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好美术
兴趣爱好的产生是一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也许是深藏于基因中的遗传物质起了作用。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上了,也不晓得是不是晚上睡觉左脚压麻了右脚,反正是突然对某事某物发生了兴趣,这兴趣可以转瞬即逝,也可以延绵终身。柏拉图说,兴趣是人最好的动力。此话超级有理。的确,兴趣可以使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比如染上毒瘾(据说做事痴迷爱好执着之人,容易染上毒瘾而难以戒除),或沉迷于麻将,或没日没夜地下围棋相棋直至胃出血,或喜爱好美术或醉心于音乐,或沉醉于某爱好而成为契而不舍终生奋斗苦心追求的目标。
我打小喜欢美术,至今依然。这事还得从崇州罨画池说起。位于成都南面的崇州市古名崇庆州,据说是唐代崇庆公主的册封之地,市中心
那里有陆游祠,湖心亭,湖上有小桥横渡。还在幼儿园时的我对美术的兴趣就产生在那座三叠桥边,多年过去了,记忆仍然十分清楚:
那是个节假日,罨画池所在的崇州公园熙熙攘攘,游人如织,三叠桥边有一中年男子在作画,支一画板,左右手挥舞着几支水彩画笔,对面的湖光山色便耀然纸上...。现在知道,那是水彩画,而非国画山水。
回到家,院子里欧教授家那位在家养病的大学生欧keJian,送我一幅他新画的水彩画金鱼,大眼睛大肚子大尾巴的红色金鱼,活灵活现。
就这样,几张纸条一根铅笔头,我便开始了涂鸦瞎画。我一堂兄比我大很多,是位专业美工,听说我喜画,扯一纸画了一圆圈加一撇,问我像啥子。原来他是要考我,我左看右看,急得来抓脑壳,看不懂,他说我木有任何想像力,不具备绘画才能。遭此打击我半天开不到腔,心头一片灰暗。不过好奇心作怪,鼓起勇气问,这是啥?他说是马的屁股。
我那年7岁。
兴趣这家伙,打不跨,忘不了。家里有一本黑白的花鸟鱼虫画谱,记忆中属于>,是那种马粪纸土黄色粗纸张的印刷本,小学生写毛笔字纸张笔墨都是现成的,我便临摹起来,妈妈说,像。也许鼓励为主吧。遇到问题自己解答不了,比如为啥铅笔的硬度有多种?那种最适合画面部? 水彩画如何起步?...于是开始着磨找老师。
成都名刹文殊院大门右侧的白墙上有一块正方形的镂空石雕双龙戏珠,十分精美。那时的成都,人口还木有膨胀,街上空荡荡,轻工厅研究所美工柴夫先生,瘦高个,文气十足,支一画架,摊一白纸,站那里写生。我知道他,我的几个小朋友是他邻居,小伙伴儿们对柴先生敬佩有加,他不认识我。此时我非常想开口,向一个陌生人自荐并且要求他接收我作学生跟他学画,我在心里说了无数次,话都憋到嘴边,就是难以启齿。那时候找老师学任何技能都是免费的,收费属于资产阶级行为。学画也不可以收费,就像跟赖师学拳(见儿时二三事 N ),老师白教,学生白学,所以拜师就像是欠师父似的,孔老夫子收徒还要接受两刀干肉作为拜师礼。那年我12岁。
找老师难,无师自通谈何容易,我想学画画,想得心累心跳,夜不成寐,辗转难眠。
老爸知道我的兴趣所在,一天他带给去拜见他们厅里的一位颇具艺术修养的科长。我乘兴而去,败兴而归--看了科长的画,我失望之极,自认为他不如我,他画静物素描形不准。
话虽这么说,走出科长家门,我心里还是感激老爸的知遇之恩,至少老爸是尽心尽力了。再后来老爸告诉我,他年轻时曾经赴京赶考,想考取北京电影学院摄影专业,无功而返。我说,老爸,看看他们招什么人你就清楚,搞不好早内定了。
我劝老爸释怀,老爸说他早放下了,看来老爸比我强,我至今还阁在心头。
老爸家世代行医,悬壶杏林。一家人开了成都市最早的照相馆,那是1900年左右,属于当年的高科技,且与艺术同源。也许我对画画的兴趣便来自老爸的基因。
这说明,其一,方家基因遗传美术,我的兴趣并非无本之木,无源之水,我堂兄专业美工,专攻油画。第二,我们俩爷子都与美术专业有缘无分。
那个年月农民自留地都必须按上级要求种植,不然就要割资本主义尾巴,这就是国家计划经济。
我的一中学老师付Jiarong每每周末从成都市区到郊外的龙泉镇探望夫人,发现那里卖的玻璃鱼缸比成都街上卖的鱼缸价钱便宜一元钱。不赚白不赚,于是每次回成都顺便带两个鱼缸,脱手就净赚两块钱。那时月工资也才20快左右,何乐而不为,木有想到被揭发批判,罪名是投机倒把。
谁还敢教学生?即便是你敢教,你也不敢收费。
远在凉山州文工团作美工的堂兄介绍了他在成都的同学与我为师,我穿梭于成都的市井小巷之中,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一大家人,那老兄家大大小小4个孩子,家里乱得来下不了脚,哪里有闲心教一外人作画。看这艺术家一家人生活如此困顿,只好作罢。
从此我寻师求学的行动受挫,不得不败下阵来。
罗曼罗兰说,幸福的人幸福相似,不幸的人则各有不同的不幸。世间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几十年不走运。我一朋友刘Xin当年与我情形相似,万幸的他找到一位成都国画名家吴一峰先生,吴先生解放前入川作画,走遍川内名山大川,画有南北巴蜀百米长卷,自称"大走客"。不想世事难料,当年他作画川北藏区时,正逢川军与红军打仗,解放后他那旧事被重提,川军将领曾经在他作画的途中给予他方便的事被揭发,吴老师随即被扣上反革命分子的帽子,多年不得翻身。刘兄跟师学画3年左右,即逢高考,万人挤上独木桥,考试过关,进入西南财大,财大者才大也,刘兄财大毕业,成为一经济学家,实在是才大之人也。刘兄的国画山水得名师指点,数十年功底深厚,下笔入神。有图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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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兄念俺可怜,新近提笔作画,赐与本人,令我唏嘘不已。
这大概是人生最佳状态了: 年少时明师收留,得到真传,手握画笔,把兴趣发展到极致; 高考过关,大学里书海畅游,学得安身立命的本事。可养家,可糊口,可怡情,可雅兴,浑身上下都是本事,真是老天眷顾,上帝垂青,人生何求。
刘Xin兄命星儿满满(这里需连起来读,星字儿化),令我仰慕不已,羡慕之余,些许遗憾,本人中运不济,多年来在寻师之路上颠沛不定。
不过本人也木有闲着,除了自己画素描,画石膏以外,也画了碳笔肖像,有图为证。不过自学的水平也就停留在素描阶段便止步不前了.
话说那年头我继续努力不懈地找老师,朋友们念我执着一根筋--喜欢艺术的人多是一根筋,张Xu和小罗苦苦哀求柴夫先生,柴先生答应收下我,此为第一个好消息。
经朋友夏Ping 介绍,轻工研究所版画家郑安全也答应收我,第二个好消息。我拿上自己的素描去他家上课,共两次,我的学艺生涯嘎然而止-- 改变千百万人命运和改变国家前途的1977年高考开始了,我顾了这头就顾不得这头,专心上学吧,没有精力学画了。
不敢考美院,听说艺术院校招生比例是千分之一,而普通院校是百分之四,想读书,不敢冒险,于是今生彻底与美术说拜拜了。
回望人生,像是冥冥中被安排,无论你咋个跳,跳不出命运手心。
得之,我幸.
不得,我命
如果倒回去40年还让我选择,我仍然选学医,美术作为第二职业或第一爱好,也许还是最佳选择,何况医学与艺术有太多共同之处,把医学当作艺术处理,你会发现医学很美。
我相信美工堂兄的评语,我木有艺术天才。
到如今,一根筋的我还是不愿放下,画不成不可以写字吗?不是天才又如何?请看我的自体行书。
回望过去,人生不过如此而已,酸苦甘甜,五味杂陈,哈哈!
02-2025
与安娜波利斯 U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