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割了手,流的不是水

在家排行老大,喜欢旅游,热爱美食,不喜社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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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萍是我异卵双胞胎妹妹,她告诉我下面这两个真实故事。她一再强调,也许只是个例,要我不要一偏盖全。

萍萍带着二岁零十个月的玲玲二月底来到匹城来探亲,她老公关关那时正在匹城物理系攻读博士学位。来匹城已有一个多月了,眼见天气惭惭变暖,他们房东家后院的桃树己开始冒新芽了。昨晚她和关关商量好,要把玲玲送到离她家最近的幼儿园,这样玲玲可以有玩伴,还可以早点开始学英语。萍萍也能抽身出去找份工作贴补家用,因为光靠关关那七百多元的助学金养一家三口是不太够的。

萍萍带着玲玲步行三十分钟到了幼儿园才知道,这家幼儿园需要提前申请,待审核批准后才能入托。萍萍当时填了申请表,交给柜台,又被告知需要直接将申请表交到市政府去。工作人员解释这家幼儿园是市政府支助的,低收入的可以拿到支助。萍萍查了一下,按她家目前的收入只需要付全额的百分之五十,就是三百五十元。

她带着玲玲坐公车去了市政府,排队的人很多,轮到她时,已快中午了。她走进一号窗口,接待她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的白人女士,萍萍递上申请表,女士扫了一眼表格,放在旁边的字纸盘里:"很遗憾现在没有位置了,你们得等"。"那等多久?" 被告知不确定,要看情况而定。萍萍正想问,看什么情况决定,这位白人女士已挥手叫"下一个"

第二天萍萍带着玲玲去洗衣店洗衣服,把衣服放进洗衣机里,就去隔壁干洗店找老板娘李太太聊天。李太太是从香港来的,在这里已有三十年了,无儿无女,老公前年患肝癌又去世了,现在她孤身一人靠这家店维持生计。聊天时萍萍谈到申请幼儿园的事,李太太说不要坐等,要行动。萍萍说怎么行动?李太太说再去找他们谈你的情况,这样可以引起他们的重视。然后李太太教她要怎么怎么说。于是她过两天就又去市政府走了一趟,按李太太教她的说了一通,但得到答案是同样的。后来过了一个星期又去了一趟,也没有什么收获,就开始怀疑李太太的话了。看来人家美国人办事就是讲规有矩的,让等就是等呗。

过了一个星期左右,萍萍又去洗衣服,李太太当然关心起此事。她听完后说:"明天我陪你去, 不过你今天回去买一盒巧克力。 " 她指明买哪种牌子的,去哪儿买。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带巧克力:"送礼吗?不是说美国人办事不收礼,有时候送礼反而会适得其反吗?"李太太笑着反问我:"美国人用刀片割他,难道流的是清水而不是血吗?" 她说你照我说的办就好了。萍萍将信将疑地去店里买巧克力,一看那种牌子的巧克力一小盒就要三十多刀,这对当时她们家的经济状况来说,就是放血呀。萍萍虽然舍不得,但还是咬咬牙买了。

第二天萍萍带着玲玲、巧克力和李太太去了市政府,李太太说这次由她来说。排到她们时,又是那位白人女士,她见萍萍又来了,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摊了摊手,意思很明显。但见到李太太后她马上热情地说:"李太太,好久不见了,你好吗?"显然李太太是这里的常客。李太太寒暄了一下,就抱起了玲玲,指着玲玲说:"This is my god? grand-daughter。” 白人女士听了还夸玲玲好漂亮。然后她俩聊了半天。临走时,李太太把巧克力递上去说:"昨天朋友送了我好几盒,但我有胃酸倒流的毛病,医生不让吃巧克力。你帮我个忙,否则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白人女士笑着接过巧克力,转头客气地跟我说:"回家等消息吧。"虽然同样说的是等,但萍萍好象从她的口气里听到了一丝丝希望。

不到一个星期萍萍真的就等到了玲玲的入托通知书,说恭喜玲玲排上队了。说实话萍萍并不清楚是时间到了,正好排上了?还是李太太和巧克力起了作用?萍萍去感谢李太太时,她一脸的表情都好象在说:"我告诉过你吧。"

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更让萍萍意识道,刀子划过谁的皮肤,流的都不是水。

玲玲上幼儿园不久,萍萍就在一家台湾人开的中歺馆找了一份做waitress 的工作。从她家去歺馆需要在downtown 转车才能到。每天去来都是乘车,转车,再乘车才转车。日复一日,她很享受坐公车,因为只有在公车上才是她一天中最放松的时间,打工大累后可以休息,不太累时也可以看会儿书。

一晃这样来来去去半年多了,转眼就到冬天了。

匹城的冬天很冷,经常下雪。圣诞节前面有一天,去上班的时候开始下雪,落到地上就化的那种。没想到到了中午突然开始下起鹅毛大雪来,不一会儿就铺天盖地,一眼望去到处都是雪皑皑一片。天公不作美,快下班之前,又开始下起了小雨。萍萍担心怎么回家,他们那时没有车,就算有车,这么厚的雪又在下雨,路面肯定很滑开车也不安全,坐公车回家是不二选择。

好在萍萍那天只做中午,二点钟就收工了。平时从歺馆去downtown的车,每半小时才一趟,今天下雪,不知会不会晚点。幸运的是她到公车站只等了五分钟左右就坐上了去downtown 的车。十五分钟的路开了四十五分钟才到downtown,需要转下一趟车才能到家。下车后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下一站的公车站走去,一到那才发现已有不少人在那等着了。萍萍箅了一下按她排的位置,在正常情况下,只要有车来,坐上去是没有问题的。平时这趟车是每十分钟一趟,只要开半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到家了。现在又是大白天,加之这站又是始发车,就更没问题了,于是萍萍便放松起来。过了十五分钟后,没车见来,也释然,今天天气这么糟,不按时来很正常。又耐心等了三十分钟,然后四十分钟,一小时….仍不见车的踪影。这时站台上等车的人越来越多,因为站台小,原来的单排队伍变成了三排,排队顺序已经不清不楚了。萍萍想着来美国大半年,每次乘车时都感叹美国人真文明,安安静静排队,礼貌周到的上车,从来没见有挤车插队的现象,不象在武汉天天挤公車跟打仗似的,没点体力根本挤不上去。所以她便安慰自己,今天只要有车来,按自己排的位置,绝对是第一批上车的。

二小时,二个半小时,三个小时,还是没有车来。后来一直等了快四个小时左右,那时雪越下越大了,小雨也还继续下着,这时天已经快黑了,站台上的人越来越多,站台已经站不下,都排到路上去了。

萍萍工作的歺馆老板不管饭,如果自已带饭,还要交一毛钱用微波炉热,萍萍那天因为只上中午班,所以没带饭,本打算回家再吃。现在萍萍真是又冷又饿,才真正体会了什么叫饥寒交迫。除了饥寒还有焦虑,萍萍最担心的是没有人按时去幼儿园接玲玲。那时没有手机,也无法通知关关去幼儿园,真是雪上加霜。如果今晚没有车来,不能回去,萍萍不敢往下想了……为了分散焦虑,也为了打发时间,便与排在后面的一位美国白人小伙聊了起来,一聊才知道他在对面PNC银行上班,看他身穿西装,打着领带,应该是一位白领。

又差不多过了半小时,天完全黑了下来,雪也下得小些了,但路上的积雪已经一英呎多厚了,还是不见车来,萍萍开始绝望了,真是欲哭无泪。

又过了好一会,才终于看到有两只红车灯在不远去一闪一闪向站台方向摇来,站台上的人顿时群情雀跃,高呼着,有的甚至吹起口哨来,后来大家一起亚拍起手来。等车慢慢靠近时,大家才看清楚原来它只是一辆铲雪车。顿时有一些气馁,萍萍倒没那么失望,想着只要有铲雪车开道,公交车应该不久会来了,可谓黎明前的曙光吧。

又过了半个小时,公车真的来了!萍萍知道自己肯定能第一批坐上车,于是完全忘了前面的绝望,跺了跺脚,准备上车了!

眼看公车越来越近,站台上的人开始窜动,此时已没有什么顺序不顺序了,但萍萍还是站在比较前面的,她不怕,她肯定能上!公车眼看快要停下来了,人们便开始挤来挤去,不讲什么规矩了。萍萍仿佛看到了武汉时挤车的情形,她开始慌了!她百把来斤,不到一米六的小个子怎么能挤得过那些五大三粗的大块头?

车终于停下了!开始几个人还算讲点顺序上车,但不一会儿,就乱序了,后面的开始拚命往前挤,眼看车里人越来越多,萍萍被人推着往前挤,眼看车里人快满到车门了,萍萍哭了,又一次绝望了!正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后面有一个人拼命推着她往前挤,不一会儿她就被推到车门了,她顺式跨上了台阶。天啦万万没想到,她有居然绝处逢生的感觉。这是什情况?站稳后她才转过身来看,发现就是刚才站在她身后的那位在银行工作的白领,她本想再往里挤挤,尽量给后面的人挤出点空间。万万没想到,这位推萍萍的小伙子突然开始大声喊道"司机先生,快开车吧,快挤死人了“!司机没理他,他又喊了很多次后,看车里实在挤不下了,司机才把车门终于关上了。今天的经历,让萍萍真的体会了一把什么才是 “赶上了末班车 真正含义。

车缓缓向家的方向开着,萍萍百感交集。今天发生的种种,她深刻的意识道:只有在物质充裕之下,所谓文明才能抬头。象泰坦尼克号那种让妇孺先行的文明,不是常人的境界。同时也让她想起干衣店李太太说的的那句至理名言来:“刀片割在人身上流的都是血,不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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