤酒。我对啤酒并不狂热,但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总会要上一罐当地生产的冰镇啤酒,喜欢喝就再来一罐。我当然知道他们的葡萄酒很有名,但喝一杯不够,喝一瓶又太多,然后我就要不顾一切的去睡觉了。

其实我是从来不吃羊肉的,也不怎么喜欢吃三文鱼,但牛排现在我也不想吃,因为这个原因,我在外面吃饭只能吃牛肉和香肠,半个多月下来,我早已经吃腻了,现在我对牛排是非常的排斥,看到牛排我的头都大了!但是,我更不喜欢吃南瓜!这辈子我基本上就没有吃过这个鬼东西,小时候家里种南瓜,丰收了,所有人都吃南瓜,我坚决一口不吃,甚至也不愿看到,他们吃,我就上街去溜达几个小时,宁愿饿肚子。我家以前不是菜农。美国人很喜欢吃的南瓜派,南瓜蛋糕,所有的南瓜食物,我至今都没有尝过,以后也可能不会吃,当然,不包括南瓜子。

南瓜汤是第一道,汤可能要慢慢熬吧?老板娘只端来了面包和啤酒,我吃了一点面包就停住了,她家的面包也是不敢恭维的,我在阿根廷时基本上就没有吃过好吃的餐前面包,在这点上,老美的西餐厅完胜。环顾这个餐厅的大堂,四周都是早年当地居民的生活照片和当时用的器物,我走过去看,老板娘也走了过来。我说你这个餐厅怎么还像一个历史博物馆,陈列着这么多古老的器物?她说你说对了,这就是一个家庭餐厅和家庭博物馆,她还让我再看她餐厅的全名,原来餐厅和博物馆都是在它的名字上明确无误的写着。我说这是你家的前辈?她得意的笑得像一朵花,指着墙上的一张海边打鱼照片说,这是我的祖父。我说你的家庭也是从南欧移民来的?你是意大利人还是西班牙人的后裔?都不是,是芬兰,她说第一次的时候,我以为我听错了,问她,是靠近北极圈的那个芬兰吗?当然啦,她说,她的祖父是芬兰的渔民,就在北极圈里打鱼。我说这有点不可思议,你的祖父居然从北极圈跑到南极圈来生活,北极圈里没有鱼可以打了吗?要穿越一个地球到南极来打鱼?(芬兰渔民多么严重的失误啊,今天的阿根廷与芬兰对比,也是在世界经济的贫富两极)。我又问她,你去过芬兰吗?她说:我土生土长在这个地方,守望着这个餐厅,什么地方都没有去过,我很想去看看,也很想去你们美国看看。我说你怎么知道我是美国来的?她说你说的是美国英语,我怎么能听不出来呢?她说她除了西班牙语和英语,还可以说法语和德语。天哪,都给你说全了,阿拉伯语你会说吗?,她说不会。你会吗?,她反过来问我,我甚至还懂中文呢,真的。我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

老板娘接着又滔滔不绝地说起了她的餐厅的辉煌历史,还搬出来餐厅的历史文本老照片给我看,其实我根本就不感兴趣她在说什么,但又不好意思扫了她的兴。我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心太软,每每让自己作难,但总是改不掉,执迷不悟。下午是餐厅最清闲的时间,老板娘要人陪她说废话打发时间吧?同样的故事,她应该说过了不下千万遍了吧?我其实已经很疲劳了,也饿得不行,就想赶紧吃饱了赶路,去民宿休息,我早晨三点钟就起来了,昨天晚上十二点多才睡觉。感谢真主,南瓜汤这时被厨房人端了上来,太及时了!我终于解放了。

我喝了点南瓜汤,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但绝对不是我的菜。一小盘汤,我只喝了一半,就放在了一边,喝啤酒,啃面包,等待牛排。牛排也很快就来了,但令我很失望,煎得太老,是我吃过的最老的牛排。我草草地吃完了午餐,请老板娘把我没有吃完的牛排包好,我要带走,晚上继续吃。把冷牛排切成片,撒上盐粉,很好吃。我请老板娘帮我叫一部出租车,结了酒水饭钱,我就离开了。这一顿饭一点都不好吃,但是绝对不便宜。饭的品质比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低很多,但价钱却高了很多,在旅游区,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google地图上看,出租车从这个餐厅开到我的民宿地点,不用10分钟就可以到达了。因为这个Calafate巨小,甚至都算不上一个城市,可以说这只是个大一点的镇子。从短短几个字的地址就可以猜得出来,似乎这是一个人人都认得的地方,应该是非常容易找到的,但出租车司机用了半个多小时才发现这个小屋子,而且不是看到了地址才找到的,房子上根本就没有地址,我后来还特意去查找过,根本就没有门牌号码。

出租车司机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人,他是当地的土著居民,所以,他就带着我在地址附近一个个房子摸,我有打开房屋大门的密码,能打开了房门就是找对了地方。民宿主人发在网上的地址,在google地图上找到的房子,是另外一个密码打不开的房子,里面也无人回应。

幸亏驾驶员是位可以说英语的阿根廷中年男人,我们的交流基本上顺畅。他说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小镇子,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但他家是早年从布宜诺斯艾利斯搬来的。我发现几乎每一个我交谈过的阿根廷边陲人都是这样说自己是出生在首都的人,除了那个餐厅老板娘不是,就像我也一贯欺骗,说我是出生在北京或上海或安徽或河南那样。我就是开个玩笑,我从来没有骗人,我说自己是苏州人,当然现在已经没有人相信我了。但阿根廷人如果想学好英语,确实是不难,我愿意相信他和餐厅老板娘的话。

我实在是万幸之至而遇到了这个司机,如果他找不到地方,把我扔在荒野里,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我无法打电话,手机没有开通电话功能,都是通过信息与民宿用英语交流。四野茫茫,周围空无一人,就是有人也没有用,我不懂西班牙语,阿根廷人绝大部分都不懂英语,我陷入了绝境之中,如果没有他,我是死定了!

阿根廷司机安慰我,说不用着急,会找到的。他是当地的老码头,可能对这样的情况屡见不鲜,但这可是我平生第一次,但愿这也是最后一次,我不想在Patagonia的荒野里被阿根廷的野狗吃掉。我们试了几个房子,我终于打开了一个小房子,里面的场景与照片上的完全一致,我终于安全降落。我对驾驶员千恩万谢,给了他很好的小费。我请他记住这里,我也留下了他的手机号码,如果我在这个城市还要出去,就请他来接送我,他当然也很高兴这样做。因为在这个地方赚钱是非常困难的事,这是他后来对我说,就是他不说我早就意识到了。我在这里用taxi,没有一次超过四美元,这其中还包括了很好的小费。其实在阿根廷的其他地方,出租车的费用也是非常之低廉的,平均花费只有美国的1/3

在来El Chalten之前,我已经住过两家民宿了,都还说得过去。我对民宿的要求并不高,干净是我最注重的,我早出晚归,白天外出旅游,只是晚上睡觉,只用厕所,不用厨房。这里外面确实是很糟糕,但室内却是非常之好,宽敞舒适,基本上就是一套新房子,比以前的民宿好太多,价格当然也贵了很多。民宿有两间大屋子,一起坐间和一卧室。这里所有的用品几乎都是新的,厨房里还有咖啡和茶包。我要先烧水泡茶,然后去冲澡,再四仰八叉地倒在大铺上,我太累了,很快就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10多了,房间里又热又干燥,带来的水也快喝完了,肚子也有点饿了。从房间里看出去,四周一片漆黑,荒无人烟,只有远处闪耀着一片灯火灿烂,那里应该是Calafate的市中心吧?我要去望哈子,买点水和水果回来。现在才十点多,恰好是阿根廷餐厅酒吧上客人的时段,是阿根廷人的社交时段,在这个国家,是没有人吃饱了晚饭就上床睡觉的,古老的东方传统文化在这片土地上没有得到传播。阿根廷人除了说着西班牙语,基本上还保持着西班牙人的生活习性,这时正是人们出门吃吃喝喝约会朋友的时间。我已经睡饱了,但肚子空着,我也要出门。于是给我的司机打电话,请他过来接我,他欣然答应了。我告诉他带我出去吃饭,请他与我共进晚餐,让他选一家能吃到亚洲食物的餐厅,我很想去吃一碗汤面。他一连声的“OKOKOK”,乐得屁颠屁颠的,说他现在有客人在车上,半个小时以后才能来接我.

我把落地窗帘打开,熄灭了灯火,坐在窗前,凝望着外面的荒原,沉浸在黑暗的世界里。我一个人坐在这孤零零的星球上,听着外面的狂风在呜咽,飞沙走石,和我自己沉重的呼吸声,灵魂出窍,大脑一片空白。我合上了双眼,把自己彻底溶化在Patagonia高原的时空里。

远处的大路上,一个光点在缓慢的移动着,它忽然转变了方向,朝着这里开了过来,啊,是我的天使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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