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窑美人》部分书摘
李茗沁经常抱着贯耳瓶入睡。他想,我现在可以和别人比一比了,重振家业大有希望。自己扬眉吐气,母亲也不用再对往事悲伤了。“文革”期间,工宣队砸坏了家里大量瓷器,把紫檀、黄花梨木家具,明清官窑瓷器统统装上卡车运走了。洋房也被没收。压抑了很多年,父亲一下子什么都想开了,人生一世,不过是一场梦。父亲有个老同学叫郭风,经常买好酒陪他喝。父亲便偷偷地把官窑瓷器一件件拿给他,让他去变卖掉,换酒钱。
洪长仁反悔了,千方百计要赎回贯耳瓶,李茗沁自然不肯。深更半夜,家里经常接到电话,普通话,上海话,北方话,轮流着。有人愿意出高价,要他出让这个瓶子;有人则威胁,说这个瓶子是一级文物,私藏文物是犯罪,应该捐给博物馆。骚扰电话把李茗沁折腾得非常急躁。
福禄街上三教九流多,很多人知道了这件事。李茗沁到街上去,经常被人强拉到店里,要他出手这件宝贝。李茗沁谈了女朋友,叫皎皎,筹划结婚也需要钱。李茗沁打算卖掉贯耳瓶。曾经有个港商和洪长仁联系,携带巨款要购买。李茗沁准备先拍照,给人看照片,有了意向,再看实物。
约好了拍照时间,洪长仁竟然带了一群人到家里来。有两个在古月轩见过,还有两个陌生人,其中一个嘴边长一撮毛,穿着黑夹克套衫,背着一个大包,细细一看,这人好像也有一点面熟。李茗沁早已暗暗藏了一把菜刀,以防不测。几个人围着瓶子看,纷纷说这辈子算是开了眼。洪长仁开始拍照,拍了正面侧面,拍了口部和底足,磨蹭了很久才拍完。送走他们,李茗沁心有余悸。看着贯耳瓶,像是劫后余生一般。要是不小心碰坏,几百万元就完了。一天晚上,李茗沁被惊醒,模模糊糊地发现一个黑影。他腾地跳起,黑衣人从阳台上跳了下去。李茗沁立刻察看贯耳瓶,瓶子还在。李茗沁神情紧张地盯着阳台,一直熬到天亮。
李茗沁赶到古月轩,看见照片张张清晰,贯耳瓶更显得端庄典雅,高贵神秘。李茗沁责怪洪老板拍照时所带之人太多了。街上围了一群人,有个白发老者手里拿着碎片,正在讲解瓷器特征。洪长仁说这老者是大学教授。
李茗沁带着瓶子又去了王伯伯家。王伯伯玩赏着贯耳瓶,突然眉头一皱,两手停住了:“瓶子好像不对,和上回不一样。”李茗沁内心一震。王伯伯说上回摸到唇口,这回没有。
李茗沁心里七上八下。这瓶子几乎和他寸步不离,怎会有假?李茗沁细细回想,觉得上回拍照时最有可能被调包。最可怀疑者是一撮毛,他那天背了一个大包。
警察来到李茗沁家,要李茗沁配合调查一起文物走私案件。贯耳瓶可能是偷盗之物。李茗沁带着瓶子来到公安局审讯室。警察把贯耳瓶交给一位教授鉴定。教授仔细看了之后,把瓶子交给李茗沁,说瓶子是仿品。
回到家,李茗沁站在阳台上,远望着福禄街发呆。刚刚进入这个行当,就连连遇到麻烦,正如母亲所说,这个地方深不可测,危机四伏。
李茗沁发誓一定要将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他在福禄街频繁走动,暗暗监视着古月轩。几个星期下来,毫无收获。一撮毛、白发老教授也不见人影。
李茗沁和皎皎到王伯伯家去做客,看到一张合影,里面有个人和老教授很相像。王阿姨说与这个人好多年没有来往了,原先是一个大学教授,之后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李茗沁与人合谋,将一幅书法帖子卖给洪长仁,敲了他一笔。母亲老是怀旧,说老货能把人压住,迫使人恭恭敬敬,看出自个儿浅薄,晓得天高地厚。李茗沁就想为母亲买套旧家具,由洪长仁介绍。李茗沁万般小心,结果还是“吃了套”。
李茗沁看了房子,也在福禄街上开店,就在古月轩斜对面,取名“老古玩店”。李茗沁能说英语,又暗中给导游好处,店里老外进进出出,生意红火。电视台新闻播出“老外垂青古玩街”,李茗沁在电视上露了脸。整条福禄街引起了轰动。
李茗沁探听到洪长仁经常到外地去参与盗墓,还做境外生意。一天,他看到一撮毛和老教授一起出现在古月轩,李茗沁立刻关门,跟踪而去。他们上了出租车,李茗沁也拦下一辆,跟随着来到淮海路外国领事馆。
忘年之交张老师多年来专收明清佛像,研究佛教文化。张老师经常带港澳客人来店里买东西。李茗沁在张老师带领下,几次去常州。那儿地下窑厂手艺高,仿品瓷器做得好,有些连专家也当成真品。李茗沁了解到他们能仿贯耳瓶,还探听到有个白头发老人跟着几个年轻人来过。已经确定无疑,这是一起调包事件,这起事件和洪长仁、老教授他们脱不了干系。