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尤家仆投靠定公府 妙仙庵掀翻风月情

开篇不谈《红楼梦》,读尽诗书也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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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尤家仆投靠定公府 妙仙庵掀翻风月情

却说孟绍文去后,吴礼叫门上人来吩咐道:“今儿庆丰伯那里来请吃酒,知道是什么事?”门上的人道:“奴才曾问过,并没有什么喜庆事。不过千乐王府里到了一班小戏子,都说是个名班。伯爷高兴,唱两天戏请相好的老爷们瞧瞧,热闹热闹。大约不用送礼的。”说着,只见两个管屯里地租子的家人走来,请了安,磕了头,旁边站着。吴礼道:“你们是郝安村的?”两个答应了一声。吴礼也不往下问,竟与吴智各自说了一回话儿散了。家人等秉着手灯送过吴智去。
这里吴奎便叫那管租的人道:“说你的。”那人说道:“十月里的租子奴才已经赶上来了,原是明儿可到。谁知京外拿车,把车上的东西不由分说都掀在地下。奴才告诉他说是府里收租子的车,不是买卖车。他更不管这些。奴才叫车夫只管拉着走,几个衙役就把车夫混打了一顿,硬扯了两辆车去了。奴才所以先来回报,求爷打发个人到衙门里去要了来才好。再者,也整治整治这些无法无天的差役才好。爷还不知道呢,更可怜的是那买卖车,客商的东西全不顾,掀下来赶着就走。那些赶车的但说句话,打的头破血出的。”吴奎听了,骂道:“这个还了得!”立刻写了一个帖儿,叫家人:“拿去向拿车的衙门里要车去,并车上东西。若少了一件,是不依的。快叫秦怀。”秦怀不在家。又叫进宝,进宝晌午出去了,还没有回来。吴奎道:“这些忘八羔子,一个都不在家!他们终年家吃粮不管事。”因吩咐小厮们:“快给我找去。”说着,也回到自己屋里睡下。不提。
且说庆丰伯第二天又打发人来请。 吴礼告诉吴智道:“我最不惯这些个热闹,懒待去;奎儿要在家里等候拿车的事情,也不能去;老三呢,这几日又不见他的踪影,不知到何处鬼混去了;倒是二老爷若衙门里无事的话,就带麒麟应酬一天也罢了。”吴智点头道:“也使得。” 吴礼遣人去叫麒麟,说“今儿跟二叔到庆丰伯那里听戏去。” 麒麟喜欢的了不得,便换上衣服,带了福顺,贵生,龚成,明九四个小子出来,见了吴智,请了安,上了车,来到庆丰伯府里。门上人回进去,一会子出来说:“老爷请。”于是吴智带着麒麟走入院内,只见宾客喧阗。吴智麒麟见了庆丰伯,又与众宾客都见过了礼。大家坐着说笑了一回。只见一个掌班的拿着一本戏单,一个牙笏,向上打了一个千儿,说道:“求各位老爷赏戏。”先从尊位点起,挨至(1)吴智,也点了一出。那人回头见了麒麟,便不向别处去,竟抢步上来打个千儿道: “求三爷赏两出。” 麒麟一见那人,登时喜出望外。你道是谁?原来不是别人,就是游四海。前日听得他带了小戏儿进京,也没有到自己那里。此时见了,又不好站起来,只得笑道:“你多早晚来的?”游四海把手在自己身子上一指,笑道:“怎么三爷不知道么?”麒麟因众人在坐,也难说话,只得胡乱点了一出。游四海去了,便有几个议论道:“此人是谁?”有的说:“他向来是唱小旦的,如今不肯唱小旦, 年纪也大了,就在府里掌班。头里也改过小生。他也攒了好几个钱,家里已经有两三个铺子,只是不肯放下本业,原旧领班。”有的说:“想必成了家了。”有的说:“亲还没有定。他倒拿定一个主意,说是人生配偶关系一生一世的事,不是混闹得的,不论尊卑贵贱,总要配的上他的才能。所以到如今还并没娶亲。” 麒麟暗忖度道:“不知日后谁家的女孩儿嫁他。要嫁着这样的人材儿,也算是不辜负了。”那时开了戏,也有昆腔,也有高腔,也有弋腔梆子腔(2),做得热闹。
过了晌午,便摆开桌子吃酒。又看了一回,吴智便欲起身。庆丰伯过来留道:“天色尚早, 听见说游四海还有一出《占花魁》(3),他们顶好的首戏。”麒麟听了,巴不得吴智不走。于是吴智又坐了一会。果然游四海扮着秦小官伏侍花魁醉后神情,把这一种怜香惜玉的意思, 做得极情尽致。以后对饮对唱,缠绵缱绻。麒麟这时不看花魁,只把两只眼睛独射在秦小官身上。更加游四海声音响亮,口齿清楚,按腔落板,麒麟的神魂都唱了进去了。直等这出戏进场后,更知游四海极是情种,非寻常戏子可比。因想着《乐记》(4)上说的是“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所以知声,知音,知乐,有许多讲究。声音之原,不可不察。诗词一道,但能传情,不能入骨,自后想要讲究讲究音律。麒麟想出了神,忽见吴智起身,主人不及相留。麒麟没法,只得跟了回来。到了家中,吴智自回那边去了,麒麟来见吴礼。
吴礼正向吴奎问起拿车之事。吴奎道:“今儿门人拿帖儿去,知县不在家。他的门上说了:这是本官不知道的,并无牌票(5)出去拿车,都是那些混帐东西在外头撒野挤讹头(6)。既是老爷府里的,我便立刻叫人去追办,包管明儿连车连东西一并送来,如有半点差迟, 再行禀过本官,重重处治。此刻本官不在家,求这里老爷看破些,可以不用本官知道更好。”吴礼道:“既无官票,到底是何等样人在那里作怪?”吴奎道:“老爷不知,外头都是这样。想来明儿必定送来的。”吴奎说完下来,麒麟上去见了。吴礼问了几句,便叫他往老太太那里去。
吴奎因为昨夜叫空了家人,出来传唤,那起人多已伺候齐全。吴奎骂了一顿,叫大管家全耀文:“将各行档的花名册子拿来,你去查点查点。写一张谕帖,叫那些人知道:若有并未告假,私自出去,传唤不到,贻误公事的,立刻给我打了撵出去!”全耀文连忙答应了几个“是”,出来吩咐了一回。家人各自留意。
过不几时,忽见有一个人头上载着毡帽,身上穿着一身青布衣裳,脚下穿着一双撒鞋(7), 走到门上向众人作了个揖。众人拿眼上上下下打谅了他一番,便问他是那里来的。那人道:“我自南边尤府中来的。并有家老爷手书一封,求这里的爷们呈上尊老爷。”众人听见他是尤府来的,才站起来让他坐下道:“你乏了,且坐坐,我们给你回就是了。”门上一面进来回明吴礼,呈上来书。 吴礼拆书看时,上写着:
世交夙好,气谊素敦。遥仰 帷(8),不胜依切。弟因菲材获谴,自分万死难偿,幸邀宽宥,待罪边隅,迄今门户凋零,家人星散。所有奴子包勇,向曾使用,虽无奇技,人尚悫(9)实。倘使得备奔走,糊口有资,屋乌之爱(10),感佩无涯矣。专此奉达,余容再叙。不宣。
吴礼看完,笑道:“这里正因人多,尤家倒荐人来,又不好却的。”吩咐门上:“叫他见我。且留他住下,因材使用便了。”门上出去,带进人来。见吴礼便磕了三个头,起来道:“家老爷请老爷安。”自己又打个千儿说:“包勇请老爷安。” 吴礼回问了尤老爷的好,便把他上下一瞧。 但见包勇身长五尺有零,肩背宽肥,浓眉爆眼,磕额(11)长髯气色粗黑,垂着手站着。便问道:“你是向来在尤家的,还是住过几年的?”包勇道:“小的向在尤家的。” 吴礼道:“你如今为什么要出来呢?”包勇道:“小的原不肯出来。只是家爷再四叫小的出来,说是别处你不肯去,这里老爷家里只当原在自己家里一样的,所以小的来的。”吴礼道:“你们老爷不该有这事情,弄到这样的田地。”包勇道:“小的本不敢说,我们老爷只是太好了,一味的真心待人,反倒招出事来。”吴礼道:“真心是最好的了。”包勇道:“因为太真了,人人都不喜欢,讨人厌烦是有的。”吴礼笑了一笑道:“既这样,皇天自然不负他的。”包勇还要说时,吴礼又问道:“我听见说你们家的哥儿不是叫仕麟么?”包勇道:“是。”吴礼道:“他还肯向上巴结么?”包勇道:“老爷若问我们哥儿,倒是一段奇事。哥儿的脾气也和我家老爷一个样子也是一味的诚实。从小儿只管和那些姐妹们在一处顽,老爷太太也狠打过几次,他只是不改。前年,哥儿大病了一场,已经死了半日,把老爷几乎急死,装裹都预备了。幸喜后来好了,嘴里说道,走到一座牌楼那里,见了一个姑娘领着他到了一座庙里,见了好些柜子,里头见了好些册子。又到屋里,见了无数女子,说是多变了鬼怪似的,也有变做骷髅儿的。他吓急了,便哭喊起来。 老爷知他醒过来了,连忙调治,渐渐的好了。老爷仍叫他在姐妹们一处顽去,他竟改了脾气了,好着时候的顽意儿一概都不要了,惟有念书为事。就有什么人来引诱他,他也全不动心。如今渐渐的能够帮着老爷料理些家务了。”吴礼默然想了一回,道:“你去歇歇去罢。等这里用着你时,自然派你一个行次儿(12)。”包勇答应着退下来,跟着这里人出去歇息。不提。


一日吴礼早起闲步,看见门上那些人在那里交头接耳,好象要使吴礼知道的似的,又不好明回,只管咕咕唧唧的说话。 吴礼叫上来问道:“你们有什么事,这么鬼鬼祟祟的?”门上的人回道:“奴才们不敢说。”吴礼道:“有什么事不敢说的?”门上的人道:“奴才今儿起来开门出去,见门上贴着一张白纸,上写着许多不成事体的字。”吴礼道:“那里有这样的事,写的是什么?”门上的人道:“是妙仙庵里的腌脏话。”吴礼道:“拿给我瞧。”门上的人道:“奴才本要揭下来,谁知他贴得结实,揭不下来,只得一面抄一面洗。刚才常友士揭了一张给奴才瞧,就是那门上贴的话。奴才们不敢隐瞒。”说着呈上那帖儿。吴礼接来看时,上面写着:
“口天虫离”年纪轻,妙仙庵里管尼僧。
一个男人多少女,窝娼聚赌是陶情。
不肖子弟来办事,定公府内好声名!
吴礼看了,气得头昏目晕,赶着叫门上的人不许声张,悄悄叫人往定公府附近的夹道子墙壁上再去找寻。随即叫人去唤吴奎出来。
吴奎即忙赶至。吴礼忙问道:“妙仙庵中寄居的那些女尼女道,向来你也查考查考过没有?”吴奎道:“没有。一向都是螭儿在那里照管。”吴礼道:“你知道螭儿照管得来照管不来?”吴奎道:“老爷既这么说,想来螭儿必有不妥当的地方儿。”吴礼叹道:“你瞧瞧这个帖儿写的是什么。”吴奎一看,道:“有这样事么。”正说着,只见吴廉走来,拿着一封书子,写着“大将军密启”。打开看时,也是无头榜(13)一张,与门上所贴的话相同。吴礼道:“快叫全耀文带了三四辆车子到妙仙庵里去,把那些女尼女道士一齐拉回来。不许泄漏,只说里头传唤。”全耀文领命去了。
且说妙仙庵中小女尼女道士等初到庵中,沙弥与道士原系老尼收管,日间教他些经忏。以后渊妃久不传用,也便习学得懒怠了。那些女孩子们年纪渐渐的大了,都也有个知觉了。更兼吴螭也是风流人物,因此那些女尼女道士上手的也不少。其中有个小沙弥名叫沁香的和女道士中有个叫做鹤仙的,长得都甚妖娆,吴螭便和这两个人勾搭上了。闲时便学些丝弦,唱个曲儿。那时正当十月中旬, 吴螭给庵中那些人领了月例银子,便想起法儿来,告诉众人道:“我为你们领月例银子不能进城,又只得在这里歇着。怪冷的,怎么样?我今儿带些果子酒,大家吃着乐一夜好不好?”那些女孩子都高兴,便摆起桌子,连本庵的女尼也叫了来。惟有明悟尚在病中,只躺着静养,余事全然不管。吴螭喝了几杯,便说道要行令。沁香等道:“我们都不会,到不如コ拳罢。谁输了喝一杯,岂不爽快。”本庵的女尼们道:“这天刚过晌午,混嚷混喝的不象。且先喝几盅,爱散的先散去,谁爱陪螭大爷的,回来晚上尽子喝去,我们也不管,师傅也不说什么。”
正说着,只见明悟带病急忙进来说:“快散了罢,府里全大爷来了。”众女尼忙乱收拾, 便叫吴螭躲开。吴螭因多喝了几杯,便道:“我是送月例银子来的,怕什么!”话犹未完,已见全耀文进来,见这般样子,心里大怒。为的是吴礼吩咐不许声张,只得含糊装笑道:“螭大爷也在这里呢么。”吴螭连忙站起来道:“全大爷,你来作什么?”全耀文说:“大爷在这里更好。快快叫沙弥道士收拾上车进城,宫里传呢。” 吴螭等不知原故,还要细问。全耀文说:“天已不早了,快快的好赶进城。”众女孩子只得一齐上车,全耀文骑着大走骡押着赶进城。不题。
却说吴礼知道这事,气得独坐在内书房叹气,立命叫请“二老爷”来。吴奎连忙去请吴智。吴智正要上衙门,见吴奎一脸的惶急,便不及细问,跟了来。见过了吴礼,便问何事。 吴礼道:“府里的事你也不问问,都成了什么了?咱们家的世袭、前程,非断送在你们这些人手里不可!”吴智一时摸不着头脑。吴礼道:“我也懒待说,你去问奎儿来。”吴奎便详细跟吴智说了。吴智道:“怨不得老爷生气。此事成何道理?是我失察了!”吴礼道:“你给我严严的办一办,不可手软纵了他们。”说完向里面去了。吴智答应了几个“是”,便出来等全耀文回来。忽见门上的进来禀道:“衙门里今夜该班是刘老爷,因刘老爷病了,有知会来请老爷补一班。”吴智被吴礼数落一番,正等着全耀文回来要严办吴螭,此时又要该班,心里纳闷,也不言语。吴奎走上去说道:“全耀文是饭后出去的,妙仙庵离城二十来里,就赶进城也得二更天。今日又是二老爷的帮班,请二老爷只管去。全耀文来了,叫他押着,也别声张,等明儿二老爷回来再发落。倘或螭儿来了,也不用说明,看他明儿见了二老爷怎么样说。”吴智听来有理,只得上班去了。
吴奎抽空才要回到自己房中,一面走着,心里抱怨慧兰出的主意,欲要埋怨,因他病着, 只得隐忍,慢慢的走着。且说那些下人一人传十传到里头。先是银杏知道,即忙告诉慧兰。 慧兰因那一夜不好,恹恹的总没精神,正是惦记妙仙庵的事情。听说外头贴了匿名揭帖的一句话,吓了一跳,忙问贴的是什么。银杏随口答道:“没要紧,是妙仙庵里的事情。”慧兰本是心虚,听见妙仙庵的事情,这一唬直唬怔了,一句话没说出来,急火上攻,眼前发晕,咳嗽了一阵,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银杏慌了,说道:“妙仙庵里不过是女沙弥女道士的事,奶奶着什么急。” 慧兰听这样说,才定了定神,说道:“呸,糊涂东西,到底是什么事,也不说清了。原是这妙仙庵是我叫螭儿管的,大约克扣了月例银子。”银杏道:“我听着不象月例银子的事,还有些腌脏话呢。” 慧兰道:“我更不管那个。 你大爷那里去了?”银杏说:“听见老爷生气,他不敢走开。我听见事情不好, 我吩咐这些人不许吵嚷,不知太太们知道了么。但听见说老爷叫全耀文拿这些女孩子去了。且叫个人前头打听打听。奶奶现在病着,依我竟先别管他们的闲事。”正说着,只见吴奎进来。 慧兰欲待问他,见吴奎一脸的怒气,暂且装作不知。 吴奎饭没吃完,进宝来说: “外头请爷呢,全耀文回来了。” 吴奎道:“螭儿来了没有?”进宝道:“也来了。”吴奎便道:“你去告诉全耀文,把这些个女孩子暂且收在园里,等明日等送进宫去。只叫螭儿在内书房等着我。”进宝去了。
吴螭走进书房,只见那些下人指指点点,不知说什么。看起这个样儿来,不象宫里要人。想着问人,又问不出来。正在心里疑惑,只见吴奎走出来。 吴螭便请了安,垂手侍立, 说道:“不知道娘娘宫里即刻传那些孩子们做什么,叫侄儿好赶。幸喜侄儿今儿送月例银子去还没有走,便同着全耀文来了。叔叔想来是知道的。”吴奎道:“我知道什么!你才是明白的呢。”吴螭摸不着头脑儿,也不敢再问。 吴奎道:“你干得好事,把老爷和二老爷都气坏了。” 吴螭道:“侄儿没有干什么。庵里月例银子是月月给的,孩子们经忏是不忘记的。” 吴奎见他不知,又是平素常在一处顽笑的,便叹口气道:“打嘴的东西,你各自去瞧瞧罢!”便从靴掖儿里头拿出那个揭帖来,扔与他瞧。吴螭拾来一看,吓的面如土色,说道:“这是谁干的!我并没得罪人,为什么这么坑我!我一月送钱去,只走一趟,并没有这些事。若是老爷回来打着问我, 侄儿便死了。我母亲知道,更要打死。”说着,见没人在旁边,便跪下去说道:“好叔叔,救我一救儿罢!”说着,只管磕头,满眼泪流。吴奎想道:“老爷最恼这些,要是问准了有这些事,这场气也不小。闹出去也不好听,又长那个贴帖儿的人的志气了。将来咱们的事多着呢。倒不如趁着老爷去会朋友,二老爷又去上班儿,和全耀文商量着,若混过去, 就可以没事了。现在没有对证。”想定主意,便说:“你别瞒我,你干的鬼鬼祟祟的事,你打谅我都不知道呢。 实告诉你,老爷已命二老爷严办呢。若要完事,就是二老爷打着问你,你一口咬定没有才好。没脸的,起去罢!”叫人去唤全耀文。不多时,全耀文来了。 吴奎便与他商量。 全耀文说:“这螭大爷本来闹的不象了。奴才今儿到庵里的时候,他们正在那里喝酒呢。帖儿上的话是一定有的。”吴奎道:“螭儿你听,全耀文还赖你不成。” 吴螭此时红涨了脸,一句也不敢言语。还是吴奎拉着全耀文,央他:“护庇护庇罢,只说是螭哥儿在家里找来的。你带了他去,只说没有见我。明日你求老爷也不用问那些女孩子了,竟是叫了媒人来,领了去一卖完事。果然娘娘再要的时候儿咱们再买。” 全耀文想来,闹也无益,且名声不好,就应了。吴奎叫吴螭:“跟了全大爷去罢,听着他教你。你就跟着他。”说罢, 吴螭又磕了一个头,跟着全耀文出去。到了没人的地方儿,又给全耀文磕头。全耀文说:“我的小爷,你太闹的不象了。不知得罪了谁,闹出这个乱儿。你想想谁和你不对罢。”吴螭想了一想,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未知是谁,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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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挨至——轮到。
(2) 梆子腔——清乾隆中叶曾在北京兴盛过的一种戏曲声腔,因用梆子节乐而得名。
(3) 《占花魁》——明末清初人李玉根据话本《卖油郎独占花魁》改编的传奇,写卖油郎秦种同临安名妓莘瑶琴结成夫妻的故事。
(4) 《乐记》——《礼记》中的一篇,相传为战国时公孙尼子所作,后散失。现存《乐记》为汉代人所辑录,主要阐述音乐的起源、作用等美学观点,是我国较有系统的音乐论著之一。
(5) 牌票——旧时各级衙门对下所发公文的一种。
(6) 挤讹头——也叫“拿讹头”,即找岔子进行敲诈勒索。讹头:岔子;借口。
(7) 撒鞋——布鞋的一种。鞋帮用线密密纳过,鞋的前脸较深,脸上有单梁、双梁或三角形梁,有的梁上包着皮子。撒,亦作” “。
(8) (chan)帷——车帷子。这里代指车子。
(9) 悫(que)——诚实,谨慎。
(10) 屋乌之爱——即爱屋及乌。由于爱此而兼爱及彼的意思。《尚书大传·大战篇》:“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
(11) 磕额——额头凸出。
(12) 行(hang)次儿——行当;差事。
(13) 无头榜——不具姓名的招贴、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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