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琴:孤独得象颗星球(25-26)

高山流水遇知音,从此为你乱弹琴.痴人说梦逢知傻,有空为你胡乱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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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亲爱的K――”之五


“亲爱的K:

“我还记得。五年过去了,我还记得你的那封信,唯一的那封信。你说‘她就是我
的黄金’。你说‘生活中有很多的事要学习,其中一件就是学得不那么残酷’。你说‘站
在她的身边,我会感到爱中才会有的那种冷’……你看,我这人健忘,但你说的这些,我
都记得。

“我怎么想,也想不清:周禾是不是我的黄金,我对他是不是太残酷,而牵着他的手
的我的手的那点冷,是不是出于爱情。

“我常常想象你和她在一起的情形,就像一个盲孩子在想象颜色。你们在一起走的
时候,会不会手拉着手?她让你试她给你买的衣服时,你会不会不耐烦,然后她会不会发
脾气?她会不会给你做饭、然后抱怨给你做饭,然后再继续给你做饭,然后很多很多年就
这样过去?你会不会有一天醒来,发现她老了,在屋子里忙忙碌碌,而你会突然为这个老
去的身影而热泪盈眶?你会不会在写一本书,你对这本书精雕细琢、吹毛求疵,因为你知
道在这本书的首页上,你会写上‘献给我亲爱的妻子’,而你不想辱没了这个献词?深夜
你坐在那里看书的时候,睡着的她会不会醒过来,扶起身,吻你一下,然后继续睡去?她
会不会总是买你喜欢吃的菜,买到令你厌烦为止?她会不会羡慕别人比你更有钱、更阔气
、更紧跟时代,但是她把这种羡慕压在心底,看着你的时候,眼睛里还是有无尽的柔情?
她会不会听你说话,听得聚精会神,听得哈哈大笑,听得泪如雨下,听得秋去冬来,听得
在你膝盖上睡去?有一天,等你们老了,你会不会突然问,爱情是一个宿命,还是一个决
定――然后你在心里肯定地说,当然是一个宿命――它降落在你生命里,就像季节降落在
时间里,风霜雪雨,春花秋实,把时间填得那么满,满得你只剩下感激。

“这样想象着时。我心里觉得很温暖,很踏实,好像你和她在替周禾和我――或者
替一切失魂落魄的人――得到幸福。好像你们就是完美化了的我们,而你们出现在我们的
生活中,就像一个圣诞老人出现在一个孩子的门前。虚幻,但是是那么贴心的虚幻。有那
么多事情,因为这虚幻,而变得可能。比如信心,对生命、对意义、对存在屡战屡败的信
心。比如等待,哪怕是无望的等待。比如寻找,就算是徒劳的寻找。

“我知道,你这辈子只爱过这一个女人。不多不少,多么完美,这一个女人。我心
里没有嫉妒,真的没有。如果说有一点,我嫉妒的也不是她,而是你,因为你这么肯定地
爱一个人,有多少人,一辈子也达不到这么肯定。虽然这听上去有一点奇怪,但又是事实
。好像你对她的爱情,是我对你的爱情的一个前提,正如我对周禾的爱情,也是我对你的
爱情的一个前提。就像现实是一个迷路的孩子,它在想象里跋山涉水,寻找钥匙。

“陈朗”。

26.纵然是举案齐眉――


一平在花摊边挑花的时候,眼睛在白玫瑰上停留了一个片刻。开起来的时候,一定
是很好看的,他想。尤其配上如意家那个的蓝瓷花瓶的话。据说她买那个花瓶花了50块钱
。还据说她买那么贵的花瓶是为了“引狼入室”。

这样想着时,一平脸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一平回过神来,熟练地选了一把百合,黄色的,很美丽。

“谢谢!谢谢!”一个小时后,如意笑吟吟地收过这把百合。

明白了。她想。她觉得她收到的,简直不是一把花,而是一个通知。通知上写着:
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也不会再发生。

何必呢?其实我对你,也不过是一点点若有若无的想法而已。何必定期地就要发给
我一个通知,上面写着: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也不会再发生。我有那么傻吗,我。

但是如意脸上,还是撑着一个甜甜美美的笑。带着甜甜美美的笑,她把花的包装拆
去;带着甜甜美美的笑,她把花的长枝剪去;带着甜甜美美的笑,她把花插到蓝瓷花瓶里
。直到他们出门、到餐馆、坐下来点菜时,同一个微笑还泛在脸颊,挥之不去。

“你随便点吧。今天老子请客。”一平又不知从什么中国电影里学来一句新词。

“那老娘我今天就不客气了。”如意和道。

然后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论文写得怎么样了?”一平问。

“别提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怎么回事呢?”

“写不出来,跟便秘似的。”

一平大笑起来。

“我早觉得作学问没劲。我都不知道这么些年你是怎么混过来的。”

“我怎么混过来的?我告诉你”,已经混出一本书、Tenure马上要拿到手的、34岁
的年轻教授李一平非常耐心地传授着他的经验:“人生就像是被强奸,如果无力反抗,不
如好好享受算了。”

如意愣了一下。微笑起来,接着又大笑起来。

“为享受强奸而干杯。”如意举起空酒杯,和一平碰了一下。

这个晚上如意和一平喝了很多酒,聊得也很多,很开心。那天晚上在医院里的事,
从来没有发生过――他们坦然的笑容、自然的调侃都传达出了这个共识。

没发生过就好,一平想。

没发生也好,如意想。

万能的上帝只是打了一个盹,又重新坐直了腰板,温柔和蔼地俯视两个笑吟吟的人
。他们笑得那么恰如其分,象一杯咖啡,放了适量的糖、牛奶,端到伸完懒腰的上帝面前


他们把他们共同认识的“圈子”里的人骂了一个遍;他们聊了中国革命电影中的身
体语言问题、美国三级片和日本三级片的不同问题、宋庆龄和宋美龄到底谁更漂亮的问题
、纽约哪一家餐馆的中国菜最正宗的问题、一个虚无主义者是不是有资格比别人更自以为
是的问题、男人和女人谁其实更脆弱的问题、西瓜和哈密瓜哪一种更好吃的问题、克林顿
是不是一个好总统的问题……他们聊得很投机,很开心。如意觉得和一平在一起,最开心
的一点,就是他们总有话说,唧唧喳喳的,好像两个小姑娘在讨论今年夏天流行的新式裙
子。

“Clinton确确实实是一个很糟糕的总统,He was the worst until George W.
Bush. It’s just when Bush showed up, 人们才开始怀念他了。Clinton was the
second worst,当然和Bush还不是一个级别。Clinton当政期间,the states US
government bombed were more than any time in
history。而他最糟的地方,就是把Democratic Party弄成了一个温和的Republican
Party。把Democratic Party的agenda和identity完全给毁了. If someone can vote for
a republic party, why do they bother to vote for some party that only looks
like a republic party?……”一平说到严肃的问题时,英文明显就开始增多。

“你怎么这么罗嗦啊?”如意对政治没有太大的兴趣,所以果断地掐断了他的演讲


“实在对不起,杨小姐,我又忘了,和女人谈政治,是对牛弹琴。”

“你说什么?”如意假装生气,把她手上的刀叉指到一平的眼前。

“我是说,你和我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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