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窑事件16岁少年:“带我看扔工友进搅拌机”

 信源:燕赵都市报


父亲说起儿子的事非常难受。

在山西洪洞县公安局成功解救31名黑窑厂工人的名单中,有一名“14岁”的孩子,叫陈成功,来自河南汝州市场楼乡。6月17日,记者从郑州出发,几经周折找到他的家。整个采访过程中,陈成功没有一丝笑容,而他身上的疮疤,虽然擦了药,但目前治疗效果似乎并不明显,他不时用手去抓挠。回忆起那长达三个月的凄惨经历,他多次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被骗:钢管长刀胁迫下落难

陈成功今年实际年龄16岁,不是“名单”上公布的“14岁”,“别人都认为我才十三四岁,我也许长得太小了。”陈成功略带腼腆地说。

辍学后,陈成功打算在外面找份工作。3月8日晚8时多,他来到郑州火车站。这时一个“大胖子”走了过来,对他说有一份工作,每月八九百块。毫无防备的陈成功简单问了几句,就答应了。随后,他被“大胖子”安排到火车站附近的一个不知名的小旅馆。

第二天,陈成功坐上一辆面包车。车子转悠了几个地方,不大的面包车里算上衡庭汉和司机,一共12个人。同去“打工”的10个人中,有一位50多岁的人和一个智障者,而他们的座位下,放着很多钢管和长刀。

车出了郑州,再到三门峡,又往山西方向驶去。车上的人越发感觉不对劲,所以都瞅准一切机会逃跑。为躲避交警盘查,路上衡庭汉和3个人下车。他们中的 3个人看准机会迅速逃跑;一名20多岁的年轻人在车速60迈的情况下,打开车门奋力跳出;在高速路上,车上的人下来小解,陈成功和另三个人朝不同方向逃,那三个人逃跑成功,陈成功则被抓了回来。

磨难:“带我看扔工友进搅拌机”

陈成功先被弄到山西运城的一家黑砖窑,干了三天后,就转到了让他受尽磨难的洪洞县广盛寺镇曹生村的黑砖窑。目前,这家黑砖窑的罪恶已被诸多媒体揭露,但在陈成功的讲述中,很多细节令人难以置信,其罪恶之极,令人发指。

陈成功告诉记者,这个窑场比运城的那家窑场大得多,有好几十个人,有监工、打手,还养着好几条狼狗,没有一个窑工不挨打。

陈成功做的活儿是“切坯”,凌晨4时开工,直至晚上8时,常常加班到深夜。每天吃的是发霉长毛的馒头,喝的是白开水或者水煮的烂菜帮子,晚上睡的是潮湿的窑洞。刚到那里时,陈成功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但一切都由不得他,陈成功说,不吃不睡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干活就慢,干活慢就得挨打。种种折磨,让很多人反应迟钝,变呆变傻。如此,这些人更容易被老板“控制”。

更为恶劣的是,窑老板曾带他到另一个窑场亲眼目睹“杀人”的过程。

陈成功说,窑场里有一种长两米多的搅拌机,机器转速很快,不管什么东西,扔到搅拌机里,瞬间就会打成碎末。在那个窑场,如果有哪个窑工不好好干,窑场就会打电话叫来几个专门“杀人”的人。一次,他被领到该窑场,光头熊腰的“刽子手”把一个窑工几棒打晕,随后扔到飞速旋转的搅拌机里……

这个场面让他不寒而栗,然而窑老板却让他把目睹的过程讲给其他窑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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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辱:云南窑工取得衡庭汉信任

在洪洞县广胜寺镇曹生村砖窑受难的日子里,陈成功与难友们天天幻想着怎样逃跑、怎样报案,但衡庭汉和打手们也时常吓唬他们:“即使是你们报案了,派出所也会将你们送回来的。送回后的结果就是,让你们死也不知道自己是咋死的。”

陈成功说,向公安部门报警的窑工,是衡庭汉和打手最信任的窑工----—张强。张强是云南人,与陈成功一起从运城那个窑场转过来的。在日常的劳动中,张强有意与一个叫程志明(音)的打手搞好关系,这也为了少受些皮肉之苦。

取得衡庭汉和打手的信任后,张强的工作也改变了,不再单纯地当窑工,而是被安排开三轮车到外面倾倒砖场的废渣。这样,张强就有了外出的机会,老姚(受难窑工中的一员,据说是在旅游中喝醉酒不慎被人掠入窑场。)等人就天天督促张强设法报警,解救大家。

而张强一直缺乏勇气,说机会不成熟。

报案:巧用爆胎计与理发计

转机就发生张强的再次挨打上。

那天,张强开着三轮从外面倾倒废渣回来,因为将手伸到了打手程志明的口袋,程志明恼怒了,随手就给了张强两个耳光,张强顿时血流满面。

也许是这次挨打深深地刺痛了张强。晚上,张强郑重地说:“老姚,我明天一定要把三轮车车胎弄爆,在他们修车的时候,我就有机会逃跑去报案了。”

第二天,张强果然将车胎弄爆了,但并没有如愿报案。第三天一早,张强对衡庭汉说想出去理发,衡很爽快地给了他20元钱。

5月26日,张强早上出去,直到下午2时还没有回来。衡庭汉也开始有所警觉,还特意跑去问陈成功:“小陈,张强这两天有没有说过特别的话?”

“啥也没说呀,你问别人吧!”

陈成功说,由于那天检修电路,也没有多少活,也是大家少有的一个喘息机会。就在这时,一名男子若无其事地走进了窑场,直接走近了衡庭汉。后来得知,男子是洪洞县广胜寺派出所的民警,特意来调查的。

“你们这里要人吗?我是来找活干的。”

“我们这里不招人。”衡庭汉也很敏感,感觉这位男子不像要干活的。

随后,男子又向几位老窑工打听:“这里干活咋样呀?”

“打人呀,你可别来这里。”老窑工悄悄地告诉男子。

这些迹象,让陈成功和老姚隐约感觉到:“张强报案了,我们有可能被解救。”

此时此刻,这些被禁闭的窑工还不知道,关于山西黑砖窑的报道已经是铺天盖地了。

获救:当地有关部门介入调查

5月27日,洪洞县的车辆停在了砖窑门口。几名打手们见状,全部都逃跑了。

又有四辆派出所的车辆开来了。这四辆车去追那些打手,但由于山路陡峭狭窄,汽车很难派上用场,几名打手转眼间跑得不见踪影了。

“这时,衡庭汉已经接到了王兵兵父亲村支书王东记的电话,说有人报案了,让他赶快逃跑。”陈成功说,衡庭汉与村支书是利益共同体,在当地有很大的势力,一般人是撼不动的,联合起来压榨窑工的血汗钱,他们可以为所欲为地殴打、折磨窑工。

随后,在砖窑的30多名窑工以及王兵兵全部被带到了广胜寺派出所。从上午10时到傍晚7时,经历近10个小时的登记、录口供等程序,所有人又回到了砖窑。

“王兵兵刚到派出所时特别牛,还在派出所的洗澡间里洗了个澡。他以为这次像往常一样,走一圈就出来了,不会有任何问题。”陈成功说,王兵兵当天就被抓起来了,警方一共控制了3个人。

回到砖窑后,王兵兵妻子骑着摩托车过来说:“明天继续干活。”

“没钱不干!”窑工们说话已有了些底气。

“我公爹已经拿钱去上礼去了,不会有问题的,你们明天得上班。”

“我们要饭也不在这里了。”

当夜,连傻子都跑了,一共跑了10人。

陈成功说,在老姚的劝说下,他没有逃走。“走南闯北”的老姚说:“不能走,我们很可能被解救。再说,走了肯定没钱,受的苦就白受了。”

就这样,广胜寺镇曹生村砖窑最终剩下了17名窑工。第二天,签字、画押后果然得到了200元的路费。“随后,砖场找了一些社会上的闲散人员,送走了10人。将他们送到可以坐车的地方,买张车票了事。”

陈成功和老姚等7人不想就这样走了,“那些闲散人员将窑工送到车站,只负责买张车票,将剩下的钱就据为己有。”为此,他们7人步行14公里到达可以乘车的地方,乘车到达洪洞县,先后找了公安部门、民政部门和救助站。最后,在救助站的帮助下,他们一行7人从洪洞县去了广州,打算随老姚一起打工。

6月5日,陈成功打算回家时,才电话告诉家人在山西砖窑被骗的事情。“家里的电视只收两个台,信号也不稳定,如果不是孩子说,我们根本不知道孩子在山西砖窑受的苦。”陈母郭青霞说到这些,眼睛湿润了。

回家:辗转11个救助站

陈成功说,他到达广州后,很顺利地找了一份速递工作。“我工作很认真,也得到了主管人员的认可,由于满脸是正在发炎的伤疤,干了三天就被婉转辞退了。”这三天,他挣了200元,“看样子,只有先回家看好病,才有人愿意用我。”

在身上没有多少钱的情况下,陈成功想到了救助站,“救助站是一站站接力的,每次只买一段路程的车票。”从广州到郑州,他先后走了11个救助站。

“他到郑州时,身上连回家的钱都没了。15日晚上,给我打过电话,让我去接他回家。”陈成功的哥哥陈磊磊说,他16日下午赶到郑州十八里河接弟弟时,简直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弟弟耷拉着头,畏缩着蹲在那里,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满脸都是正在发炎的伤疤,身上穿的是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破衣服,脚上缺了一块鞋底的鞋子还是捡破烂的给的……

当天下午,汝州市民政部门、洪洞县的工作人员,在郑州与陈成功会面了,洪洞县的工作人员送给陈一封道歉信,还按照洪洞县每月最低工资标准470元的3倍补发了工资,还有1000元的慰问金,共5000多元钱。

记者问陈成功,“拿到了5000元钱,满意吗?”

“不满意,我们忍受的折磨和付出的劳动远远不是5000元钱可以抵顶的!”陈成功脱口而出,这些经历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想起来就害怕。他还说,下一步打算去参加汝州市劳动局推荐的电脑培训班,学一项技术,也为了以后的生存。

看贴思考 发表评论于
解放前有没有这样的记录?
丑女的天空 发表评论于
天哪!这些都是真的吗?好像回到解放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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