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 讲到明心见性,最简便、最迅速的方法,莫过于禅宗了。因为禅宗是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不像其他宗派,转弯抹角地建立许多仪轨法则,让行人按部就班渐次修习,慢慢证成。譬如欲深入宝所,禅宗只一道门,一打开,即能进入,而其他宗派,最少者亦有二道门,多者就不止三四道门了。 所以禅宗是佛教的正宗,它门风高峻,气势磅礴,人才辈出,气象万千,独称宗门。中国佛教之兴隆昌盛,端赖此宗作中流砥柱,独挑大梁。但可惜降及近世,这仅有的一道无门之门,似乎已经堵死了。此宗非但人才寥落,绝无过去诸大宗师生龙活虎般的气派,纵擒活杀为人的手段,且亦不具相机提示,逢缘点化的妙手。晚近的所谓禅宗,从南到北,由东到西,走遍天下,只是教人参一句刻板死煞话头——“念佛是谁?”你如请他于念佛是谁外别示方便。他在无法开脱下,只说禅要自己参,不须问人,而不能别出手眼善巧露布,使学人当下悟去。以致禅宗行人苦参几十年了无消息,所谓明心见性者,将视为历史的陈迹而束之高阁了。太虚大师无限感慨地说:“现在禅宗儿孙,都是法眷传法,而不是明心见性后传法,所谓临济宗几世孙,皆一张空纸而已,何曾悟心来!”言之,能不令人痛心! 禅宗最重要的是师资。学人之所以能迅速开悟,全赖明眼老师从旁拶逼锤炼,相机提示点破,否则业障众生,玄关紧闭,识锁难开,自力参取谈何容易!但是现在师资如此缺乏,哪里去寻这大手笔宗师来赤诚善巧为人?所以一些野狐精都用一句人云亦云的刻板话头——念佛是谁?——来藉以藏身。你如问他:“如何是佛?”他叫你去参“念佛是谁?”你问他:“不是心,不是物,不是佛是什么?”他也叫你自己参“念佛是谁?”总之,离开念佛是谁,即无有开示。就这样上行下效,把个禅宗搞得徒具虚名,一团污糟,宁不痛惜! 假如这也叫你自己参,那也叫你自己参,要你宗师何用?其实说穿了,不值一笑。原来所谓宗师者,自己并未豁开正眼,也是个睁眼瞎,你叫他方便善巧为人,岂不是叫瞎子去做俏媚眼吗?如果有一二位明眼人说,不用如此参,可改用直指法,直指他如何是本来面目,叫他当下见性。他又毁谤你是野狐禅。因为他自己用功数十年,没有消息,就疑惑他人亦不能见性。更或还要说,祖庭所传,参禅要“参念佛是谁”,哪有用什么直指的?这叫己既不能,又疑他人,禅宗如何能不衰颓消沉呢? 其实禅宗古来本不须参什么话头而系直接指示的。如傅大士云:“夜夜抱佛眠,朝朝还共起。起坐镇相随,语默同居止。纤毫不相离,如身影相似。欲识佛去处,只这语声是。” 宝志公《大乘赞》并《十二时颂》,俱系直指。其《十二时颂》末二句云:“未了之人听一言,只这如今谁动口。”更为径捷明快。 南岳慧思大师偈曰:“天不能盖地不载,无去无来无障碍。无长无短无青黄,不在中间及内外。超群同众太虚玄,指物传心人不会。”布袋和尚偈云:“只个心心心是佛,十方世界最灵物;纵横妙用可怜生,一切不如心真实。”又云:“吾有一躯佛,世人皆不识,不塑又不装,不雕亦不刻。无一滴灰泥,无一点彩色。人画画不成,贼偷偷不得。体相本自然,清净非拂拭。”类此语句多不胜举。即祖师禅也不过只就来机问处下搭,去其住着,于妄心不行处,逼令回光返照,彻见本来。因为禅是正法眼藏,涅槃妙心,系圆顿法门,属悟不属修。古来大德,均言下得旨,句前荐机,见性成道,没有一个是参话头,积久开悟的。如六祖闻人诵《金刚经》,即便开悟。得五祖开示证明后,为惠明说法,亦只说:“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惠明即于言下大悟。不闻教参什么话头! 提起这则惠明公案,也曾闹过一场纠纷。有人说:“这是六祖直指。不思善,不思恶,一念不生时,而了了分明不落断灭的那个,即是本来面目,那个应作that解。”有人说:“不对,那个应作what解,叫他自己参,不是直接告知。”双方各执一词,打了多少笔墨官司,还是不见分晓。其实依愚见,作that或what解,均在当人。如能当下领会六祖的提示,what即是that;如颟顸笼统,莫知所以,that即是what了。何必定分that和what呢?因为禅宗的法语,本是两面刃,一面杀,一面活,不可执定一面看。更何况古来大德常用直指法呢! 如临济禅师示众云:“赤肉团上有一无位真人。要识这无位真人么?即今说法、听法者是。”又如僧问慧海:“如何是佛?”海云:“清谈对面,非佛而何?”更如前面所举僧问归宗:“如何是佛?”宗曰:“即汝便是!”等等,不胜枚举。此等指示,多少直捷,多少痛快!假如我们也用直指法指示学人,不教参什么话头,不是也能造就些人才吗?但不幸的是,有很多人非议直指说,直指一法,远在石头下,药山禅师即否定其存在。如于岫大夫问紫玉禅师:“如何是佛?”玉召大夫云:“大夫!”岫应诺。玉云:“即此是,无别物。”大夫有省。宁非直指!但药山闻之曰:“于岫大夫埋向紫玉山中了也。”岂不是不肯直指吗?后于岫大夫闻药山语而大疑,复往参药山。山曰:“有疑但问。”大夫问云:“如何是佛?”山亦召云:“大夫!”大夫应诺。山抓住时机追问云:“是什么?!”大夫大悟。你看这问语多有力量!这种大悟的效果,岂是直指所能达到的! 余闻之,不禁笑云:君等但知其一,不知其二。直指一法,变化多端,不是千篇一律的。药山之所以不肯紫玉,乃试试于岫大夫是否脚跟真正点地,如真悟者,虽佛出兴于世,亦如不闻不见。若非真悟,即不免随人脚跟转。如马祖示大梅即心是佛后,亦曾遣侍者说非心非佛往试大梅。故药山试垂一语以钓大夫看他是否上钩。不料于岫脚跟未曾点地,一闻即便生疑,不似大梅彻悟无疑,于侍者来试时,反呵马祖:“这老汉淆惑人心!”毫不动摇。于岫既到药山,复如前问。山为不辜其问,变换一下直指的手法,暗示他这应诺的即是佛,使其领悟。盖于岫所问:“如何是佛?”所答当不离问处,即答应他啥样才是佛,而不可答他别样事物。否则,即答非所问。故于大夫应诺后,山追问:“是什么?”不就等于明白告诉他,这答应的便是佛吗!所以这种问话式的答话是直指的另一种暗示手法,看起来似问语,但和上下文连贯起来看,就等于是肯定语了。紫玉、药山语式虽异,手法是一。如无紫玉肯定语在前,朦胧者仅闻药山“是什么”的问话式答语,恐又将作疑问会矣!降至后世,这些手法为什么不用,而改为参话头呢?因为人心向后险恶、浮滑,根基日渐薄劣、浅陋。如用直指,聪明伶俐者虽能领悟,但以得来太不费事,太轻松便当,不予重视。有如纨绔子弟,得父祖遗产,自己未经辛勤流汗劳动,不知来处艰难,狂花滥用,结果贫困潦倒,客死他乡。故此等人不能体会祖师赤诚为人之悲心,反而等闲轻易视之,不能遵守教导,绵密保任,守道养性,证成正果。愚昧者,虽经百般指点开示,但以未见任何奇特神通玄妙,以为不是,不肯承当,总向心外求法,以期神效。主法者虽悲心痛切,欲大家都能当下见性,成佛证果,但不能按牛头吃草,代伊承当。故不得已由宋大慧宗杲禅师,改为参话头(以前虽亦有参话头,但尚未蔚然成风)。用一则无义味的话头,安在学人心上,生起大疑情。如吞栗棘蓬相似,吞又吞不下,吐又吐不出,使整个身心拶入疑团内,行不知行,坐不知坐,所有妄念情想于不知不觉中完全化为疑情。时节因缘到来——即功夫成熟,桶底脱落,如十字街头,撞着亲爹相似,方知以前所为,皆如白日作梦!浑浑噩噩,争名夺利,好不羞惭!悟心后,方知辛勤参究亦是多此一举,以佛性天真,不属修证。但不走此一段冤枉路怎得打开这紧闭的识锁玄关,见到本来面目?路虽多走一段,看似冤枉,但脚劲总练出来了,不比光读佛经、语录,空谈理论者虽亦相似明悟,能通佛理,但遇事不得力,常为境转。大慧杲呵为药水汞,遇火即飞!此祖师痛切为人,因时制宜,方便变迁,不得已之苦衷也。 祖师虽创立参话头门庭,但绝非教大家千篇一律地参一则刻板话头,而是因人施教,就不同的来机,参不同的话头。因话头的得力处在起疑情,如疑情起不起,即毫无作用。故宗下有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之语。而且有的话头只能破初关或重关,不能一线到底打破牢关。故决不是用一则话头,可以教导一切人的。所以参话头须老师的慧眼来识别来机,施与恰当适应的话头,令其一参,即能生起疑情,方能受益。否则,徒然唐丧光阴,不起作用。复次,于参究时,更须老师时刻留意,缜密察看学人进展的情况,从旁推进;尤须抓紧与学人所参话头有关的时节因缘,拶逼提示,俾能当下有省,识自本心,见自本性。如黄山谷参晦堂,堂令参“二三子以吾有隐乎?吾无隐乎尔!”孔老夫子教导弟子的一则话头,山谷久参未悟。一日山谷与晦堂游山次,一阵风吹来桂花香味,山谷脱口曰:“好一阵木樨香味!”晦堂即应机点示云:“吾无隐乎尔!”山谷于言下大悟。由此看来,禅宗的师资多么重要,而现在又哪里去寻这种明眼的大宗师哩! 禅宗既因墨守陈规而死气沉沉,日趋衰亡。为今之计,似又须改弦易辙,另走捷径,以资打开僵局,复兴禅宗。从现阶段的禅机因缘看来,愚意似应改为直示本来面目,不要再守一则刻板死煞话头,以利学人迅速开悟。为师者只就来人询问处下搭,逼其于意识不行时,回光自见,然后再嘱其善自绵密保任,销除妄习,圆成道果。此等直示方法,古来有很多好例子。如问:如何是佛?答曰:问者是谁?!曰:是我。难曰:唤什么作我?曰:见闻觉知是我,身是我!难曰:身是汝!知身是汝者又是谁?曰:亦是我。难曰:身与知俱是汝,岂非有二个汝?曰:如身与知俱非我,岂不落断空?!因唤彼云:某甲!答曰:诺!直指云:是什么?!是断空吗?(这个无身亦无知,又不落断空的了了灵知不是佛是什么?!)彼乃恍然大悟。又如问:本来面目可得见否?答曰:不可得见!问曰:为什么不可得见?答曰:本来面目是汝自己,汝自己又要见过本来面目,岂非两个本来面目耶?如眼岂能自见?曰:然则本来面目是无耶?答曰:眼虽不能自见,眼却非无!汝今不思善、不思恶时,还有妄念否?答曰:一念不生!问曰:一念不生,如木石无知否?曰:了了常知!直指曰:即此非有无之了了常知是什么?是不是汝本来面目!又如问:如何是我自己?答曰:即今问者岂非汝自己?!问曰:即将此问者为我自己可否?答曰:不可!问曰:为甚不可?答曰:问者虽是汝自己,若认着自己,即成二个自己了。谓问者是汝自己,又认着问者为自己,岂非二个自己耶?彼乃释然大悟。 如斯随机直指,令其当下开悟,岂不快便?较之辛勤参究数十年了无消息者,相去奚啻霄壤!或曰:如是指悟者遇事恐不得力。曰:彼如真个自肯承当,纵令习染深厚,一时恐不无走着,但如能绵密保任,如古人悟后牧牛相似,二六时中抓紧牛绳鞭索,看令不许走着,二三年后,功夫不患不能成片、不达炉火纯青之境。最忌浮滑禅流,似是而非,浮光掠影,口头虽似圆滑,但心性实未明悟。又复不肯脚踏实地,在事上历境练心,绵密保任,任其流浪走着,则终成败坏!虽然,如能于茫茫人海中,捞一个半个豁开正眼,为人天眼目,亦较数十年苦参了无消息,无人继承法统,而不得不沦为法眷传法者,又不知好多少倍了。另外揆诸古德令人参话头的用意,不过是叫人于心念行不得处回光自见。但现时人根陋劣,被这闷棍一打,即死于棍下,活不转来。何如直指,令伊自肯承当,进而保任圆成,较为得计哩! 复次,禅是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一切不着,无用心处。而参话头正是有用心处。有处用心皆是着相;无用心处,方是正用心。如僧问古德:本来面目如何用心参耶?答曰:本来面目无你用心处!“参”正是用心处!问曰:如是无用心处,如何用心耶?答曰:无处用心,方是正用心;有处用心,皆是着相!问曰:无处用心,岂不落空耶?答曰:知落空者是谁?曰:是我也。曰:此既是你,岂落空耶?问曰:即将此知落空者为我可否?答曰:不可!问曰:为甚不可?答曰:金屑虽贵,落眼成翳!禅宗的门庭设施,是由伟大的祖师视众生的机感与时节因缘而随宜制定的,并无一定的楷模。过去既可由直指而改为参话头,现在又何不可由参话头改为问答逼拶见性呢?因为现在参话头,时久弊生,流为一则刻板死话头,大家生不起疑情,以致苦参数十年而了无消息,加以现在环境不同,大家都很忙,没有人能像过去那样用几十年的时间来专为参禅而参禅;就是有这种苦心孤诣的人,肯花冗长的时间来苦参,亦为时代所不许。更何况禅属智悟,是用极强的智慧打开识锁玄关的,不是由定功积累而开悟的。现在如改用直指法,指示学人当下见性,再用牧牛法保任除习以资圆证,是较合时宜,而且也不违背禅宗的宗旨。因为禅即是明心见性,而用以明心见性的方法,古来就很多直指法,并非今天新创,有什么不可呢?兹为加深读者的信心起见,再举一则便捷、轻快的直指禅法于下,以示余言不谬。 真觉禅师与侍者同阅《楞严经》次,至“我若按指,海印放光”处,侍者问云:此意作么生?师云:释迦老子好与三十棒!侍者云:有何过患,要吃三十棒?师云:要按指作么?!侍者云:争奈暂时举心,尘劳先起!师大喝云:亦是海印放光!侍者大悟云:啊!多年来只以心起便是尘劳妄念,不知原是海印放光! 诸位请看,此等直指开示,多么痛快,多么清晰,又多么便捷!闻者于言下悟去,能不庆快生平,欢喜无量哉!关于妄念和放光——即妙用之别,原来在于日用、应缘、接物时粘着不粘着。若粘着,海印放光即变成尘劳妄念;若不粘着,尘劳妄念即是海印放光。六祖云:“若于转处不留情,繁兴永处那伽定。”憨山大师释云:“所言转识成智者,别无妙术。但于日用念念流转处,若留情念系着,即智成识;若念念转处,心无系着,不结情根,即识成智。则一切时中常居那伽大定矣!”又憨山大师梦升兜率,弥勒为说唯识曰:“分别是识,无分别是智。依识染,依智净。染有生死,净无诸佛。”这些言句,何等简练明畅,如倾甘露于焦渴喉中。吾人得闻,幸何如之!不于当下拨开迷雾,明见佛性,于日用中保任圆成,还疑个什么呢? 或者有人说:参禅参禅,要经过一番艰苦参究开悟,方能大用现前。直指顿悟见性之禅,只是口头禅、文字禅,乃至野狐禅,不派用场。更或认为其他宗派虽修至见性时亦不是禅,唯有参话头,才是嫡传的教外别传之禅。 他们似乎忘记了禅宗的初祖摩诃迦叶接佛心印时,是经过一番艰苦参究话头才开悟接法的,还是于释迦佛拈花示众时微笑印心的。须知禅就是涅槃妙心,真如佛性,只要明悟不疑就是,不在用什么法上。一切方法只是明见它的手段,不是真伪的分别。而这些手段须视时代之不同,根器的优劣,随时制宜,不可泥执成见,墨守陈规。否则甚难造就人才,绍隆佛种!相反,因为西天二十八祖和东土六祖都不是用参话头开悟的,而是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所以说禅只到六祖为止,以后只是教,不是禅的,亦大有人在!故禅之为禅,绝不在某种传统方法上。 至于说大用现前,不知果何所指?如以为显发神通,才算大用现前,那未免太执相,太狭隘了。须知宗下所谓大机大用,乃指胸襟磊落,意气风发,慷慨激昂,豪迈不群的处世为人的风格;不受一切受,遇事不粘,明见机先的作风,所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不是什么显发神通不显发神通。如说神通,难道穿衣吃饭、发明创造,不是神通吗?如说不是,为什么庞居士说“神通与妙用,运水与搬柴”哩!可见你轻视日常运用不是神通,乃是你着相求神奇、好玄妙的劣根性在作怪!换一句话说,你的心根本不曾空,不曾见性,还是着相以求。这样下去,即便发了神通,亦成魔道,因粘着未断在。持这种见解的人很多,兹再举一例,以示寻常日用即神通妙用,不可另求玄奇神妙,以免弄精魂而入魔道。麻谷等五位大德悟道后,行脚参方,以资增益。时天热口渴,见路旁有一婆婆卖茶,乃唤婆云:请来五杯茶。婆见来五位和尚,乃问云:大德何往?曰:参善知识。婆送上茶后曰:我这里茶要有神通才能喝,无神通不能喝!五位大师虽已开悟,但神通未发,面面相觑,不敢举杯饮茶。婆见状哈哈大笑云:五个呆鸟看老婆子逞神通喝茶!举起杯来,一一饮尽。五人看罢恍然大悟,齐声道:今日才是我等真正悟道时!我等时时在神通中,不知是神通,还向外驰求。今日不逢婆婆,又几错过一生!这虽是观世音菩萨化身指点彼等,又何尝不是指示我们的迷津哩! 达摩大师云:迷时色摄识,悟时识摄色;但得本,不愁末。直指见性,如自真肯不疑,必然通身放下,寓定于慧,于日用中死心贴贴地毫无粘滞。纵或习染深厚,一时不能净尽,遇个别境缘尚有起心动念处,但前念才起,后念即觉,不至徘徊不去,留连忘返。再经绵密打磨,不断锤炼,必然“皮肤脱落尽,惟露一真实”,不愁不神通大发。至于将信将疑、犹豫不决者,又当别论矣。 如说其他宗派修至见性时亦不是禅,为什么经文分明说“若人但念阿弥陀,是名无上深妙禅”呢?净土宗人念佛念到“一心不乱”、“花开见佛悟无生”,不是即与禅宗合辙了吗?所以古德说:“禅是净土之禅,净土是禅之净土。”“禅即净,净即禅,禅净不分家。”禅与净的关系既如此,其他宗派又何尝不如此呢?因为同是佛说,同是明心见性,同是了生死的呀!为什么偏偏要分宗裂派,你呵斥我,我责骂你,兄弟阋墙哩!上面说过,有人说:“禅属悟,不属修;禅是顿,不是渐。禅之为禅,只到六祖为止,以后只是教,不是禅了。”因为教是讲渐修的,一步一个脚印,历阶上升,有修、有得、有证的;而禅是一悟便休,一切时、一切处只随缘放旷、任运逍遥,无修、无得、无证的。六祖以后,诸方禅德都讲渐修,研讨取证,所以只是教而非禅了。 这些说话,听来很觉高妙,但究其实际,恐无是处。因宗与教固有顿、渐、悟、修之分,但所分在入处之不同,而不在证境之速与慢。从研究教理而大开圆解,证见本性者谓之教下;从直指人心,见性成佛者谓之宗下。及至到达目的地,彼此无殊,都是一样。故古人说:教是有声之禅,禅是无声之教。不能因当今习禅者根器渐劣,悟后习染不净,须假渐修,以了余习,便谓是教非禅。如果必谓一悟便彻,更不待保任、牧牛、打扫余习,即便归家稳坐,毫无走着,方是禅宗,那么六祖悟后,还有十余年隐藏猎人队中韬光养晦的功夫,也算不得禅了。 故不能这般武断地说:“一悟便休方是禅,悟后渐修便是教。”因为我们历劫多生颠倒妄动,执着惯了,积为习气,深着八识田里。今虽醒悟,怎奈习染深厚,影响难消。犹如臭粪桶积粪多年,一旦倒尽,但臭气深入木里,绝不能一下消尽,须待久久泡洗扫刷,方能渐渐除尽余臭。故真正脚踏实地的修行者,深知其中甘苦,不敢狂言乱语,于稍有悟入处,谬赞自己已无修、无得、无证。至于一悟便至无修、无得、无证者当然不能说绝无其人,但究竟少数,非人人可冀。况且这种绝顶上根人,今日之所顿悟、顿证,与昔日之渐修、渐证不无关系。古德云:今日之顿正是昔日之渐。所以不能一笔抹杀渐修、渐悟、渐证的人,说他们不是禅。况且这种悟后渐修的人,从上禅宗说来,也是绝大多数。连顶顶大名的禅宗大德赵州和尚也有“八十犹行脚”之说,何况他人! 从前有一秀才,读了几本禅宗祖师的语录,便谓已大彻大悟。去参归宗禅师,说自己已到无修、无得、无证了。宗只含笑唯唯。俟其告辞而去、送至门首告曰:阁下锦袍后背何来一大洞?秀才慌忙问云:在哪里?在哪里?宗呵云:好个无修、无得、无证!秀才面赤惶愧而去。这不是给我们一个自诩无修、无得、无证者出乖露丑的曝光写照吗? 综上所述,我人于不思善、不思恶——前念已断,后念未起时,虽空寂无念,而非如木石,蓦然回首,荐取此了了灵知即本来面目;既无有乱,亦无有定,随缘应用,毫无粘滞,即为明心见性。复次,性是真空妙有,非是顽空,以真空故必有相用,有相用故方是真空。故性即相、相即性。我人能于日用中,透过相见性,不为相所转;识得一切事物、任何相用俱是性的显现、心的妙用,只利物之用,而不为物所用,即为明心见性。古德云:拈一根草,即丈六金身,即是悟后的注脚,切不可作奇特玄妙想。因奇特玄妙本身即是妄想,非但障自悟门,不得明心见性,而且有入魔之虞。须知一切神通玄妙,均以明心见性为基础。只要于悟后,勤除五盖,即财、色、名、食、睡,不受一切受,自然水到渠成,六通齐发。有如大鹏一翅数万里,全仗脚下一点劲,如脚不点地一下,亦无由飞起。 如或不然,经此番叙述,仍不敢咬定,不肯承当,又想明心见性者则莫如习密,由密过渡到禅,比较省力稳当。以密仗佛力加持,似比禅宗自力参究快速省便得多。尤有进者,密宗有异胜方便,假多种力量接引,不似参禅,除老师逼拶指示外,别无他法,故成就较禅宗殊胜快速。如人乘车或飞机,自比步行者省力迅速。但密宗法门深广,仪轨繁多,学者一时不易窥其全貌。择其简速易行,与禅相近者又莫如“心中心密法”,以该法是无相密,无有繁复仪轨,不须建立坛场,任何人随时随地俱可修习,而且不用转弯抹角,修持加行,从有相过渡到无相,可以直接证体起用。故世人尝赞之为禅密,语虽不当,义有足多者。至于它的修法留待下面“密宗”里再谈。 由纵横天下张贴 @ 2005-12-09 23:35:07 (0)共 0 篇评论 -------------------------------------------------------------------------------- 生活禅的思想渊源 2005-12-09 23:12:56 生活禅的思想渊源 - 吴言生 在禅学研究界引起普遍关注、代表大陆当代禅法重要思潮的,是净慧法师提倡的生活禅。净慧法师在《生活禅开题》中说:“所谓生活禅,即将禅的精神、禅的智慧普遍地融入生活,在生活中实现禅的超越,体现禅的意境、禅的精神、禅的风采。”并提出了《修生活禅的四个要点》:“将信仰落实于生活,将修行落实于当下,将佛法融化于世间,将个人融化于大众。”在禅学三书中,笔者指出,禅宗思想、哲学体系由四个部分组成:本心论揭示本心澄明、觉悟、圆满、超越的内涵与质性;迷失论揭示本心扰动、不觉、缺憾、执着的状况及缘由;开悟论揭示超越分别执着以重现清净本心的方法与途径;境界论揭示明心见性回归本心时的禅悟体验与精神境界。其中,境界论又有一切现成的现量境、能所俱泯的直觉境、相涵互摄的圆融境,随缘任运的日用境四种范型,这是从哲学内蕴所作的表述。从文学形象来表述,则是触目菩提的现量境,水月相忘的直觉境,珠光交映的圆融境,饥餐困眠的日用境。“随缘任运的日用境”或“饥餐困眠的日用境”,既是祖师禅的精髓,也是生活禅的重要思想渊源之一。故笔者不揣谫陋,将禅学三书中的相关文字摘引出来,以作野人献曝 1.《禅宗思想渊源》论生活禅 (1)《维摩经》与生活禅 “《观众生品》载,维摩诘室,有一天女,见诸天人闻法,便以天花洒向菩萨和大弟子的身上。花到诸菩萨身上,纷纷堕落;到大弟子的身上,便粘着不堕。大弟子们运起种种神通去花,却始终不能去掉。天女问舍利弗为什么要去花,舍利弗说此花‘不如法’。天女指出花的本身无所谓如法不如法,说它‘不如法’,是‘仁者自生分别想’,而诸菩萨已断了一切分别想,进入不二法门,所以花落到身上,不再粘着;‘结习未尽,华著身耳;结习尽者,华不著也。’声闻因烦恼结习未曾断尽,内心仍有污染,所以天花着身而不能去;菩萨结习已断,内心没有烦恼习气的污杂,外花就不再着身。所谓结习,即是相对意识。‘已离畏者,一切五欲无能为也’,对已证入绝对不二的菩萨,相对的五欲无可奈何,一切色相等法,皆无法侵入,因为一旦进入便立即为绝对所熔化,变为绝对。禅宗以‘洪炉’比绝对,以‘点雪’比相对。‘点雪’飞入‘洪炉’中,刹那之间即被消熔。……唐释皎然《答李季兰》:‘天女来相试,将花欲染衣。禅心竟不起,还捧旧花归。’风神摇曳,亦颇得《维摩经》天女散花三昧。”【《禅宗思想渊源》第5章《〈维摩经〉与禅宗思想》,145~146页。】 “‘能善分别诸法相,于第一义而不动。’‘无乱是菩提,常自静故。’动静皆是佛性,穿衣食饭,行住坐卧,皆在定中,如此,‘举足下足,当知皆从道场来,住于佛法矣!’《维摩经》表达此种观念最为出色的是‘所见色与盲等,所闻声与响等,所嗅香与风等’。见色即空,无所分别,故与盲等。虽无分别,而能了知一切法,这也正是禅宗所追求的境界:‘学道之人要复如婴孩,荣辱功名,逆情顺境,都动他不得,眼见色与盲等,耳闻声与聋等,如痴似兀,其心不动,如须弥山,这个是衲僧家真实得力处。’玄沙三种病人公案,旨在超越见闻觉知的分别妄想,拨除见尘明见性,荡除妄心见本心,以契入不可思议、不可言说的实相无相境界。”【同上书,146~147页。】 2.《华严经》与生活禅 “拨尘见佛是本体论意义上对佛性的追寻,它决定了存在论意义上的生命体证--在世出世。华严圆融,消除了一切对立,打通了众生与佛陀、俗界与佛界的隧道,呈显出存在而超越的生命情调。《华严经》常以净莲不染形容澄明的悟心:‘云何修习佛功德?犹如莲花不著水。’‘最极清净如虚空,不染世法如莲花。’‘善知识不染世法,譬如莲华不著于水。’‘世法所不染,如莲花在水。’受《华严经》等大乘经论的影响,莲花不染尘的意象,成为禅诗喜用的意象。”【《禅宗思想渊源》第7章《〈华严经〉、华严宗与禅宗思想》,236~238页。】 “与莲花不染喻象相应的,是《华严经》标举的在家出家的生活方式:‘不染家属,虽现在家,心无所著。’世俗之家染污心性,因此,菩萨在家,就要持守自性,在染离染。禅宗也主张在家出家的修行方式。鸟窠禅师曾告诫弟子:‘汝当为在家菩萨,戒施俱修,如谢灵运之俦也。’据《庐山莲社杂录》,谢灵运想参加白莲社,慧远不允,灵运遂对生法师说:‘白莲道人将谓我俗缘未尽,而不知我在家出家久矣。’故鸟窠引以为比。会昌法难中,朝廷强迫僧人还俗,智真作偈示众:‘明月分形处处新,白衣宁坠解空人。谁言在俗妨修道,金粟曾为居士身。’ 千江有水千江月,纯明清湛的心性,不论照映在什么地方,都不改其澄明的质性。虽然披上了俗装,并不会影响弘法的信仰。尽管身在俗世,也不妨碍修行悟道,因为金粟如来的前身,就曾作过维摩诘居士。正是基于这一思想,法难之后,宣宗中兴佛教,智真仍然身着俗装,直至圆寂。苏轼《游诸佛舍,一日饮酽茶七盏,戏书勤师壁》:‘示病维摩元不病,在家灵运已忘家。’真德秀《净豁持钵求度为说偈言》:‘一真不昧人中佛,五戒俱全俗里僧。必待方袍与圆顶,维摩庞老又何曾?’对在家出家的观念,也有较为圆融的看法。”【同上书,238~239页。】 3.《法华经》与生活禅 “《法华经》还深刻影响了禅的日用境。《法华经·法师功德品》:‘若说俗间经书,治世语言,资生产业等,皆顺正法。’云门曾以此勘验自恃甚高、自以为对《法华经》有很深悟解的陈操尚书,问他:‘经中道,一切治生产业,皆与实相不相违背。且道非非想天,有几人退位?’陈操瞠目结舌,无言以对。经文的意旨是一切为生活做的事都是佛事。一切世间法,皆是佛法。并不一定要脱离人世,脱离家庭,跑到深山古庙里专修,才是佛法。各种生活方式(‘治生产业’),皆与形而上的道(‘实相’)不相违背,入世法、出世法,平等不二。永明延寿谓:‘《法华经》云:“但离虚妄,名为解脱。其实未得,一切解脱。”若得一切解脱者,岂有一法非佛事乎?’也表达了对《法华经》日用境的透彻体证。《法华经·化城喻品》:‘大通智胜佛,十劫坐道场。佛法不现前,不得成佛道。’对此,禅宗亦有独特的理解与发挥,如怀海认为是由于执着于善而不得成佛道,光祚以金屑虽贵落眼成翳说明不可执着于成佛的意念,临济则从本性无生无灭、本来是佛不必更作佛的视点理解‘佛法不现前’、‘不得成佛道’,慧开也是从与临济同样的高度理解这则经文。凡此均说明禅宗主张在圣境中要有转身一路。禅宗将《法华经》的‘一乘法’化作开单展钵、拈匙把箸的日用,同时指出要将日用是道的意念进一步超越,否则就容易陷入将禅悟庸俗化、浮浅化的泥淖,与佛法相违,而导致眉须脱落。”【《禅宗思想渊源》第8章《〈法华经〉与禅宗思想》,305~306页。】 4.《圆觉经》与生活禅 “《圆觉经·威德自在章》:‘若诸菩萨悟净圆觉,以净觉心,不取幻化及诸静相,了知身心皆为挂碍,无知觉明,不依诸碍,永得超过碍、无碍境,受用世界,及与身心。相在尘域,如器中鍠,声出于外。烦恼涅槃,不相留碍。’悟到了此心本来清净,不被外界的幻化所蒙蔽,也不拘泥于念佛打坐种种静相,彻底明白身心是悟道的障碍,体证无知与觉悟是同一个东西,永远超过身心的障碍,也超过无碍(空)的境界,就可以享受物质世界的一切,也可以转过来享受自己的身心,而不再被情绪、欲望所役使。此时,虽然像普通人那样行往坐卧,穿衣吃饭,有喜怒哀乐,但内心却是超越宁静的。烦恼也空,涅槃也空。禅宗也非常重视在尘出尘的生命体验,提倡通过艰苦的修行脱离尘劳。黄檗偈‘尘劳迥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不是一番寒彻骨,争得梅花扑鼻香?’指出彻底摆脱无始以来无明烦恼根性,需要刻苦的修行。一旦心牛落入见取之草,就要拽紧鼻头,严格自砺。经过一番寒透骨髓的磨炼,觉悟之花便会芳香四溢。禅宗还进一步指出不与万法为侣,剔除见闻的粘着性,即是超脱世俗尘劳。彻底超越了世俗尘劳的圆觉妙心,如同纯净的琉璃与晶莹的明月交相辉映,如同净莲绽放在污淖之中:‘虽得佛境界藏,而示住魔境界;虽超魔道,而现行魔法;虽示同外道行,而不舍佛法;虽示随顺一切世间,而常行一切出世间法。此乃火宅尘劳中真方便也。’‘虽在尘劳中,尘劳不染;虽居净妙处,净妙收他不住。’”【《禅宗思想渊源》第9章《〈圆觉经〉与禅宗思想》,351~352页。】 5.《涅槃经》与生活禅 “从中道不二出发,《涅槃经》将烦恼与涅槃视为一体,‘说佛性者亦复如是,非即六法,不离六法。善男子,是故我说众生佛性,非色不离色,乃至非我不离我’。延寿指出,《涅槃经》六盲摸象喻各执五阴等六法以为佛性,虽然六法不是佛性,但佛性也不离六法。禅宗对《涅槃经》‘四山’之喻的运用也表征了生死即涅槃的体验。《涅槃经》云:‘如我昔告波斯匿王:“大王,有亲信人从四方来各作是言:大王,有四大山从四方来欲害人民。王若闻者当设何计?”王言:“世尊,设有此来,无逃避处,惟当专心持戒布施。”我即赞言:“善哉大王,我说四山即是众生生老病死。生老病死常来切人,云何大王不修戒施?”’四山相逼,谓人身无常,常为生、老、病、死四苦所逼迫,而无所逃逸。老山指人之渐渐老迈,容色枯悴,精神昏昧,故老山能坏一切壮年盛色。病山指人之四大不调,身心疲惫,故病山能坏一切强健。死山指人之身尽命终时,四大悉灭,故死山能坏一切寿命。禅宗运用‘四山’之喻说明看透生命的虚幻。‘问:四山相逼时如何?师曰:五蕴皆空。’五蕴皆空,四大非有,即可超越质碍生命。看透生命的虚幻,就不会为四山所逼,做自己的主宰。禅宗注意启发学人承当生老病死中的自主性:‘朝阳云掩,夜月收光。四山烟雾起,大地绝纤埃。正当与么时,什么人作主?’当成为自己的主宰时,便可获得自由自在的生命情境。归宗偈:‘独步四山顶,优游三大路’,展示了超然于四山、雍容娴雅顾盼生雄的气度,引起了禅者的景羡。清远偈:‘崖头浮图示其相,台上野云飞不住。周游独步或可追,锦绣谷中归舍去。’即是对归宗的‘周游独步’表示了无限向往。而曹山接引学人时,更以超拔的悟性,表示了生死即涅槃的体验:‘问:“四山相逼时如何?”师曰:“曹山在里许。”曰:“还求出也无?”师曰:“在里许,即求出。”’明知自身‘在里许’,却能够泰然处之,并没有‘求出’的意念,这本身就已经超出了‘四山’,不为其所逼了。”【《禅宗思想渊源》第10章《〈涅槃经〉与禅宗思想》,405~406页。】 2.《禅宗哲学象征》论生活禅 (1)“饥餐困眠的日用境” “南宗禅为扫除学人向外寻求的意念,主张修行与生活一体化,反对外向式修道。慧海说自己修道不外乎‘饥来吃饭,困来即眠’,一般的人却‘吃饭时不肯吃饭,百种须索;睡时不肯睡,千般计较’,因此两者截然不同。饥餐困眠,是禅宗随缘任运、率性适意精神面貌的形象表述。‘着衣吃饭,长养圣胎。任运过时,更有何事?’禅宗对随缘任运的境界尤为推崇。九顶惠泉甚至以‘饥来吃饭句、寒即向火句、困来打眠句’作为‘九顶三句’,与‘云门三句’相提并论:‘若以佛法而论,则九顶望云门,直立下风;若以世谛而论,则云门望九顶,直立下风。’守端则以‘饥来要吃饭,寒到即添衣。困时伸脚睡,热处爱风吹’作为他的‘四弘誓愿’。临济指出:‘佛法无用功处,只是平常无事,屙屎送尿,着衣吃饭,困来即眠’,禅者‘随缘消旧业,任运着衣裳,要行即行,要坐即坐,无一念心希求佛果’,‘求心歇处即无事’,‘无事是贵人,但莫造作’。‘贵人’是精神上富足的人,也就是佛,临济不喜欢拘束于佛的概念,因而在大多数情况下称之为人。佛一旦离开人、离开饥食困眠即不存在。在这个意义上,‘雪寒向火,日暖隈阳’即是佛法大意, 离开饥餐困眠而追求禅道,不异南辕北辙。但饥餐困眠并不是把道庸俗化,而是使日常生活呈现出高情远韵,在吃饭穿衣只是吃饭穿衣的同时,终日吃饭未尝咬着一粒米,终日穿衣未曾挂着一缕丝。‘有一人,论劫在途中不离家舍;有一人,离家舍不在途中。’‘家舍’是平等的世界,领悟的世界,是‘本来面目’。‘途中’是不平等的世界,现象的世界。禅宗讲求转身一路,从圣境转身而出,展开日常生活,在日常生活中,不为红尘所染,这就是‘土面灰头不染尘,华街柳巷乐天真’的存在而超越的心境。”【《禅宗哲学象征》第9章《禅宗哲学的境界论》,374~375页。】 (2)“平常心是道” “马祖提出‘平常心是道’,在禅林引起了很大反响。‘平常心’即本来的心、自然的心,也就是不受任何私欲障蔽的心。后来赵州接机,也阐发此旨。学人问赵州如何修行,赵州说:‘洗钵去。’禅的体验离不开日常生活,在日常生活中如吃饭、洗钵中都感悟到真实才是修行。”【同上书,376页。】 “很多参学者乍入丛林,便心高气傲,要成佛作祖。赵州指出,只要放下贪求之心,吃粥洗钵,就可以在纯乎天运的行为中感受到人生的无限风光。庞蕴偈:‘日用事无别,唯吾自偶偕。头头非取舍,处处勿张乖。朱紫谁为号,丘山绝点埃。神通并妙用,运水及般柴。’大道不可以有心求,不可以无心得。不着意追求,而自能见道,故曰‘偶偕’。要作到这一步功夫,必须在日用中以无住心行无住行,于相而离相,于念而离念,无作无求,无取无舍。‘朱’之与‘紫’,都是识心计度的差别名相。自性本心,纤尘不立,如天外云山,一片青翠。运水时运水,搬柴时搬柴,就是莫大的‘神通妙用’。禅道正是通过这种平易亲切的形式体现出来。崇信禅师说自己跟随道悟禅师多时,却未曾听到过他指示心要。道悟说你递茶来,我接;你端饭来,我吃;你行礼时,我点头,何处不在指示心要?崇信听了,顿时开悟。在禅宗看来,佛法正体现在日用中,是‘吃茶吃饭随时过,看水看山实畅情’式的‘平常心合道’。无门慧开将‘平常心是道’解释为:‘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闲事’指妨碍平常心的事,亦即耗费心智的事。心灵的明镜若蒙上了‘闲事’的尘垢,则映现出来的万事万物就会失去其本来面目。陆游《解闷》云:‘君能洗尽世间念,何处楼台无月明?’只要抛开世俗的名利欲望,则无论在哪里,楼台上的月色都清丽明亮,此时,饥餐困眠便有了占断风光的意义,‘了取平常心是道,饥来吃饭困来眠’,‘要眠即眠,要坐即坐’,‘热即取凉,寒即向火’。基于这种体悟,禅宗对离开日用的玄妙予以批评。赵州主张随缘任运,将禅道落实于日常生活,化为亲切平易的人生境界,而否认离开生活去求‘玄中玄’。当学人问什么是‘玄中玄’、‘玄妙之说’时,禅师以‘玄杀你’、 ‘莫道我解佛法’当头痛击,指出离开日用别求玄妙,则与禅道相远。”【同上书,377~378页。】 3.《禅宗诗歌境界》论生活禅 (1)沩仰宗禅诗与生活禅 “‘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开了日常生活,堕于悄然机,就是坐在黑山鬼窟里,溺在一潭死水里,只能是凡夫禅、小乘禅,甚至外道禅,而决非如来禅,更谈不上祖师禅了。”【《禅宗诗歌境界》第4章《沩仰宗禅诗》,105页。】 “《维摩经·弟子品》中,维摩诘严厉地责备舍利弗在林中冥想,主张‘不于三界现身意,是为宴坐’,‘不舍道法而现凡夫事,是为宴坐’,这从根本上推翻了佛家弟子们传统的冥想法。依这种观点,冥想并不是在林中安然静坐,而是‘终日凡夫,终日道法’,在一切地方都不留驻身心。舍利弗的心灵沉溺于静寂的宴坐之中,所以维摩诘加以批判。维摩诘对离世冥想的批评为慧能所继承,《坛经》对拘于形式的枯坐毫不客气地予以批评:‘若言长坐不动是,只如舍利弗宴坐林中,却被维摩诘诃。善知识,又见有人教坐,看心观净,不动不起,从此置功。迷人不悟,便执成颠。如此者众。如是相教,故知大错。’……南宗禅注重不落阶级的顿悟,摒斥持戒、坐禅这一类修持工夫,鄙弃‘一具臭骨头,何为立功课’式的枯坐,主张饥来吃饭困来眠,平常心是道,于是,禅就体现在担水、劈柴、饮茶、种地这些日用之中。……沩仰宗禅人就是这样,将玄妙禅旨落实于平常生活之中:‘如何是玄旨?’‘汝与我掩却门。’‘如何是和尚家风?’‘饭后三碗茶。’‘寂寂无依时如何?’‘未是衲僧分上事。’‘如何是衲僧分上事?’‘要行即行,要坐即坐。’‘什么是衲衣下事?’‘丑陋任君嫌,不挂云霞色。’沩仰宗指出,虽然现象界看起来不如圣境的美丽高逸,但了悟的禅者却不可离弃现象界而耽于圣境,而是‘人生须特达,起坐觉馨香’,在行住坐卧都流露出禅的芬芳。”【同上书,106~108页。】 (2)曹洞宗禅诗与生活禅 “曹洞宗注重悲智双运,自度度人,因此,兼中到、兼中至两位呈现出曹洞宗力矫粘滞于空境,而强调下化众生的倾向。影响到曹洞宗禅诗的美感特质,便是不驻留于空境、粘滞于圣境,而要从空境、圣境里转身出来,展开现象界的活动,由此表现为活泼流转、随缘任运的天机活趣。……‘峰峦秀异,鹤不停机。灵木迢迢,凤无依倚。’本体、空境再好,也不是久恋之地。曹洞宗禅人,注重活泼流转的生命之流,知空而不住空,从空境圣境中转身而出,将小我转化为大我,将个体转化成全体,将‘满目青山起白云’作为家风,随缘任运,洒脱无拘,使个体生命与宇宙生命合而为一,时间与空间融成一体,至真至美,无拘无束:‘秋来黄叶落,春到便开花’,自然物象成了禅悟者的宇宙生命,个体生命与天地大心息息相通。这至大至全的我,这至醇至美的道,既有宁静淡远、繁华落尽的静谧之美,又有鸢飞鱼跃、生机勃发的流动之美。只要随缘任运,开放心怀,即可尽情欣赏品味这一切。曹洞宗禅人欣赏‘孤峰迥秀,不挂烟萝。片月行空,白云自在’的孤高峻洁,欣赏‘树带沧浪色,山横一抹青’的宁静恬寂,也欣赏‘山峻水流急,三冬发异花’的溢彩流光,欣赏‘日出连山,月圆当户’、‘千山添翠色,万树锁银华’的灿烂光华,也欣赏‘随处得自在’、‘实快活,无系绊,万两黄金终不换’的随缘任运,这就使他们在火风离散、肉身坏灭时,具有‘来时无一物,去亦任从伊’(洞山答病僧语)的从容自在,高扬主体的能动性,弥漫着自由的意志。”【《禅宗诗歌境界》第5章《曹洞宗禅诗》,151~152页。】 (3)云门宗禅诗与生活禅 “云门宗对随缘任运的生活方式和精神境界尤为看重:‘枕石漱流,任运天真。不见古者道,拨霞扫雪和云母,掘石移松得茯苓。’云门宗将‘长连床上吃粥吃饭’作为‘十二时中’应有的‘用心’,将‘光剃头,净洗钵’作为‘十二时中’应有的‘履践’,将‘早朝不审,晚后珍重’作为‘平常心’,都反映出云门宗佛法就在日用之中的感悟。这是一种简单化纯一化到极点的生活。‘放却牛绳便出家,剃除须发着袈裟。有人问我西来意,拄杖横挑罗哩罗。’在无意义、无音韵的曲调中,流露出最深邃的意义和最圆整的韵律。”【《禅宗诗歌境界》第6章《云门宗禅诗》,177页。】 “对随缘自适的生活方式,云门宗禅诗通过饥餐困眠的隐士、自得其乐的渔人、快乐无忧的牧童来表现:‘云居不会禅,洗脚上床眠。冬瓜直[亻+龙]侗,瓠子曲弯弯。’‘饥餐松柏叶,渴饮涧中泉。看罢青青竹,和衣自在眠。’‘旋收黄叶烧青烟,竹榻和衣半夜眠。粥后放参三下鼓,孰能更话祖师禅。’直者任他直,曲者任他曲,饥餐渴饮,纯乎天运。‘有工贪种竹,无暇不栽松’,则堪称任运天真的隐士风范。‘渔翁睡重春潭阔,白鸟不飞舟自横’,则以渔人息却机心,酣睡于浩渺春潭,沉醉在天地恬静之中的景象,传达出参禅者机心全泯洒脱安详的悟心。云门宗禅诗中的牧童形象,更是随缘自适、快乐无忧的范型:‘雨后鸠鸣,山前麦熟。何处牧童儿,骑牛笑相逐。莫把短笛横吹,风前一曲两曲。’‘寒气将残春日到,无索泥牛皆勃跳。筑着昆仑鼻孔头,触倒须弥成粪扫。牧童儿,鞭弃了,懒吹无孔笛,拍手呵呵笑。归去来兮归去来,烟霞深处和衣倒。’‘不用求真,何须息见?倒骑牛兮入佛殿。羌笛一声天地空,不知谁识瞿昙面。’这是一幅野趣牧牛图。在成熟的秋季或和暖的春天,新雨鸠鸣,秋山麦熟,烟霞深处,天地空明。牧童们嬉笑相逐,和衣眠云,倒骑牛背,不识佛祖,无妄无真,与‘无索泥牛’、天然野趣浑成一体,随缘任运,一片化机。”【同上书,177~178页。】 4.法眼宗禅诗与生活禅 “法眼宗继承僧肇‘触事而真’思想,指出一切皆是道,在日常生活之外,并不存在着另外的真理:‘道远乎哉?触事而真。圣远乎哉?体之则神。……诸上座欲得省要,僧堂里、三门下、寮舍里参取好!’僧问文益:‘如何披露,即得与道相应?’文益说:‘汝几时披露,即与道不相应?’问话的僧人以为得道之人,应该另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作法,文益则指出,一切皆是道,在日常生活之外,并没有另一个与道相合的作法。……僧肇主张,不离开现世界的烦恼,而证得菩提涅槃;不离开浊世,而进入佛国。发生这种转折的关键在于能否妙悟。而能否妙悟的关键,又在于能否‘即真’,在现实世界的平凡事物上,感受到永恒的真理。能够‘即真’,就能将有无、物我打成一片,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观照者即可摆脱情尘欲累,使六合万有尽入心境,使玄妙的根性脱离旷劫的无明习气,在动荡迁转的现象界中保持心灵的宁静。处有不有,不被有所拘束;居无不无,不被无所沉溺。从而超出动静、有无,获得心灵的自在圆满。‘随处解脱,应用现前,天地同根,万物一体,唤作衲僧眼睛,绵绵不漏丝发。’由此生发了法眼宗禅诗日用是道、即凡即圣的美感特质。”【《禅宗诗歌境界》第7章《法眼宗禅诗》,196~197页。】 5.杨岐宗禅诗与生活禅 “杨岐主张将一切外在的攀援之念放下,随缘任运:‘云盖不会禅,只是爱噇眠。打动震天雷,不直半分钱。’释迦牟尼有四大誓愿:‘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守端的四弘誓愿则变成了:‘饥来要吃饭,寒到即添衣,困时伸脚睡,热处爱风吹。’直指现实生活,从另一层面丰富了释迦四愿。本着一切现成随缘任运的原则,守净对佛教菩萨、禅门大德的方便法门一概否决,以无思无虑的现实生活代替对禅道的寻觅探求:‘文殊普贤谈理事,临济德山行棒喝。东禅一觉到天明,偏爱风从凉处发。’杨岐宗指出,了悟之人,是‘鼻直眼横’,用不着思维计度,一切都以自然原真的形态显现在你的面前,关键看你能否直下领会。”【《禅宗诗歌境界》第8章《杨岐宗禅诗》,241~242页。】 “杨岐宗禅人摒弃方便施设、谈玄说妙:‘机关并是闲家具,玄妙浑成破草鞋。’‘谈玄说妙,好肉剜疮;举古明今,抛沙撒土。争似饥餐渴饮,闲坐困眠。从教四序推移,都不干我事。’将方便施设撤除之后,便可体验到纤尘不立、本来现成的悟心:‘本自圆成,不立功课,饥来吃饭,寒来向火。’‘一旦师姑是女儿,大悟堂中吃茶去。’这就揭去了覆盖在云绡雾hu下的玄妙面纱,使禅的本来面目显露出来,将禅从缥缈的云端移置于坚实的大地之上,将终极关怀落实于现实生活,使红尘俗世与禅悟化境圆融一体,平常心是道。”【同上书,247页。】 (6)黄龙宗禅诗与生活禅 “随缘任运,日用是道,即是在行住坐卧一切日常生活中都可以参禅妙悟,彻见本心,契证至理。‘一是一,二是二,头上是天,脚下是地,饥即餐兮困即睡。’黄龙宗禅诗塑造了峰顶老僧、牛背牧童、闲卧高人等意象来表达这种感悟:‘千峰顶上一间屋,老僧半间云半间。昨夜云随风雨去,到头不似老僧闲。’‘常居物外度清时,牛上横将竹笛吹。一曲自幽山自绿,此情不与白云知。’千万座山峦,雄浑苍莽,搭筑于群峰之巅的茅屋,孤高绝俗。这里人迹罕至,唯见白云缭绕,时往时来。但白云还有夜随风雨出山的忙碌匆遽,不如老僧的闲淡自适。这绝顶高僧,也是‘物外度清时’的‘牧童’。牧童笛横牛背,逗弄晚风,曲意幽远,群山秀绿。闲境幽情,妙合无垠。黄龙宗禅人在牧牛和山居生活中,表达出无拘无束的意趣:‘自缘一榻无遮障,赢得长伸两脚眠’,‘寒则围炉向暖火,困来拽被盖头眠’, ‘新缝纸被烘来暖,一觉安眠到五更’。 在这些怡然自欣悦的诗句中,我们处处可以感受到临济宗‘无事是贵人’的禅髓。”【《禅宗诗歌境界》第9章《黄龙宗禅诗》,276~277页。】 “黄龙宗禅人指出:‘道不在声色而不离声色。凡一语一默,一动一静,隐显纵横,无非佛事。’所以,‘吃盐添得渴’的普通人即是‘佛’,‘十里双牌,五里单堠’的离亭道即是菩提道,‘少避长,贱避贵’即是道中人的修养。‘举足下足,尽是文殊普贤大人境界’,黄龙宗禅人继承《维摩经》心净则佛土净、存在而超越的思想,主张直面声色世界,用积极的态度去感应,以获得火中生莲花式的透脱:‘行脚人须是荆棘林内,坐大道场,向和泥合水处,认取本来面目。’‘向是非头上坐,是非头上卧,乃至淫坊酒肆,虎穴魔宫,尽是当人安身立命之处。’‘悟来无物不为春,荆棘林中解养神。’在热恼的人生中,绽放出圣洁的莲心;在喧嚣的红尘里,保持着安详与宁静”【同上书,277~278页。】。 (7)禅诗审美境界的范型与生活禅 “禅诗的事事圆融境消解了一切对立,搅酥酪醍醐为一味,熔瓶盘钗钏为一金,是撞破乾坤共一家的超悟境界。但禅之所以为禅,还在于它不断地否定、不断地超越。禅宗不但对理事无碍、事事无碍进行超越,甚至对禅的本身也进行着超越,且超越而没有超越之念:‘文殊普贤谈理事,临济德山行棒喝。东禅一觉到天明,偏爱风从凉处发。’不论理事圆融、事事圆融,还是临济喝、德山棒,在饥餐困眠、秋到风凉的自在自为中,都脱落无痕。由此生发了禅诗审美感悟随缘任运的日用境。”【《禅宗诗歌境界》第10章《禅宗诗歌的审美境界》,305页。】 “中华民族所追求的真理,表现在民生日用之中,它与外来佛教思想相化合,成了后来隋唐时代佛教主要思想特色‘触事而真’的起源。僧肇的《不真空论》说如来并不离弃真理的世界,而承受一切现实的存在,‘非离真而立处,立处皆真’,这成了僧肇以来最具中国特色的思维。饥餐困眠就是日用境。……马祖提出‘平常心是道’,‘平常心’即本来的心、自然的心,也就是不受任何私欲障蔽的心。禅的体验离不开日常生活,要在日常生活中如吃饭、洗钵中都感悟到真实才是修行。……很多参学者乍入丛林,便要成佛作祖。殊不知人成即佛成,只要放下贪求之心,吃粥了洗钵盂,就能在纯乎天运的行为中占断人生的无限风光。‘佛法在日用处,行住坐卧处,吃茶吃饭处,语言相问处,所作所为处。’ 禅宗对离开日用别求玄妙的倾向予以批评,主张随缘任运,将禅道落实于日常生活,化为亲切平易的人生境界,否认离开生活去求‘玄中玄’。因此当学人问什么是‘玄中玄’、‘玄妙之说’时,禅师往往以‘玄杀你’、‘莫道我解佛法’蓦头一锥,指出离开生活别求玄妙,则与禅道日远。庞蕴偈云:‘日用事无别,唯吾自偶偕。头头非取舍,处处勿张乖。朱紫谁为号,丘山绝点埃。神通并妙用,运水与般柴。’可见,禅的神通妙用,就是运水搬柴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运水时运水,搬柴时搬柴,就是莫大的神通妙用。日用无非道,安心即是禅。佛法存在于日用中,是‘吃茶吃饭随时过,看水看山实畅情’式的‘平常心合道’,能在日用中体现出高情远韵就是禅,无门慧开颂平常心是道,生动地描绘了禅的日用境:‘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闲事’指妨碍平常心的事,亦即浪费心智的事。心灵的明镜若蒙上了闲事的尘垢,则反映出来的万事万物亦将失其本真。-旦抛开世俗的名利欲望,那么无论在哪里,楼台上的月色都清丽明亮,此时,饥餐困眠便有了占断风光的意义,‘了取平常心是道,饭来吃饭困来眠’, 奇特还原于平常,至味回归于淡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