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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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老盐
    岩仓巨式的父亲,叫岩仓纯义朗,自打学了本事,就盼着一头扎进东国农村的广阔天地,那多大一块试验田啊.可申请了五次工签,回回拒签,理由是有移民倾向.岩仓那个胸闷哪,幸得高人指点,才发觉自个名字起坏了,那笔划不吉利,就赶紧改名叫盐仓满,东国的签证官弟兄们就是憨,喜欢这吉利名儿,一签就成.后来和东国贫下中农打成一片了,大伙就尊称一声老盐.
    老盐在东国农村摸爬滚打,走遍南北,带了一大帮徒弟,给大伙打'屁井',也就是建沼气池.农民弟兄那个服啊,也不会编个>什么的,就拉个顺口溜表扬他:
    "老盐老盐会打屁,
      春秋两季不拉稀.
      到了三伏猛放屁,
      到了三九还有气."
    赶上好政策了,老盐也有资格当政协了,那还选啥呀,各县人民抢着选他,吹吹打打就送进政协了.不光当了政协委员,老盐还是大票仓,给谁站台谁就能当选,票房保证嘛.
    这不今年又是'三合一'选举,老盐稀里糊涂又给人拉来站台,赶场子上造势大会,那前台锣鼓喧天,人声鼎沸,老盐正在后台瞅空档捞碗炸酱面呢,忽然门外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旋风般突进来一群特种兵,大伙还没看清眉眼呢,就把老盐连人带碗裹上直升机了.
    直升机一个旱地拔葱,撒腿就跑.老盐给两个大块头特种兵夹在座位上,这才没给晃地上去,兀自紧紧抱着大海碗.
    最后一个上飞机的是头儿,那直升机都离地了,那上尉的手才沾上飞机皮,可这一沾上,他也就翻进来了,整个就跟飞机长在一起似的.他一进机舱,赶紧一个立正,给老盐敬了个军礼.
    老盐在那儿前仰后合的,楞楞地看着上尉就跟耍杂技似的,气定神闲地站着,咕咚把嘴里的面咽下去:"有劳四爷来接风,愧不敢当.四爷是渔家出身吧?"
    那天下最牛的陆军,就属东国了.西国那茬兵油子,饶是眼高于顶,见了东国同行,照例先给大哥请安:今儿吃了没有?那东国军中最牛的,又是四个中央警卫师,敢称军爷的,非这四个师莫属,四师的就统称四爷.至于一师那班大爷,就甭提了,随便一小班长都是展大侠的身手.
    四师的上尉刚稍息了,啪又一个立正:"回盐叔的话,晚辈是日照的,真是打鱼的.俺家那片儿,都是您带人打的屁井,都小十年了,现如今还嘟嘟冒气儿哪."
    老盐赶紧埋头扒面,俩大头兵笑得花枝乱颤.
    ......
    喜山指挥中心一间雅室,林部长诚心诚意给老盐敬茶:"今天请先生来,是因为您的政协提案.不过话先搁开,我想请教先生,对东国农村问题,有什么高见?"
    政协当然不归国防部管,不过老盐也马上释然了.一则,他提的提案工程实在太大,远远大过山峡工程,军方不可能不管;二来,他刚刚知道,林部长居然能说流利的东桃语.
    陈老总很鼓励高级干部学一门外语.他觉得奇怪,以东桃人凡事认真到极点的态度,自研究'兰学'而到明智维新,为什么会越学越偏呢?他的结论之一,是谋国者中,基本不会外语,所知外事,由人翻译引进.那翻译的主,就可以乱来,顺我者译,逆我者毙.所以东桃国比作一部汽车,那全体国民就是发动机,勤勤恳恳努力工作,那领导人就是踩油门的,可把着方向盘的,是翻译大人.偏听则暗,还要一条胡同走到黑,怎么成?
    所以东国这一茬高层,几乎都放过洋,内阁开会可以直接用音文.大家可以自由摄取思想营养,这才兼听则明嘛.
    老盐还有些怔忡,惦着那面碗呢.那是城关贾桂花的陪嫁,本来一套的,这要给自己弄丢了一个,怪可惜嘹的.桂花她娘是妇女行动党驻榆木县的特派员,自己没得跑还得替她义务站回台.这一分心,老盐自己也不知怎么回答好:
    "在下在东国农村跑来跑去,也见识了不少.但凡十来户的自然屯,村民关系都很融洽,那上千人的大村,就难免是非丛生.所以人口多的农村和人口少的农村,实在不可一概而论."
    林部长极认真地听着,没有一丝迷惘不耐烦的表示.他的本事,就是能叫别人都人尽其言.要知道,最容易的是人尽其财,你看"黑风寨高速公路收费股份公司"一发招股书,言明借一还十,全社会踊跃捐输,立刻人尽其财;难一点的是人尽其才,不过有"周扒皮半夜鸡叫"的先进理念,各公司老总也基本掌握;最难的就是人尽其言,偏偏林部长就有这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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