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大碗酒, 大块肉的豪气人. 年轻的时候, 烟抽得很厉害, 一烟在手, 下笔如神. 后来因为身体的原因, 硬是把烟给戒了. 烟不抽了, 只有在酒上下功夫, 饭桌酒席上不知撂倒了多少人. 喝了酒, 声音更宏亮, 两只大眼一瞪, 样子很怕人. 不过酒品还好. 他对外面的人, 有着一种宽容, 自己的小孩, 却是很严苛.
许多他的同辈都退下来了, 可是他却有着跟酒精一样旺盛的精力, 誓要将革命进行到底. 那年, 他进出了医院几回, 最终就去了. 哥哥后来说, 那家医院环境很好, 父亲住院期间, 常在医院的林间休憩, 忙碌了一辈子, 休闲的时光也就是在医院度过的.
我跟他默默地斗了很多年的气, 从不跟他顶嘴, 也不敢. 只是慢慢的, 把心给封闭起来, 无法再容纳他这个人. 我后来出去念书, 跟他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即便见了面, 话也很少.
96年, 有一次给哥哥打电话, 他说, "你有空跟父亲打个电话." 我说, "无缘无故, 不要." 我想我跟父亲一样, 是如此的倔犟, 一种撞了南墙不回头的[傲]. 知道他走了, 心是慢慢的撕裂, 躺在家里洗手间, 泗泪狂下, 可是却哭不出声. 我不知这是不是一种遗憾, 可是即使我打了那个电话, 我们之间的父女情已不可挽回.
16 岁那年, 放假回家, 去见父亲. 他的女人接待我, 象所有这种身份的女子一样, 她极度的笼络我. 给我买表, 买最时尚的衣服. 我没有拒绝, 因为小心眼里想那是父亲的钱. 路过书店, 她说进去看看, 指着一本琼瑶的>, 问我," 你知不知到这个是什么意思?" 那本书的封面, 是一个抽象画一样的淡衣女子的背影, 踟蟵在一条小径上. 我想, 她大概很含蓄地在告诉我, 她自己的路, 也不好走...其实, 我想, 她和父亲还是有感情的! 但我对她, 不可能做到理解和宽容. 我只知道, 我自己的母亲, 对父亲的那份始终如一, 终年在折磨她. 男女之间的爱, 是自私不可分享的. 他们三个, 没有人是赢家. 母亲, 觉得被背叛; 父亲, 对她们都有内疚; 那个女人, 没有得到名份.
父亲走了, 偶尔入我的梦. 我们相见无语.
那个女人后来远嫁他乡, 人家说, 她生了个儿子, 跟我父亲很象.
而我跟哥哥, 命运眷顾, 都有很好的家庭.
母亲, 豁达信佛, 从容开朗, 在父亲走了以后, 终于有了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