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九---（六）
此燕已非旧时燕，今日又啄谁家泥。
犹抱烧酒半装醉，只剩空杯话别离。
树上孤鹰为谁泣，窗外野鸟为谁啼。
我心若已如止水，为何还要起涟漪。
1．
“多少钱？”
“一张。”
“十块啊？”
萧十九心里清楚，一张就是一百，但他故意这么说。
“十块！十块连老娘的豆腐都别想摸一下，一百。”
“我只出五十，行就做，不行我就走。你以为我不知道行情么？”
“可是我家姑娘长得漂亮啊，这样吧，八十，你就别再说了，干我们这行也不容易。小
妹，快，领他去。看，这小姑娘才十七，刚来没几天。”
没说完那个叫小妹的姑娘就去拉萧十九，萧十九本来想说“能不能给我换个十八岁的？”
但没说出来就被拉走了。
很明显这种行为就是传说中的嫖妓。萧十九为什么要嫖妓呢？因为嫖妓需要八十元，而
他口袋里有八十元。萧十九随着小妹通过一条狭窄肮脏的巷子来到一个阴暗破旧的房子
里，房子里有两个房间，但是两个房间之间没有门，是直接连通的，每个房间放着一张
双人床。“妈的，有钱肯定要去夜总会，这种鬼地方，太不专业了！” 萧十九心里暗骂。
小妹领萧十九来到里面的房间，很娴熟地脱到只剩内衣，但其实算起来也就只脱掉一件
衣服而已，连衣裙。剩下的工作就是萧十九的了。
萧十九脱得有点慢，毕竟他还不习惯，因为他口袋里的钱还无法让他维持稳定的性生
活。重要的是今朝有酒。激情还在进行中，外面进来人了，“不会有人来抓吧？” 萧十九
心里暗暗叫了一声苦，如果被抓到那就衰透了，他有个当警察的同学告诉他，刚出道的
警察遇到有经验的妓女通常是没有办法的，那些妓女提起裤子就不认帐。而有经验的警
察抓嫖客的时候，会在女人的屁股上狂踹一脚，如果那个女的穿上裤子想耍赖，那就有
脚印为证。今天这个十七岁的看起来没什么经验的妓女和我这个刚出道的嫖客要是遇到
一个老警察，那不是死定了？但很快证明这担心是多余的，因为那只是另一个女人和另
一个男人，占用另一张床而已。萧十九这边尽量减少动静，想欣赏一下大陆的A片。外面
的兄弟似乎也是酒喝多了，破床的剧烈吱吱声甚至压过了女人虚假的叫声，虽然那床的
吱吱声显然是由很有规律的机械振动所发出，但远远算不上音乐，只能算噪声。不到五
分钟俩人就离开了。萧十九觉得自己这个十七岁的叫声要真实很多，他心中得意，因为
他还在继续。
“你快点啊，你看人家多快。”小妹开始催他。
萧十九也不作声。看来嫖客的消费观也是有所不同的，有的人只在意释放那一下，有的
人则希望自己的钱花得更加物有所值。
“你好难缠啊。下次再来找我啊。”
有一个稳定的客户群对任何做生意的人都是重要的，对妓女也不例外。而事实上这很
难，因为既然是嫖，谁都希望每次找不同的女人。
当萧十九满意地出来时，夜晚的凉风稍稍吹去了他的醉意。他略微整理一下自己的思
绪，写下一首诗：
小姐
酒醒只与小姐伴，酒醉还与小姐眠。
别人笑我太痴颠，我笑他人看不穿。
没有四块五毛四，买不起一品黄山。
2．
傍晚。萧十九一个人走在街道上，这个时候，任何丰衣足食工作稳定有情侣相伴的人如
果抬头看一眼西下的夕阳，夕阳的余晖，都将觉得这是美好的一刻。但萧十九没感觉
到，很显然他算不上丰衣足食，没有工作，感情也不顺利。上一次他不用为自己的生计
犯愁不知道要追溯到哪一天了。不过这样说并不精确，因为他似乎并不犯愁。
萧十九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拥挤的人群中走着，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走步的人，但
他知道一个人偶尔花一天时间随便就这样走走看看也是很有乐趣的。
每个路口都有人趴在那里拿着个破盆乞讨。萧十九当然不会出一个子，在他眼里，这
种要饭方式太没有技术含量。至于那些写书法的或者抱孩子的萧十九高兴时还会慷慨一
下，至少，他们是靠自己的能力吃饭的，写书法的算得上是身残志坚，那种用孩子做道
具的虽然很假，他们还是有技术含量的，最低限度，他们是有演技的。
前面围了一群人，通常有人群聚集不是妇女打架就是交通事故，萧十九当然不会错过这
种热闹。原来是卖唱的。不同的是这个卖唱的男子是个盲人，旁边那个女的看起来是他
老婆，为他伴奏兼报幕员。盲人歌手唱了几首感人至深的歌，博得围观者满堂彩，观众
纷纷掏腰包。萧十九也伸手去摸口袋，五块钱，拿了出去。萧十九并不是受了多大感
动，而是他觉得竟然还有这么多人听那些老掉牙的感人歌曲，也算很难得。于是同样也
很落魄的他把身上仅有的五块钱奉献出来。这意味着，如果萧十九看到卖糖葫芦的想吃
一串也不成了，这就叫身无分文。萧十九这样想的时候发现自己刚才的举动甚至有点伟
大了。“妈的。”萧十九骂了一句，继续向前走。转眼来到了四牌楼。
“小伙子，算上一卦吧。”
萧十九一抬头发现一个老头在对他招手，那招手的姿势显得很猥琐，和拉皮条的用充满
暗示的眼神同时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招手示意“来吧”“来吧”那种感觉颇为神似。
萧十九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稍做犹豫还是走了过去，心里想“妈的，我一分钱也没有，是
你叫我的！”
萧十九道：“多少钱一卦？”
算命先生道：“就五块。现在哪行都不好干啊，一天也算不了几卦，还有人老赶你走。小
兄弟你是做哪一行？”
萧十九知道他想套话，决定尽量少说话。
“没工作。”
算命先生道：“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啊？东北过来的吧？来打工的？”
萧十九心里苦笑，这老头子不会猜自己是民工吧，今天就陪他玩玩，反正比民工也强不
到哪儿去。
“东北，”萧十九做装酷状，并不拿正眼看他。关键是这个老头实在不是那么可爱，他说
话时一直用手遮着嘴，表情在告诉你“我有口臭！”
萧十九道：“你给我算算今年的运势吧。”
算命先生道：“好，小兄弟你先抽个签吧。”
萧十九道：“等等，你会看手相么？”
算命先生道：“我这不看手相。”
萧十九道：“面相呢？”
算命先生道：“我这算命就是抽签，我不看手相面相。”
“不看！”萧十九哼了一声，“是不会吧？”
萧十九伸出手，指着其中一条线问那老头：“这条线你知道叫什么线么？”
算命先生摇头道：“不知道。”
“这条叫结婚线！你需要深造啊！”萧十九摇着头，带着失望的表情抽了一支签。
算命先生拿着签故作高深，缓缓道：“这支签是吉签啊。”
萧十九道：“怎么你连生辰八字都不问么，我还第一次算这种命，看你只要五块钱就知道
不是什么好事，算卦算成你这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学没学过？”
萧十九从老头略显胆怯的眼神里看出老头对自己的看法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在没有思想
准备的情况下。马上算命先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开始解签：“你现在呢虽然没有工作，但
你本是大富大贵之命。一个月以后你就会有工作，今年年底就会事业兴旺。今年是你本
命年，有个女贵人会出现，家里富贵，眉头有颗痣，小则在资金上援助，大则能成为眷
属。具体要看造化了。”
萧十九道：“我怀疑你这里都是吉签。”
算命先生道：“有吉有凶了。小兄弟，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萧十九道：“说！”
算命先生道：“你最近刚和女朋友分手吧？”
萧十九听得心中这个气愤，妈的看我说话冲点，脸色差点，就他妈在这乱猜。不过萧十
九决定和他玩到底。
萧十九道：“你看出什么了？”
算命先生道：“小兄弟我说了你别生气，你气色不太好，最近有没有感觉肾有问题？”
萧十九道：“你是说我肾虚吗？”
算命先生道：“嗯。”
这老头似乎对自己一语中的感到满意，面有得色。
萧十九大声道：“虚你老母！”
算命先生怀疑这个年轻人是不是吃了火药，赶紧道：“算我说错了，我可不敢再给你算
了，这一卦是五块钱，你把钱给我你赶快走吧。”
“什么？”萧十九已经站起身来，用极其不满的表情，装出很流氓的样子，或者说暴露出
很流氓的样子，“没算完就他妈想要钱！”
算命先生道：“你看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才只要你五块钱啊。”
萧十九道：“我教你一条结婚线，还没问你要钱呢？”
算命先生道：“年轻人，你别拿我老头子寻开心啊。你看我老头挺可怜的，多少你也得给
点啊？”老头几乎是哀求。
萧十九道：“一分钱都没有！就你这两下子也敢出来混，今天没砸你摊子我算便宜你。”
萧十九径直走掉了，头也没回。其实他很想看一看那老头失望无奈的表情是什么样子
的，但装酷就得装到底。
3．
萧十九一个人坐在饭桌旁。这是一家他从没来过的饭店。因为他一个人喝酒的时候通常
是会喝醉的，他并不想被认识的人看到。
其实萧十九曾经研究过手相面相甚至易经，不过易经他基本上是看不懂的，唯一的收获
就是知道了降龙十八掌中的诸如“飞龙在天”“潜龙勿用”“亢龙有悔”等招式出处原来是易
经，只是原意并不只是字面上理解这么简单。可惜的是易经上并没有关于打狗棒法的记载。
萧十九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四瓶啤酒下肚了。他稍微感觉到了一点冲动，他决
定要一瓶白酒助助兴。人的生活总是千差万别的，但有时候尝尝只求一醉的感觉也不是
坏事。没喝醉的人是相似的，但喝醉的人却各有各的原因。萧十九今天想喝醉只是因为
今天是十九号。就像女人每个月都要例行公事一样，身为男人的萧十九把每月十九号定
为法定自醉日，而且这个日子一天也不会有偏差。
当桌子上摆着十个啤酒瓶和一个白酒瓶的时候，萧十九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只需要
确定自己能走着回去，这也是他喝酒的原则，他是不能允许自己是被别人送回去或抬回
去的。最多的时候毕业时和强哥一个晚上连续喝了三顿，每人喝了三瓶白酒十瓶啤酒，
两个人都不能走回去了，那是因为他们就想在大街上睡一宿。
“咱们搞一次宿醉吧，”强哥说，“完了就在马路边睡一宿。”
看来每个人的血液里都有追求疯狂的潜在元素。
“好，要睡就到红灯区的马路上去睡。红灯区里睡，做梦也风流。”
结果两人在一家发廊门口睡着了，在暧昧的灯光下，都只是穿着背心短裤，让人浮想
联翩，这两个人是精尽人亡还是嫖妓不付钱让人给揍了？
但萧十九没时间去回忆，他的手机响了。
“什么？我欠费一百三十八？我看你才三八，以后发短信告诉我，不就欠点费吗，也不至
于整天打电话催我吧。”
萧十九和移动的自动催费电话语音交流得很不愉快。他放下手机，点着一颗烟，忽然发
现其他桌的人都在看着他。可能是因为他打电话时声音太大了一点吧，也可能是因为他
桌子上的空酒瓶太显眼吧。萧十九并不介意这些，还嚣张地大笑了几声以表示“看什么，
没看过喝醉的人么？”
对面桌子几个学生模样的女生好像在为其中一个庆祝生日。萧十九感觉浑身一冷，因为
他突然感觉自己离学生时代仿佛很遥远了，虽然才刚刚毕业。但马上他又更剧烈的感觉
到浑身一冷，因为他发现对面那个过生日的女生眉头有颗痣。
“难道是她？”萧十九用仅剩的一点能活动的思维考虑了一下，想起了算命先生说的话，
还真有眉头长痣的人被我遇见了不成？“有点意思。”
他又掏出手机，这次不是打电话，而是发短信。
这时他开始肆无忌惮地盯着对面那个长痣的女生看，女生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幸好
她的手机响了。
是条短信。“我是坐你对面的醉鬼，happy birthday.”
“谢谢，你喝醉了，该停下了。”
“经济上援助或者成为眷属，你选择哪一个？”
“什么意思？”
“开玩笑的。”
萧十九暧昧的笑了一笑。其实醉和不醉又有什么区别呢？有区别。用萧十九的话来说，
醉和不醉区别是很大的。如果有人说你老二挺不起来，没喝醉的话，你会当这只是开玩
笑；如果你喝醉了，你就会解开皮带，脱下裤子，然后搓大自己的老二，说：“看，挺起
来了吧。开玩笑。”
萧十九没有搓自己的老二，而是站了起来，他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
萧十九道：“老板娘，算账!”
老板娘道：“八十七，你给八十五吧。”
“七十，我只有七十。”萧十九半睁着眼似乎喝得很醉不容老板娘说不。
老板娘看了他一眼，心想算了，口中道：“好吧，以后常来啊。”
萧十九道：“打折我就来。”
老板娘心里觉得好笑，心里暗骂“妈的喝多了还压价压这么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