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奇开始常常出差,被派到美国,瑞士, 日本还有德国, 配合国际刑警一起调查。他回来,摩琳依然周到的打理家务和他的行李。他们依然冷战。项奇真的很忙,他有时间还要看老爸福隆公司的营业报告,他这个少爷虽然做警察,但家里的事他至少要知道, 公司雇了什么行政主管,都管什么事,在进行什么计划,股票如何,流动资金多少,有没有商家起诉他一清二楚。他喜欢装糊涂, 这样才没人来烦他,必要的时候他必须是个拿得出去的接班人。 这是他选择做执法专业时老爸约他的条件, 谁叫他是唯一的儿子。项奇小时候实在太淘气,精力旺盛太难带,甚至被怀疑得了多动症,吵的父母有点怕生第二胎,最后决定等他大一点再生弟弟妹妹,结果错过了时机,只生了项奇一个。现在项奇明白做唯一的继承人的繁重负担和责任已经太晚了。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是项奇外祖父寿辰, 大家在叶府开家庭聚会庆祝。 项奇很晚才到,自然没有带摩琳。
“奇哥,终于来了,都几点了?“ 做警察署长舅舅的女儿-淑嫣飞上来和项奇打招呼,没有女孩不喜欢项奇
“哎哟,你又长高了”项奇把她拦腰抱起,在空中挥了一圈,这个表妹从三岁起就喜欢缠着项奇,现在十三岁了,还是没变
“不长高难道长矮吗?” 淑嫣喜欢和项奇笑骂
“早说嘛,看扭伤了我老人家的腰,谁给赡养费啊?“他笑,接过淑嫣递来的饮料
“快给啊公行礼去,呆会在喝“项夫人赶上来拿走饮料,拍他肩膀提醒。她很久没见儿子了,他被太阳晒得黝黑了一圈,神色也有点疲惫,不是为工作一定是为那个小狐狸精了,她想。项奇曾私下和她沟通过,说摩琳不搬出去。她这个老妈向来逆不过儿子,他耍赖求求母亲软硬兼施,什么事都过去了, 于是项夫人把这笔账记在摩琳身上。
项奇来到大厅,恭恭敬敬的给外祖父行礼拜寿,送上寿礼。八九个长辈围着叶廷申说话, 他不但是警界的权威,也是这个家庭的中心。项奇的父系亲属大多在美国定居,在台湾家庭聚会全在母系亲属这边。项奇是叶廷申最喜欢的孩子,虽然他不姓叶,但依他看人的经验,这孩子的前途不可限量。他兴质勃勃的招呼项奇,发了红包,拉他一起坐。
“工作怎么样?成绩不错嘛,大家常常称赞你,不要骄傲飘飘然哦“他笑,递给项奇一块生日蛋糕
“谢谢啊公”项奇认真品尝蛋糕,年纪大的人都喜欢看小辈吃东西,吃得越香越多他们就越高兴,项奇特意没吃晚饭就为这个准备着。
“听说你店里的生意也不错,不要劳累了身体“叶廷申拍着项奇的肩膀,
“我有分寸的,啊公“项奇给他个肯定地微笑
淑嫣上来拉项奇“奇哥,给我们唱歌。“ 一大群男孩女孩在隔壁的卡拉ok前唱歌,项奇向来是年轻人里最受欢迎的,寿辰到这个时候只有自家人留下,客人全已告辞。
“没规矩”坐在一旁的舅舅叶坊训责,淑嫣马上垂首低眉,伸下舌头跑回隔壁。 这个家庭很和睦温馨,但比一般家庭多一份严明的纪律和进退礼仪,大概是因为叶家有一半的男人是警察,军官,或是检察官,律师的缘故。
舅母指示小辈们离开,关上客厅的门,屋里静下来,只有几位长辈, 连和项奇同辈的人也全都退得干干净净。项奇马上意会到今天有人给他摆了鸿门宴,他假装不知道,继续吃着蛋糕。
“小奇啊,你是不是有话和啊公说”父亲项楚原严肃温和的问项奇,显然他还没有告诉叶廷申
“什么事啊?”项奇装傻,但也严肃了些。
项楚原黑着脸不语,这个儿子从小就心思沈秘,表面天真其实深藏不漏,连老爸都敢耍。
警察局长,项奇的顶头上司兼舅舅叶坊加了进来“你知道的,小奇,你自己和啊公说“
所有屋子里的人都静默着等项奇开口。项奇知道躲不过,伸手放下蛋糕,起身离开沙发,垂手跪在叶廷申面前,这个动作让所有人意外。
“啊公,我和那个摩琳。蒂络纱结婚了!“他小声说,一脸无辜的可怜相,但肯定每个人都听到了
“什么?”大家全部绝倒,他们本来设计让项奇承认和摩琳住在一起,叶廷申知道一定大发雷霆,严词训责,规劝他们分手。做台湾总检察官的叶挺审是项奇最佩服崇拜的人,他从小所有的道德观念都有他教化而来。他的话项奇一定听,就算不听还可以威胁他撤离案组。没想到项奇先发制人,现在好像这班做父母舅父的在帮项奇和叶廷申摊牌。
屋里静悄悄的没人开口,全都不可思议的红着脸。关着门的隔壁也静下来,显然一圈小辈在偷听
项奇小心翼翼的解释“我知道不应该,不过时间紧急,她没地方去,权衡下来必须做个决断,啊公,我真的喜欢她“
叶廷申气的说不出话来,半天才说“你不要给我跪着,给你父母跪着去!“
项奇又蹭到父亲面前,母亲拂袖而起,离开房间。她的教养使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有冲动的举止, 但她真的气得无法控制自己了。 没人赦免项奇,他就一直跪着。
“你怎么可以这样啊,小奇“舅母柔声为项奇解围
“什么时候的事?”父亲问
“就是查里自杀前一天”
“她那时候还未成年。。“警察局长叶坊几乎在惊叫
“我脱律师找查里签了字, 他自愿答应的。”
好大的胆子,叶廷申感叹,这么大的事情在他眼皮底下发生,居然可以让他不知道,而且如此的决绝果断。他想起绑架墨林失败后他和查理在审讯室见面,那时就已经看出项奇对摩琳非比寻常,查理和他缄默对视让他预感到查理可能会有什么花样,如今果不出所料。摩琳跟项奇结婚是查理的计谋吗?他有什么安排,这女孩曾接受过父亲什么指使?叶廷申深深的皱眉。眼前的项奇预谋在先,将一切作成定局,让人没有改变他的余地。家人们可以劝他离开女朋友,没法开口劝他离婚。就算离婚也不可能是现在,传出去所有人都会没脸,还会影响案子的公信率。这是名副其实的警届丑闻。
“查里怎么会答应把女儿嫁给你?” 叶坊百思不解
项奇硬着头皮撒谎“大概。。是怕摩琳没有依靠。。今后碰上麻烦。。。是她自己求查里答应的“
“查里自杀的事你也知道?” 叶廷申惊觉,叶坊也马上反应过来
“他签字同意,我就猜到了“项奇承认, 这一点一定骗不过阿公这个检察官。
“你猜到了?要是猜错了呢?那时候你会直接牵涉到绑架案“叶廷申作检查官多年,不那么容易应付
项奇不语, 凝重的沉默。这步棋曾把他推向万劫不复的边缘, 如果不是他和查理的计划不谋而合,他至今不敢断定当初是否有决心真的杀了查理,触犯法律为摩琳的危机斩草除根。
“好。。好。。"叶挺申摆手叹气,这部棋险的连他都不敢推理下去。 项奇真的长大了,让他这个做祖父的都哑口无言"你为了一个未成年的女人欺骗父母,玩忽职守, 违反职业纪律。。。"
“我当时认为猜得没错“ 项奇狡辩“摩琳嫁给办案督查可能威吓那些人不再打她注意。况且她无辜而且未成年,这样的国际大案,她要是真被绑架或是因病断气,我们台湾警方脸上也挂不住。。。查理自杀的事我能说什么呢?他一项是经过最严密的看守和保护,谁也不想他能搞到氰化钾。他若在关押的地方有内线,那我事前提醒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惹嫌疑上身?“ 项奇一脸可怜相,他编故事连自己都相信“我现在知道错了。。。“
“培养了你半天,是叫你用这些手段大脑和那些人渣较量,你倒好,娶了人渣的女儿,拿手段和家里人抗衡”父亲怒斥,却没发找到确切理由指责他。
项奇规规矩矩跪着听训,不敢还嘴。
“小奇,你太冲动了,那女孩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什么背景你最清楚,他们的女儿你也敢要,不怕对你自己和家人不利吗? 你娶她等于把公事变成私怨。”叶坊只有这么说, 当着他父母的面不便拿出上司的地位真正斥责他, 况且已经无法挽回。
“我们关系暧昧,如果不结婚,传出去更惹人猜疑。。。她是无辜的,她是整件案子里最可怜的人”项奇恳求
“她不是那天还拿着枪要杀你吗?你与他父母的死有不可分割的关系,她跟着你怎么会是安着好心,她那样的女孩嫁谁不行,怎么会没地方去?"叶坊有点激动,所有人听说项奇几乎被杀都一惊,尤其是坐在戈壁静听的项夫人。
“那是一时激动,我故意安排让她能尽快冷静下来, 否则她哪能拿到我的枪? 她其实很脆弱柔顺,现在只想写完歌剧,重新做人。我们执法人员的天职是挽救,不是毁灭。有责任给她个机会。“ 项奇只有这么敷衍,要是他说出骗摩琳结婚那一段,家里马上会有几个人气的脑溢血。
所有人无话可说,一切是项奇安排的,摊牌以前胜负已分,还有什么好废话的。
“你马上把她给我打发了,我花钱送她回美国读书。。离开这里对你办案有好处,对你人身安全也有好处”项楚原命令
“爸爸,不行啊,她怀孕了”项奇撒谎,伸手拉住父亲的袖子恳求。其实这也不算撒谎,摩琳随时可能怀孕,这也是他的计划之一,即可安顿父母,也可彻底稳住摩琳,给她一个生存下去的寄托 。 有了孩子谁也别想不认账。他从不用避孕,甚至悄悄計算着摩琳月經的時間,依项奇和摩琳的年纪,要不是摩琳娇弱,很可能一次就怀上。
啪的一声项奇挨了父亲一记耳光,项楚原忍无可忍, 这个儿子让他永远无可奈何。
“爸爸,你成全我们吧。我们从开始交往就喜欢对方,我们可以放下过去,只想有个新的开始。况且他父母不在,我虽然在尽职但也有愧疚。至少她无辜受骗,我该尽力付起责任。 她母亲死在我面前,最后一句话托我好好待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项奇悲痛伤感,语音颤抖 “你要我对她翻脸无情,不管不顾,我真的办不到!”
“哈哈哈”没等项楚原反映,叶廷申先苦笑,还是他比较了解项奇“翅膀硬了很有作为吗,你的心理学运用的声色备至!这个女孩是什么样的人能叫你这个花花公子说出这样的话,为她做这么多的事?难道世界上真有祸水?”他看着柬首不语, 捂着脸颊装可怜的项奇,他是多么优秀神俊,怎么会做出这种公私不分,黑白混摇的事。人都是他杀的,至少项奇知道他不娶摩琳,查理是不会放心自杀的,现在项奇还猫哭耗子唱戏给谁看? 是那个女孩,那个妖艳的杀人犯之后用美色在迷惑他,操纵他。查理是何等人物,这女孩有父亲一半的头脑就不得了。
“怀孕了可以拿掉,我不要这样的血缘走入家门。“ 项楚怒不择言,依他天主教的信仰决不会同意任何人堕胎,那和残杀无辜无异, 但他开始恨摩琳,把儿子的失足全算在她头上,虽然他们肃未谋面。
“爸爸--“ 项奇真的伤心 ”我不会杀人,更加不会杀自己的孩子。况且司法讲究公正,杀人的是她父母,不是她。你不喜欢她可以不见,等事情过去以后,她有了自己的信誉,那时候,你会发现其实她很好“
“小奇啊,你在中圈套。等她有了你的孩子,你就会被她牵制。她现在很可怜没错,等她翅膀硬了你还能保证她不变吗?你和她的认识交往从第一天开始就是圈套,赔进去了家产名誉不说,还有好几条人命,她怎么可能不恨你! 你太年轻,除了爱情和怜悯看不见人心有多狠毒,仇恨有多可怕。“舅母苦口婆心, 以女性的角度开导。
“爸爸,请你给我一年的时间,如果一年以后你还不能接受她,我愿意考虑离婚,妈――”项奇跪着转身向隔壁的房门叫,他知道母亲在听,在这个时候可能比父亲体谅他“你们就给我一次机会吧!”
没人说话,算是暂时默许。项奇走后大家会商,项楚原建议私下安排摩琳离开台湾,等项奇发现,摩琳已经在太平洋彼岸,摩琳在父辈们手上,项奇就会受牵制,到时再看摩琳有什么花样,再美丽的女人不在身边,感情自然就淡了,她身无分文给点钱很好打发。本来他并不放心项奇做警察,谁都希望子女有个安全舒适的职业,可项奇好动的性情加之外祖父和舅舅多年的熏陶下非要选择这个冒险行业, 大学毕业不回家,悄悄考上了国际刑警训练班开始集训才告诉他,还很混账得穿着新发的制服和冲锋枪, 在鬼影战机前留影寄回家来炫耀,一个做父亲的看见真是哭笑不得。现在他初出茅庐果然出事了,项楚原埋怨项奇的性格太激进任性,胆大包天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这个做父亲的什么都晚半拍,查理案件见报之后才知道项奇做了半年多军火案的卧底;当时吓得妻子好几天睡不着觉,几乎和做警察局长的弟弟绝交。项楚原潜意识里想利用摩琳逼项奇辞退国际刑警的工作,或是搞的警局制办他失职,撤销他的督察身份,这样项奇才会老老实实回来坐福隆实业的办公室。
经历了无数法律风云的叶廷申却反对以上策略,他建议低调处理,暂时不行动。经过这次较量,他发现大家对项奇的了解肤浅的可笑。今天的项奇已成气候,运筹帷幄,风云不惊,根本不是单纯的任性和少年轻率。他能在杀人不眨眼的蒂罗莎府上卧底写歌剧谈恋爱三不误;已经死了的人留下的线索都被他及时挖出 ;行动以前四五个月就悄悄安排看管摩琳的密室等着绑匪;警卫重重的环境下迅速牵制案件第一人证黄颖丽,迫使查理不得不忍痛杀人灭口; 行动当天,蒂罗莎多宗先进的警报系统被他轻易撤除, 防卫系统彻底瘫痪;没见过通往花园的密道,却准确的等在出口,和两个同伴三把枪,摆平七个训练一流的保安(其中两个是汽车爆炸烧死的,这还不包括自杀的吉欧);他表面上缄默低调,背后竟能让查里这样的枭雄答应把女儿嫁给他;在警察局里瞞天過海的结婚,然后回家耐心等着岳父自杀;控制与他有杀父抄家之仇的女人乖乖为他生儿育女;好整以暇的和家人摊牌,料准了大家拿他没奈何,还可怜兮兮的装蒜;拿着督察的微薄薪水,敢动用六千万美金的国际巨款赌上市公司的股权;这些还是大家知道的事情,大家不知道的事情一定更惊心动魄。事到如今,做家长的如果还把他当孩子想逼他左右他,只能说明你有多幼稚落时。 现在项奇肯答应一年为期,已经是难得的让步。年轻人心性浮躁风流,到时候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准。大家研究得很晚,最后决定低调处理,一年后摩琳不走再想办法。
这个决定的过程和大家的态度,项奇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早送了淑焉一直哈罗猫的手机,而淑焉也知道什么时候把它打开,拨打项奇的电话后,留在客厅不经意的角落里。 听完了电话,项奇按着额头深深的伤感,好想把摩琳抱在怀里互相安慰一下,但是摩琳独自躺在床上,不肯问候他为什么还不睡,或许根本不在乎他的任何喜怒哀乐。
这场家庭争端结束后,摩琳被正式认可了身份,虽然大小家庭聚会她还不能参加,项奇的父辈非常厌恶她, 摩琳是项家和叶家最忌讳的名字。 但项奇的表兄妹偶然见到摩琳都私下开口叫嫂子, 虽然明显的并不热络。大家过节也送摩琳一样随便的礼物应景,项夫人本来准备了些怀孕的补品书籍寄给摩琳,从蔷嫂那里证实摩琳并没怀孕后, 把摩琳恨得入骨。不过倒也暗自松口气。。。 她拒绝见摩琳,再不合她正面联系。所谓天下父母心,摩琳暂时没有怀孕的事,项夫人也帮项奇瞒着,免得家庭大战,项奇又要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