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属记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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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位派一同事去清华学习,该同事广西生广西长,广西读完大学就来深圳谋食,这还是第一次上京。财务部把机票给她,她过来跟我商量一些工作,然后说:我还没坐过飞机呢。于是我跟她讨论的工作也就顺其自然地变成了“至少比起飞时间提前1个钟赶到机场、一进机场记得看揭示牌、可以跟小姐要求要靠窗边的座位”等等婆婆妈妈的重要细节,她如沐春风,我自我感觉天下好人——但随即,我发现,这个“坐飞机”的故事,其实是她在幸福的感觉中,我在幸福的回忆里。因为她是期待的,而我是看到她的期待才想起我的生活很幸福。

    我们仍然是渴望出游的,而且不是那么又缺时间又缺钱——但是近几年来都没成什么大气候。走的倒是很远了,但那不是真正的出游。倒是又缺时间钱又不多的1997年,我们一伙人在最最忙碌的12 月跑出去疯玩了一个月。

    我还能很清楚地记得那天,1997年12 月12日,深圳不冷不热的一个阴天。我们在梅林四村附近的那家“运福楼”(现在改名润福楼,哈哈)饮早茶为自己送行。我们是指除了我以外的张、李、彭和菊;而除了我和菊,那三只都是广东土驴。恰同学少年,都是风华正茂的好年华,东门淘来的行头满身披挂,在NIKE那一勾还没有水遍全国的那个年代,土驴们坐着休息都不肯把背囊放下。 因为随身有几样超大行李,我们租了台五十铃前往机场,飞往我们的第一个目标——成都。

    有人第一次坐飞机就遇到晚点,比如说菊;有人仅仅在几个月前才有了一次“处女航”,比如说彭——在黄田机场酒店等待起飞的几个小时里,土驴们就让房间的床移位被子散乱枕头躺在地板上电视一秒钟换一个频道——现在想来,对于几只没怎么出过远门、从未到过四川的土驴来说,怎么可能平静地去憧憬着即将到来的新鲜和刺激?终于在晚上9点半盼来了登机,近2个小时的航程在一番对机上设施盒饭点心的评头品足以及某些人偷偷摸摸地好奇之中眨眼便过,我的老兄独立在尚未改建的陈旧的双流机场的深夜寒冷中欢迎我们的到来。

1、乐山

    经过一番没有意义但是显得很民主的讨论(这也是我们这个组合的最大优点兼特点),我们决定先去乐山。

    千万不要以为我们守时准点,行动如风,来去利索——那只是我们以为的我们。实际上,我们在老兄家睡到他不到2岁的儿子(即著名的鸿儒同学)都起来了而我们还赖在床上。为了尽地主之谊老兄宴请我们吃火锅,于是乐山之行也就顺其自然地排在火锅之后,加上小孩的保姆,浩浩荡荡的人群开往一家据说只有当地人才经常去吃的火锅店,火锅的滋味已记不得了,但天色已黄昏才慵懒地跑到成都北站坐中巴去乐山的清静还尤如昨日。雾蒙蒙的成都的冬天,永远拥挤的北站,以及灰色人群和车流……和全国各地的中巴一样兜兜转转地拉客半天,我们总算出发了。

    那是还没有高速公路的日子,老公路的毛病不再一一列举,我们被堵被甩的悲惨也记不清楚了,记得公路两旁的“黄辣丁”招牌多如牛毛,堵车的功夫就数到了100以上!还有迎面而来的大卡车,满车满车的干红辣椒和川桔,令土驴小彭的大嘴久久不能合上,目光中充满忧伤(彭土驴拒吃任何一点带辣味的菜,甚至可以精确地辨别出李土驴炒完辣味菜锅没洗干净就继续炒菜的恶行。)。

    到达乐山已近晚上10点,随便找了家“八一招待所”歇下,就赶紧冲上街头找吃的——真没想到还找到了一家客家人开的小餐厅,乐坏了三只广东土驴——他们都是客家人;也乐坏了餐厅老板,老乡见老乡,照样要收账——何况在不是旺季的寒冷冬夜里!

    第二天我们睡到我们愿意起来的时候,拖拖拉拉地上街吃早点,拖拖拉拉地步行到码头准备坐渡轮过江看大佛。伪专业背囊和专业的棒球帽引来一群三轮车夫跟着我们,“日本人!日本人!”地互相议论着,就那么一、两百米的距离,他们很热心地动员我们坐三轮。说了不坐,他们有些失望,“哦,香港人!”但还是跟着我们,并一直做我这个“导游”的工作,然后一直陪我们到了码头。觉得他们可爱,回头跟他们打招呼再见,居然发现至少有5、6辆三轮——我们一共才5个人啊!就是按菊土驴“一人打一辆的”暴发户说法,也用不了啊!

    看过数次大佛的我已经记不清这次看大佛的具体细节了,唯一记得山上寺庙里餐厅的豆花无比好吃(2002年带我老板前去的时候,豆花饭踪影全无,此处空余一大佛!),彭土驴听说四川人吃豆花饭是随意吃的时,兴奋得两眼放光,三下五除二连白饭都吃了两碗,大概觉得可以弥补一下“每顿都是辣的!”的委屈和遗憾了吧!

2、九寨沟

    去九寨沟,是来成都的首要目的。

    12月中旬,是九寨沟封山的季节,但是我们照样长驱直入——因为在九寨沟所在的南坪旅游局,有实力派人士是我们的卧底。   

    我们清晨6点从西门车站出发。买票的时候有两种选择:卧铺票和普通票。刚随卧底从九寨腐败回来的老兄强烈建议不要买卧铺票,因为那样极有可能你的身旁就会躺上来一位不惯洗澡的藏民,而且你身下的毛毯也已经裹过无数这样的藏胞。于是我们就坐着顶满回家藏胞的大包小包的80年代的大客车出发了,车窗玻璃共振得哗啦啦的响,渐渐摇晃我们进梦想。

    猛一睁眼说早过了都江堰,现在窗外的滔滔白水就是红军都渡过的岷江,随着岷江越来越细小,我们陆续过了茂县汶县,司机停车在一个四周连草都不长的路边野店吃饭,我们本来还有些犹疑,但是寒冷和颠簸令我们比平时更需要热量,于是坐下来点了几个菜,好像有回锅肉、青椒肉丝什么的,端上来尝尝口感不错,就着糙米饭几个人把盘子吃了个底朝天。再回到车上,顿感血液立马活泼地流动起来,大脑开始清醒,人变得多话——张土驴跟邻座的藏女娜姆相见恨晚,一通狂聊之后,汉藏一家亲,当导游的娜姆热烈欢迎张土驴到了九寨沟就住到她家,说她可以导游,且家有数十匹精壮良马——我们开玩笑说接下来就要以身相许了。

    接下来车里的氛围好了很多,因为娜姆队和我们开始拉歌,你一首我一首很是热闹。藏民耿直而豪爽,几个小伙子传着一瓶白酒咕咚咕咚,也邀请我们咕咚一下,因难度系数太大被我军挽拒,还好同行旅游局卧底亲民得很好,解释解释,算是没有破坏纯朴的民族感情。

    岷江终于溯到源头而彻底没有了,窗外的风景单调起来;松潘一带树少灰多,令我们都有缺氧的感觉——土驴们居然说有高原反应!卧底说到了九寨沟就好了,坚持坚持吧!坚持到晚上8点过,我们终于看到了九寨沟的入口处。班车还要继续去南坪,乒乒乓乓扔下我们绝尘而去。娜姆也没有绑架张土驴。晕头转向的我们,也早忘了这档子事,在零下9度的晚上,听着哗哗的水声,看着头上的满天星星,半天反应不过来。

    身为干部,卧底在九寨沟管理处职工宿舍楼里有一套房子,我们欢呼着前往,看见楼前空地东一个西一堆的有什么东西,近了一看,我靠!有眼珠子也在好奇地看着你!原来小堆是羊,大堆是牦牛,就这样安静地与人和平共处,绝对的绿色放牧!走进卧底公馆,腐败啊腐败,居然是三房一厅!还有浴缸和抽水马桶——但是没有热水器。冻得瑟瑟发抖的我们需要温暖需要开水,可是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小规模的电炉,水半天不开,我们紧紧团结在小电炉周围,几乎头挨着头地盼望那壶半天没有动静的水发出嘶嘶的白汽来温暖我们几乎冻僵的心。

    准确地说,我们是被高原明晃晃的阳光刺醒的——这种低纬度的平原地方无法感觉的“金色的阳光”鼓励我们从本来就不够温暖的被窝里坚强地爬起来,争先恐后地跑出去大喊大叫。封山的九寨沟除了藏民和工作人员,加上我们5个外人就看不到什么人烟了,安静得说句话似乎都带回音。不过是上午,我们就被阳光炫得睁不开眼,同时还冷得伸不出手。卧底安排我们坐巡逻车上山,“熟悉熟悉地形,走到哪算哪”,进山的100元门票也当然成了顺水人情。

    冬天的九寨沟,蓝天,枯草,高处的白雪,低处的流水——比起更为众人所向往的春花之绚烂红叶之熊熊,我倒觉得更像“九寨沟”——关键的关键是,只有我们5个游人啊! 李土驴那年扛了台尼康F3以及大小两个三角架(还没有数码相机的时代啊!),我等当然是手持傻瓜四处摆pose,但都没有彭土驴敬业——该土驴每前行5米10米就会脱下外套昂首挺胸在李土驴的镜头前,事后的照片证明除了身后的风景是渐变的,彭土驴的姿势表情简直就像电脑合成一样完全不变,标准的“到此一游”!当然,在严寒之下扮靓也是需要毅力的,彭土驴嫌弃保暖的外套太老土影响形象的结果只能是感冒。

    在一个清晨我们租车去了熊猫海五色海什么池的较远地方。山上还笼罩着雾气,流水都变成了冰瀑,栈道上挂满了冰凌,甚至树木也有很多冰挂。当地人说天气回暖,好久没有下雪了,我们看到的东一片西一片的积雪还是国庆前后的大雪留下的。冰封的熊猫海实在无法给人任何关于“熊猫”的联想暗示,我们几个人倒是很有兴趣战战兢兢地在冰上行走,而且企图向湖心前进。张土驴忽发奇想,拣了块石头开始砸冰,希望探索冰下奥秘——所有的人都清晰地听见了一声“咔嚓”,所有的人都意识到共振的后果,虽然湖面并没有裂开,但是张土驴还是遭到了一致谴责。

    珍珠滩很好玩,水流涌动着冰块,土驴们都说喝天然矿泉水啊!每人砸了一块冰来啃,晶莹剔透的冰块在阳光下折射出多彩光线,倍添几分神话感觉。下山路过白马滩,大片的枯草和悠闲的马群,间杂着安静的溪流,说不出的和谐,说不出的世外。

    卧底安排我们免费吃“伙食团”,就是他们职工食堂,还专门给我们开了一桌!饭还是糙米饭,菜是有肉无菜——冬天的九寨沟,新鲜蔬菜还是很奢侈的!炒个土豆丝就很满足了——吃惯精细粤菜讲吃讲喝的彭土驴照样三碗吞下去,而且“油重”“火气”的后遗症一样也没表现出来。桌旁有个大规模的电炉,电炉上有更大规模的锅,锅里永远炖着牦牛肉和萝卜!谁要吃谁就揭开锅盖来一碗,那个浓郁啊,回到成都还能从我们的衣服上闻出来!锅旁的小桌子上还摆着象棋,不是炊事员的业余爱好就是吃伙食团的人的一贯娱乐,彭土驴抓起一个棋子“将”地一声扔下去——天寒地冻,木棋子裂了!吓得彭土驴赶紧用饭粒粘住赶快逃离现场。

    离开九寨沟的时候是一个奇寒的清晨,大概5点过吧?睡眼惺忪地站在路边等着拦截从南坪发过来的班车。等到上了车,才发现这次是卧铺车,摸到我们的位置,前后左右都斜躺着裹着毛毯的藏民(也许根本就是汉人,但是车上强烈的气味让我感觉我被藏民包围着)。开始非常抵抗那床颜色不清的毛毯,但,很快寒冷就打垮了我们的抵抗,土驴们不仅打开毛毯,甚至渐渐地就一直拉到了下巴!我还算幸运地靠窗躺着,但是这种幸运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车里人呼出的水汽很快在窗玻璃上结成了冰,我靠窗的那条手臂早就冻得失去了知觉。这种天寒地冻一直到过了茂汶才好一点,窗上的并渐渐化了,可是车里的人气却浓烈得令人想吐起来!一心盼着司机快点开早点到达成都洗个舒服的热水澡热水头(在九寨沟除了我冒险洗过一次头发,全军都没有洗过澡),偏偏这台车就一直故障不断,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最后在快到都江堰的地方又瘫痪了。我们无奈地下车,公路上灰尘漫漫,鼻子干得要出血,肺里堵满了二氧化碳还有灰尘还有藏胞的气息……张土驴在不远处发现一个水龙头,我们欣喜地跑前去——弯腰洗手的张土驴居然在水沟里发现了一张百元大钞!他不动声色地用两个指头夹起来,在水下冲洗一下,不动声色地藏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因为这个意外,我们都兴奋起来,小声议论着是不是藏民设的套?或是假钞?在整车人中显得特别孤独特别外地人的我们很谨慎地,一点不敢张扬——黄昏时破车终于颠到了都江堰,我们实在无法忍受随温度倍增的人气,以及百元大钞的兴奋,于是提前下车,决定在不在计划中的都江堰小住一晚。

    找到酒店要了个套房,一伙气味十足的土驴赶紧洗头洗澡,偏偏热水又供应不足,冷冷热热将将就就地梳洗完毕,我们就迫不及待地冲到街上,找到一家“肥肠锅”就开始腐败——为了检验张土驴的那张花纸,不吃辣的彭土驴一个人单点了一锅土鸡,痛快地吃下来就看着张土驴去买单——结果两锅还不到100元,张土驴拿着找回的零头痛心不已:早就知道是真钞,你们这群贪婪的家伙!

    第二天去参观都江堰,当时还有那个跟“世界文化遗产”非常冲突的缆车,而堕落的我们也居然坐着这个可笑的缆车从离堆顶上呼啸而过,穿过那个著名的索桥,摇摇晃晃到江心岛去跟人假充里手地讲价还价地买伪文物。到现在,我更记得真切的是在都江堰后门附近吃的“小面”,那种水汽蒙蒙的早晨,冷清清的路边,一碗热辣辣的小面更令人难以忘怀,好像才1.5元!还有原来大门口那个宽敞巨大的公园里腊梅盛开,暗香浮动——现在早已变成钢筋水泥大理石的现代广场,真不知道那些腊梅去了什么地方。土驴彭非常惊讶于都江堰猕猴桃的廉价,大概2、3元一斤吧,他甚至很想整筐地买下来带回深圳,只是想到我们的旅程还很漫长,他才只买了一大包带回成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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