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制文化和自由文化的分野

施化


文化从未被划分为“专制”文化和“自由”文化,文化只按照地域或民族来划分。不过,只要细心地观察世界几大主要文化的内涵,就可以不费力地划分出两大块来:一块是“专制文化”,一块是“自由文化”,两者的根本差别是对人的自由的认同。有一句俗语叫做“鸡同鸭讲”,意思是鸡鸭之间没有认同。鸡是怕水的,一沾水就成了“落汤鸡”,它一点也不能领会鸭告诉它的游水的好处。两大文化认识的不同点是:对一个人,从根本上讲,究竟是管制、约束好,还是自由、包容好?

有专制文化传统的人,在总体价值上,把集体、族群或国家的地位看得至高无上。他们主张抑制自我,顺从,忍受,约束。在个性方面,他们主张压抑,克己,少张扬,多反省;在两性方面,他们主张寡欲,含蓄;在幸福的理解上,他们主张牺牲个人,以他人的幸福为幸福,以后代的幸福为幸福,以将来的幸福为幸福。这些价值观经过几十代、上百代的传播,已经固化得坚如磐石,几乎不容更改。

不能说这些价值观一无可取,有些不但值的推崇,而且难能可贵。但是,与其初衷相反,专制文化导致专制政体,专制政体却是腐败的,把整个社会拖进罪海。历来的改革家或革命家,都以为可以借某种政体的改变来改变社会意识。不过很可惜,最终决定是由社会成员骨头深处的文化作出的。孙中山先生的革命初衷和实践结果大相径庭,就是一例。也有许多的有识之士认为,经济的持续快速发展,会自然改良人们的社会意识。可是,那些经济高度发展的海湾石油国家,文化没有跟着变化。经济不改变文化根基,文化却制约经济发展。中国目前的高压强权政治,既不是外来的,也不是少数寡头强加的,而是这个社会的主流群体自己选择的。很难相信,一种被多数社会中坚所厌恶的政体,可以十几年、几十年地延续而不变更。在这里,意识决定存在。

相反,自由文化的价值主张,不是压抑性、而是开放性的。他们鼓励个性和自我,主张充分发展自己,反对不合理的、强制式的对个人权利的剥夺。个人的意志、利益、爱好、享受,从最终价值上高于家族、集体、民族、国家。在两性方面,显然倾向感官的快乐。幸福观方面,幸福必须是即现的,未来的幸福、下一代的幸福对他们来说是次要、不足道的。

自由文化的种种理念,粗看起来庸俗低级,不登大雅之堂,似乎还具有社会毁坏力,然而其价值却在于更符合人性。在专制文化那里,有一种奇特现象:尽管群体崇尚的是克己,可是少数特权者却在非公开地放纵。这只证明:因为特权者不受制约,一当压力解除,人性自然如此,毫不奇怪。这个样例,却反过来支持了专制文化的论点——管制的绝对需要,不过只管众人,不管他自己。另一种奇特现象:自由文化虽然平庸,却并没有导致社会群体沉沦,相反,人文精神在自由文化那里得到明显提升。性解放甚至还没来得及冲击社会伦理道德,就自生自灭了。原因在于,众多自由的个体,比众多被禁锢的个体,更具有对恶劣倾向的约束力。自由文化自然导出民主政体,而且是根基深厚的民主政体。人们享受自由的同时,意识到为了长久的自由,必须相互约束。由少数特权者主导着的无自由的专制社会,其走向反而没有约束,前途不明。

人性究竟向恶还是向善?这似乎已成为千古之谜。然而,这善恶的一念之差,正是专制文化和自由文化的分野。如果对人性失去信心,以为不加约束将罪孽横流,这类人自然崇尚专制文化;如果对人性充满信心,以为只要不横加干涉,人自动会完善自己,这类人自然崇尚自由文化。至于两种文化对于人类文明的贡献,则不言自明。

两大块文化在地域分布上大致为:专制文化多分布在亚洲、东欧、中东、南美;自由文化多分布在西欧、北欧、北美、澳洲。所谓分布不是绝对的,同一地区会有不同文化交错、渗透。这两种文化的差别,都是历史的积淀,和政治更替、经济兴衰很少关联。反之,文化对政治、经济的影响,却是本质的、强大的。不过,令人相信的是,外来战争和文艺复兴式的文化变革,会影响文化的演变,比如过去的日本、未来的伊拉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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